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古看向来人，穿着皂色军服，手执马鞭，身材消瘦，待他望向来人的脸时很是愣了一下，这是哪家姑娘女扮男装的吧？虽然五官不是小巧精致型的，但一眼过去，亦是雌雄难辨，星眸琼鼻，有种北方姑娘的美，高挑，大方。
心中这样认定了，莫古心中多少有些不赞同。冬猎兵荒马乱，人人都想夺得头筹，这姑娘别一不小心就误中了别人的箭，当然，莫古更怕这姑娘箭射到别人身上了。
听得这姑娘问起“贾充”，兴许是知道贾充当年的英勇，突然听见有人讨论，就忍不住插几句？
莫古莫名有些自豪，贾充是他从小的英雄。在军户里，许多人终其一生都没有出头日，像他爹像贾充他叔；许多人拼命拼杀，希望能拿下军功，至少改善生活，这些人中一大部分的人战死沙场，极少数人存活，然而存活下来的，熬到垂垂老矣，也没多出息。而贾充不一样，他年少成名，深得圣宠，为军户儿郎们开辟了另一条出人头地道路，并遥遥领先，即使他现在死了。
“他是我邻家大哥。”
说罢，莫古掀帘进去，兵库内摆上数十把弓箭，他一一挑着。
“北方姑娘”闲庭信步而入，和莫古从左到右一一挑选不同，她是从右到左挑选，兵库里只有两个人，气氛有些冷。两人挑着挑着往中间走，“北方姑娘”率先挑中了一柄，把弓弩串在手臂上，背上一篓箭，双手抱臂，站在原地，肆无忌惮地看着莫古。
莫古也不怯场，淡定地一一挑完了，没有太满意地，复又转回去，挑中了左边数来排第七的弓弩。
“我和你换吧！”“北方姑娘”口吻傲慢，仿佛她自己手上的弓弩是这里面最好的。
这种傲慢的口吻多少刺痛了莫古，若她好声好气要跟莫古交换，莫古或许还会犹豫一下，要不要把自己手上这把较好的弓弩让给她，但……
“不换。”莫古漠然道，不再去看那“北方姑娘”，大步走出兵库，和士兵填写借弩册子。
士兵返回兵库，从怀里掏出册子摊在桌上，又从桌下取出简易的笔墨：“喏，照着上头写。”
“……我不会写字。”莫古和士兵面面相觑。
“我有也不会……”士兵作势要收回莫古手上的弓弩，“那你不要借了！”
莫古微愣，但梗着脖子不肯放下手上的弓弩。
“我来写。”那“北方姑娘”背手踱步过来，接过士兵手中的毛笔，大大方方地凑到嘴下，哈了一口气，再沾沾墨，抬头问莫古，“你叫什么？”
莫古低头看着手中的弓弩，道：“莫古。”
“北方姑娘”想了想，右手食指在桌上写了“莫古”二字：“是这个么？”
莫古不答，“北方姑娘”就“啊”了一声，说：“我忘了你不识字。”说罢，也不等莫古反应，就在册子上落笔，照着上一位借弩人的写法，写到一半又问：“你的官职？”
“我没有。”莫古答道，“我是军户……”把他自己所在的军户细致地表述出来。
军户似贱籍，还世袭，有出息的不多，地位很低。
士兵一听莫古的身份，当下就嗤笑一声。莫古面上不显，内心已有些怒意，想来这姑娘心里也在嘲笑他不自量力来参加冬猎吧？他偏头看“北方姑娘”。
“军户怎么了？”“北方姑娘”站得笔直，左手背在身后，头微微朝下，右手提着手腕，自然转动着手中之笔，手势自然，连低头写字都让人觉得高高在上。听得士兵嗤笑时，眉峰微皱，手上不停，“威北候府往上数六代祖宗出身青徐军户，英国公祖宗出身豫州军户……王太尉之祖出身关中军户，这些簪缨世冑曾出身军户，难道你也敢在他们面前嗤笑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