早上醒来,天还没大亮,这一夜睡得果然不安稳,洗漱完胡乱的往桌子上扫一眼,那上面摆着一些糕点,像是前些日子放的,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走过去胡乱抓了几把,是百合糕,又干又硬,这些摆设的糕点本就不是为了吃的,况且已经有些日子了,我三两口吃下去就噎了喉,喉咙胀的难受,却是上不来也下不去,正是要命,环儿跑来了,进门还喘着粗气:“小姐!怎么了?”
“噎住了。”我艰难的从齿缝里憋出几个字。
“喝些水顺顺。”环儿急急得去倒茶。
我抓过杯子,顺了几口,那喉咙却是鼓胀的愈发难受,简直绷得要破开来,好一会儿才舒服。
“小姐先别急,”环儿一边拍我后背一边道,“现在府里上上下下都闹腾着呢,说王爷已经查出来了,是雯夫人尝过的章华金丝千层糕被人加了极浓的藏红花与麝香粉末,都惊动宫里了,”
“这么快?”我嘟哝,抬头看环儿,见她静静的出神,扯扯她,“然后呢?”
“没然后了,”环儿愣神,“还在查呢。”
“那咱们这就去那里看看吧。”
出房门也不敢耽误,赶紧到玉雯那里去,进了大堂,空空的竟然没什么人,那傅太医见是我,跑出来:“王爷在里面,雯夫人还没醒呢。”
“哦。”这样子,我也只能乖乖的等着了。
过了半个时辰,赵元侃出来了,见了我,停下:“昨天拿下的内应松口了,是阿麟。”
我一时还回不过味,只道:“她?是她?那个左丞相身边的……”突的一惊,“她不是应该烧死了么?就算跳海也逃不脱……”
“现在想想,当初就没见她上船。”赵元侃打断我。
是啊,现在想想,的确是没看见,那她是什么时候投靠二皇子的,威逼利诱?难不成她是二皇子一早派到左丞相身边的内应?也不对啊,如果她是内应,肯定会放消息给王继恩,我们的计策怎么可能行得通?我太阳穴突突的直跳,难不成是王继恩二皇子他们下了个套让赵元侃钻?计中计?落实他赵元侃勾结反贼的罪名?
可是当时那阿麟的神色,实实在在不像是王继恩的人啊,可是她没有上船是为什么,当时左丞相虽然被迫外逃,可是带着满满俩大箱金银财宝啊,几辈子都用不完的,看那左丞相对她信任的样子也绝不会亏待了她的,到时做个大权在握的二夫人不是很好?要么是舍不得家人?
“那王爷打算怎么办?”我这时只想扑过去跪倒在地,麻烦王爷您快点解决让我回去吧,不要这么折腾我了。
“他们有阿麟,我不是有你么?他们若是有把握,我还会在这儿同你悠闲的说话?”他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微微翘着,一副戏谑的表情。
我被他这两问问得无话,亦被他这云淡风轻的神态激怒,却忍着不敢发火:“那玉雯的事呢?你打算怎么办?昨晚她一直叫你。”
“这事你不要掺和。”他突然神色一重,少见的严肃起来。
“我知道这事到时候肯定会牵扯出太多利益关系,你可要为玉雯做主的。”我这时已经掏心掏肺的了,我怕那王妃那里李国公一出面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你们什么时候就这么好了?”赵元侃突然弯下腰了来。
“你把我抓到这里对我不闻不问,若不是玉雯,我……”我听他这样说就来气,想想又觉得没意思,住了口。
“我吩咐过王妃的,王妃持家还是不错的,没理由不对你上心,怎么?”赵元侃笑起来,“……哦,你与玉雯走得近,这是我疏忽了。”
我白了他一眼,这时,王妃婷婷袅袅的来了,见是她,赵元侃敛了笑。
“你来了,待会儿进去吧,我还有事,先进宫了。”赵元侃有礼有节,温文尔雅。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王妃与赵元侃在一起的样子,那么和谐,是相敬如宾,亦是疏离。
赵元侃走远,那王妃在我旁边坐定。
“你是不是也想跟玉雯那样成为王爷的女人?”王妃定定看着前方,仿佛不是同我说话似地。
“什么?”我愣住。
“所以一直讨好玉雯,背地里却下黑手?”她依旧波澜不惊。
“你说什么!”我怒了,“你想拿我当替罪羊?拉个下人出来指证我?”
“听说你同玉雯一起被困,出事那晚你也跟王爷在一起,我看王爷对你挺在意的,那么忙还专程为你跑一趟,你现在无名无份,如今玉雯有了身孕成了二夫人,你却什么都没有。”她转过头来盯住我,我这才看见她眼里的红血丝,“我就不信府里除了你还能有谁。”
我吓了一跳,没想到她是这么想我的,也不反驳,当即阴测测道:“还能有么,当然是王妃您了。”
她神情一僵,沉声道:“打好你的如意算盘,想一箭双雕?门都没有!”
我怒极,这声势像是咬定了我,恶人先告状啊,可惜你错估了我与赵元侃的关系,我让你告,让他赵元侃笑掉大牙,我随即站起来:“王妃大可到到王爷那儿去告,看王爷信我还是信你!”
我这声却是太响了,唬的门边的丫鬟都看过来,我额头上一阵虚汗,终于意识到与自己说话的是堂堂襄王府王妃,当今一品定国公、彪骑大将军的女儿!当即趁势请辞:“不管王妃信不信,此事与林淼无关,林淼斗胆了,这就告辞。”
仓皇离去。
出房,环儿惶惶的迎上来:“怎么了?”
我握住她,突然问,“这府里真不是人呆的地方,要不到时候你跟我一起走吧,咱们姐妹相称,扔了那些劳什子规矩。”
“啊?”环儿吓了一跳,半响只道,“恩!”
没想到她答应的这么爽快,一愣,推着她走,骂道,“好,离开这个鬼地方,搞什么!王妃居然怀疑我害的玉雯!”
“啊?”环儿惊呼,“王妃怕是真的没做什么呢?”
“那是鬼做的不成!”
“小姐,”环儿嘴角微微一挑,眸色深远,“有件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什么?”我觉出她神色有异。
“我只是说说,只是说说。”环儿转头看我,压低了声音。
“快说啊,你还信不过我么?”我握住她的手。
“我听说当初王爷说雯夫人有了身孕,是在与左丞相对峙的时候吧。”
我不想她问出这样一句话来,摇头忍不住一阵叹息:“那时候的确吃惊了。”
“一般来说,大夫要诊出滑脉,怎么着也得大半个月的,”她眉间眼底清若流水,目光幽幽,“可是那之前,就五六天前,我拿雯夫人小衣送去洗的时候,还发现了……血迹的。”
我脑子嗡嗡乱响,半响道:“是哪儿割破伤了蹭到的?”
“我起先也这么想的,后来跟着雯夫人到了府里,眼见着夫人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我都忘了这事了。”环儿看看我,一阵犹豫,“你来的前几天,有一次夫人去清华园不小心磕到了,我就赶紧去扶,……碰到了夫人肚子,那感觉,软绵绵的……完全不像真正的肚子啊。”
我想也不想,便摇头道:“怎么可能,你怎么摸得出像不像。”
“小姐,这话我怎么敢乱说啊,”环儿微微红了脸,“不瞒你说,我娘是隐婆,小时候我一直跟着我娘的,就因为那次娘替陈老夫人接生,后来陈老夫人喜欢我,才把我留在陈府的,后来王爷要来,陈老夫人嫌闹腾移住别处去了,留了我给王爷暂用,像那时雯夫人四五个月的肚子,该是硬邦邦的,怎么可能……还有……还有昨日杀的那头猪,猪血会凝,所以就在夫人小产之前杀的,我问过大奎,满满两碗猪血,被……被娟儿取走了。”
我一下子没了言语,只觉得往日的信赖如今片片破碎开来。
“那时开始,我就天天怕出事,听说你进府,我赶紧请命来你这里的。”
“那王爷知道吗?”
“应该知道,不知道为什么,我不相信雯夫人会这么……,说不定是王爷的主意呢,若不是如此,雯夫人要成为雯夫人也不会这么容易了,那时夫人被我碰了一下,那时候多惊慌啊。”
我被她冷静的语气支撑着,心神清明了许多,想起当日玉雯初听到自己怀孕的震惊神色道,又想到昨日那番:“可是昨晚上玉雯那番声嘶力竭的样子,会是……假的?”
我说完头上冷汗又出来了,若真是假的,玉雯,你也太……
“你不是也说雯夫人好像有话想说吗?说不定就是想告诉你……”
“这么说那傅太医是知情的,他们这一番演的是天衣无缝了,”我想着为自己出自真心的悲愤不值,又想起一事,“可是孩子生不出来找个理由小产就好了,如今这样闹的沸沸扬扬的又为了什么?为了治王妃吗?王爷既然知情怎么会放任不管?”
“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环儿推门,我也应门而入。
倒了杯水,稍微定了定神,冰凉的手指捂着温热的杯子,也有了些许的暖意。
“如果说夫人的确是那样……装了五个月,那这五个月里……”环儿垂头,声音飘渺不定。
“你想说什么?”我抓了她的手,眼里浮现出玉雯声嘶力竭哭喊着孩子的样子,“是不是……这五个月里,玉雯她真怀上了?”
“恩……”环儿艰难的点头,“很有可能啊,这也是我最担心的。”
我一下子跳起来:“还记得玉雯厨子大奎吗?他说玉雯突然喜吃酸梅了……”
环儿倒吸了口气,定定道:“那怎么办?这孩子……时间完全不对啊,小产后三个月根本怀不了孩子,到时候身子显形……”
我浑身颤抖不止:“这身孕怕是才一个月,这次搭脉,那傅太医才诊出来的,……那王爷他打算怎么办?”
我对上环儿悲痛双眸:“走,去玉雯那里!”
进了大堂,王妃端坐着,见我进来,只盯着我,我突然担心起她,若一切都只是个套,就连赵元侃也有心扶玉雯上位,得罪李国公,那她的境地太孤立无援任人鱼肉了,可是,李国公啊,赵元侃怎么会傻到与李国公作对,更何况是和二皇子斗得正是狠时。
不管了,先见玉雯,到底是怎么回事!胸腔里一股热血上涌,就要冲进去问个究竟。
进门,玉雯呆呆半躺着,一缕丝缎般的发丝落至脸旁,衬的脸色有些透明的白,如同眼底清水无痕,她见了我,只闷闷的喊声:“姐姐—”
我见她脸上血色未复,裹在一袭白衣中的身子弱不禁风,心中反再增了几分恨意,但却不忍对她发作,只沉声道:“到现在你有什么想对我说吗?姐妹一场,我肯定帮你!”
我说完熠熠和他直视,深幽清灵之后是一触即发的凌锐,竟使得玉雯一愣:“姐姐这是何意?”
我凤目沉冷,泫然道:“你这孩子还想留住吗!?”
她眼中微光一闪,沉沉静静望过来,掩映在潜淡风华中,叫人心里一时看不透:“娟儿,你先下去吧。”
娟儿恭敬退出。
她撑起身子,拢了拢披在身上的长衣,像棵颓败的枯柳:“如今什么也晚了,要么我消失在众人眼前独自一人……”
我黯然,现在的情形,还能有什么法子呢?
“姐姐是怎么知道的?”
我叹气:“这都是王爷的主意吧,事到如今你且把来龙去脉都告诉我了吧。”
“是王爷一早就设好的局,”玉雯苦笑,“为了……李国公。”
PS:发现最近码字只顾情节发展,成语言流对话流了,实在抱歉,要不要写的再细致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