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云听此,漆黑的眸子闪过奇异的光,唇角牵起一抹不甚分明的笑,他转身将水绛莘放回床榻上,为她拉了锦被盖好,“我去看看,不用担心。”
他像一只阴谋得逞的狐狸,眸子越发黑亮。水绛莘看着他,突然有种被他算计的感觉,这种感觉是如此的强烈,强烈到她的手已经下意识的探向枕边的玉骨雕花扇。手指还未伸到,已被昊云握住,只听他笑道,“我们之间,等此间事了再说也不迟。”一句话暧mei至极,却让水绛莘双目眯起,“你若再不去,尘歌出了什么事,我定会杀了你!”
昊云一笑,悠然道,“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说罢已出了鲛绡帐,与微晴一同去了。整座云月台只剩水绛莘一人,她蜷在床上,目光落在头顶的帐顶,耳边寂静无比,她翻转了两下,赫然撞进一双溢满恨意与疯狂的眼瞳!
那双眸子透着一丝诡异的蓝色,缭绕在黑色的眼瞳之中,让人不禁产生一种凌洌的寒意。惊愕、难以置信、失望在水绛莘的眼中一一闪过,她动了动放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攒紧,“竟真是你……”
来人一身浅蓝色衣裙,上面绣着大朵艳丽的牡丹,枝枝相缠,宛如并蒂而生。水绛莘苦笑一声,这件裙子……还是当年她从外面带来送与她的,她说太艳,总是不穿,纵使她穿上美若天仙……没想到今日竟是这样的情况下看到。
“很吃惊吗?”微澜立在鲛绡帐外,施然转了个圈,“我记得你说我穿这件衣裳很好看的。”见水绛莘只是看着自己,并不回答,微澜撩帘而入,倾身与她眉眼相对,“怎么了?难道是我让你太吃惊了?”
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一拳之隔,微澜的一只手划上水绛莘白皙的颈子,缓缓的上下流离,唇上的笑也朦胧起来,“虽然我并不讨厌你,但是……哎……”她幽幽一叹,极尽缠mian,“可惜这如花美貌了……”
“你为何要对尘歌下毒?”这个问题任她如何想都想不明白,微澜在尘歌楼虽为侍女,却与尘歌亲如姐妹,十几年来形影不离,为何微澜会在这个时候做出这样的事?她想不明白,武林大会是尘歌楼的大事,而且尘歌楼在湳湟武林之中占据重要的地位,尘歌楼一有风吹草动便会成为关注的焦点,现在正值关键时刻,她此时对尘歌下毒,是为了什么?亦或者说……她背后的人想要干什么?
“为何?”微澜低低的重复了一遍,目中的恨意更显,她猛然掐住水绛莘的颈子,面目狰狞,“为何?你问我为何?!哼!若是没有她爹,我娘又怎会抑郁而死!多亏了主上给的‘幽兰’之毒无色无味,且又不会被人察觉,否则以她的警惕性,怎会成了现在的样子!”她的手缓缓收紧,看着水绛莘一张脸憋得通红,不由笑了起来,“她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就算昊云可以妙手回春,那也需要九九八十一天,八十一天……要杀一个不会武功且动弹不得的人,实在太容易了。但你不同……”微澜整个人压在她的身上,水绛莘浑身无力,手指扣在微澜的手上也无力气掰开,“你武功高绝,想要杀了你简直难如登天,就在我苦恼的时候,不知是不是老天有眼,你竟中了毒,以你的体质,就算我不下手,你也能自己死了,谁知道你竟然被昊云救了过来,但幸好你刚解了毒,四肢无力,我若不趁现在杀了你,以后哪还会有这么好的机会?你和昊云都会成为主上的阻碍,我先解决了你,下一个就是他了!”
掐在脖子上的手越收越紧,水绛莘的头已眩晕起来,现在所有的人都会聚集在七层,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云月台……她是不是就会死在这里?嗯……不好,她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她与那只狐狸之间还有很多账没有算,她还没有回去见弗渊……
想到弗渊,她的唇角无力牵了一下,弗渊,弗渊……你一直等我回去,我也说过要回去的,可是……
微澜的面目她已看不清了,呼入胸腔的空气越发的稀薄,朦胧中床边一个黑影迅速的闪过,唇边的笑渐渐放大,她就知道,他不会让她就这么轻易地死了的……
手下的水绛莘连之前最细微的反抗也没有了,微澜阴沉一笑,手上正待加力,却不想整个人被提了起来,猛地摔了出去。“嘭”的一声,微澜被扔的撞上不远处的梨花木祥云纹桌案,桌子翻倒,微澜刚撑起身子,只觉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吐出,胸口传来一阵异样的疼痛,似是肋骨断了。
颈上的压力一减,空气大片大片的涌入,水绛莘扶住胸口深吸了一口,才稍稍缓过劲儿来,正要开口责怪他来的太慢,自己险些就要归西,却发现来人竟不是昊云。
那人一身漆黑窄袖衣衫,面目深刻,宛如刀削,一双目子亮如星辰,冰寒至极。他略略对水绛莘点了点头,转身向着摔倒在地上的微澜走了过去。
他……不是那只狐狸的手下吗?怎会出现在尘歌楼?他是何时潜入的,她为何竟没有发现?!
水绛莘一手抚住颈子,一手撑起身子,正看到黑衣人将微澜的双手捆住,提了过来,见到她不解的神色,恭声道,“遵主人吩咐,四日前潜入尘歌楼。”
水绛莘了然的点了点头,四日前她服下昊云给的药,身体虚弱,没发现也是正常,正想着,只见那人突然俯身,迅速的捏住微澜的下巴,立时一颗褐色的药丸从她的口中掉出,他伸手捡起,收入怀中。
微澜恨恨的瞪着水绛莘,张口吐出一口血沫,“你难道早就知道是我了?”她的手捂着胸口,眉心蹙着,“你们别想从我口中得到什么消息,我绝对不会背叛主上的!”
“你会说的。”优雅的声音穿过层层垂落的帷幔缓缓传入三人耳中,黑衣人退至一旁,单膝跪地,道,“主人。”
昊云姿态悠然的走了进来,如潭般深邃的眸子扫过跌坐在地上的微澜,微微一笑,挥手示意,“影,将她关入一层的柴房中,点她身上的穴道,莫让她寻死了。”
被唤作影的男子道了声“是”,便提了微澜闪身离开了。
待到云月台已无他人,昊云步入鲛绡帐,垂目对上水绛莘的目子,“没事吧?”说着,手指已抚上她的颈子,拿了她按在颈上的手,十个红色指印在她白皙的脖子上异常清晰。“啧……真不轻。”他探手入怀,取出了一个银色小盒,旋开之后,里面是淡青色的药膏。昊云取出一些涂在指印上,指上力度很轻的缓缓揉开。
他的指尖带着暖暖的温度,缓和了颈上的疼痛,等他为她上完药之后,水绛莘才开口,“尘歌怎么样了?”明知只要有他在,尘歌就不会出事,但她仍是忍不住想要问。
“无事。”昊云将药收了,侧身在床榻上坐下,又从怀中取出一只碧绿冰裂纹瓷瓶,倾出一枚药丸就要喂入水绛莘口中,见她疑惑的看着自己手中的药丸,道,“将这个吃了,半日后你的身子就会恢复了。”
此时尘歌楼的内奸已明,她便不需要再虚弱的躺在这床榻上装病人,昊云不会在这时诓她,她的眼中闪过一抹亮光,稍一倾身,直接han住了昊云指间的药丸,舌尖一动,便卷住了药丸吞了下去,孰不觉自己竟han住了昊云的手指。她吃了药便重新倚回了软垫,舌尖舔了舔唇角,一脸的满足,“这药半日就可见效?”
昊云深邃的眼瞳微微紧了紧,将手收回掩入袖中,半响才缓缓点头。
得到他的肯定,水绛莘扯了身后的软垫扔到一旁,身子滑入锦被中,青丝顿时散了一床,她翻了个身子,背对着昊云,“剩下的事交给你了,我要睡觉。”
昊云了然的盯着她的背,良久才应了一声,“好。”
她的心思,他怎不懂?她不愿意面对微澜,正如当初她绝不相信微澜会对楼尘歌下毒一样,既然她不想,他又何必强求?昊云撩了鲛绡帐出去,脚步轻如羽毛,不带一丝声响的离了云月台。
帐内的水绛莘没有任何动作,仿佛真的睡着了一般,大约一盏茶后,她细长白皙的手指探出被外,缠了软垫上的流苏,一圈一圈,直至再也缠不动为止。她的眸子荡着一片水光,盈盈的映着窗外的亮色。
这个武林盟主的位子,当真是有如此多的人垂涎吗?当真……有那么大的吸引力与诱惑力吗?
武林至尊的宝座,当真可以让人为之疯狂与堕落吗?
是了,若非有这般大的吸引力,作为飋空皇族的昊云怎会也志在于此?
武林至尊……水绛莘慢慢嚼着这四个字,一字一字,恍如噬人骨肉,恨却无奈。既然人人都意在这武林至尊之位,她便得了这位子……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