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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石油美元

美国对于石油输出国组织把美元作为定价货币非常赞赏,因为他们进入到了美元圈套中——正是因为石油以美元定价,奠定了石油-美元体系。

对于石油在世界经济和国际政治中的战略地位,美国著名国际政治学专家汉斯·摩根索曾经有一段较为深刻的描述:“谁能把它们(指石油)加入自己的其他原料来源,谁就大大增加了自己的资源,并且以同样比例剥夺了对手的资源。在这个意义上,对它们的控制一向是强权分配的一个重要因素。正是由于这个原因,英国,美国,在一段时间里还有法国,在近东从事那种被适当地称为‘石油外交’的活动,即建立势力范围,从而在某些地区得以独占石油储藏。”

石油为什么会成为影响全球经济的主要因素?归纳起来有以下几个原因:

一,全球需求增长明显,新兴经济体的需求更是直线上升;

二,欧佩克以及发达国家形成了石油两大控制集团,前者控制了石油产量,后者控制了石油交易;

三,石油是战略武器,不仅美国及其盟友把石油作为战略武器,俄罗斯、墨西哥、委内瑞拉、甚至尼日利亚等国都把石油作为武器使用;

四,石油与地缘政治紧密联系在一起,比如伊拉克、伊朗、利比亚都是因石油遭到西方的军事打击或者政治高压。

此后,石油还将与美元、粮食紧密联系起来。

以原油净进口量与净进口量加产量间的百分比来进行计算,可以回顾一下美国对石油进口依存度的变化。依据美《石油基础数据手册》和《BP世界能源统计》的数据,美原油对外依存度在上世纪50、60年代至右10%左右。但此后美国为了保护本国石油资源,限制国内石油开采,因而降低了国内石油开采量,这就使得石油进口大幅上升,至1980年进口比例已经达到36.34%。1970年代受两次石油危机的影响,1985年这一数字降低到28.85%。但在海湾战争后,美国的石油进口量在1990年代和21世纪前10年进口量再次快速上升,2000年迅速升至1990年为49.81%、2000年为63.66%、2009年为57.69%。

正是因为石油如此重要,美国对其依赖度很高,而其又掌握在中东等国家手中,所以美国自两次石油危机后就渐渐发力控制了石油。那么,“石油美元”又是如何确定的呢?

在1980年以前,世界石油还控制在阿拉伯人手中,但是此后经过一系列美国和西方盟友的各种手段,以及一系列战争之后,石油控制权已经易手,从阿拉伯人手中转移到了美国和西方盟友手中——美国之所以能控制石油,除了战争、政治、经济等综合手段外,最关键的因素就是美元——如果说中东掌握石油,那么美国掌握美元,最终石油臣服于美元——欧佩克这个原本阿拉伯人唯一有力的武器,早已屈服在美元之下。这是因为,世界各国产出的原油品种多样,各地石油交易场所都会有区域性的买卖价格,也可以选择本地区适当的货币进行结算,但是石油交易往往是世界性,此时给地区的本地交易就要服从全球交易,将受到国际通行的基准化、指定化和唯一化的规则限定。能源市场历来如此,如在国际煤炭市场上,主要4种指标性煤炭价格作基础定价——西北欧煤价、美国蒸汽发电用煤价格、日本焦煤价格和日本蒸汽发电用煤价格;现今国际基准原油只有三种——美国西德克萨斯中质原油、欧洲布伦特原油和亚洲迪拜原油;真正的国际石油交易中心只有两家——美国纽约商品交易所(NYMEX)和伦敦国际石油交易所(IPE);而国际石油清算货币只有一种——美元。正是这三、二、一结构,构成了石油的国际交易体系,石油生产国与石油消费国之间必须通过这一体系才能完成交易。这就很清楚了,世界主要产油国是海湾国家、一些非洲国家、俄罗斯以及美国,而控制交易的却是美国和英国,货币更是美元,这就等于说,世界石油交易非得通过美国人之手不可。

现在,每天的国际原油价格主要由纽约原油交易所和伦敦石油交易所的石油期货价格决定。纽约原油交易所主要决定西德克萨斯中质油期货价格,伦敦石油交易所主要决定北海布伦特原油期货价格。前者在纽约原油交易所一般持仓约25万手,为3500万吨左右,每天交易量大约在13万手,为1800万吨左右,交易相当活跃,而且有充足的市场容量,因而决定着全球原油期货的走势。后者是欧洲唯一的能源期货和期权交易中心,于1988年推出了北海布伦特原油期货。尽管伦敦原油交易所的规模只相当于纽约的1/3,但却影响着欧洲,因此也成为影响世界石油交易的最重要的交易所。

沙特是世界产油国中的老大,它最早建议把美元作为唯一定价货币,此后石油输出国组织(OPEC)就决定把美元定为唯一结算货币。美国对于石油输出国组织把美元作为定价货币非常赞赏,因为他们进入到了美元圈套中——正是因为石油以美元定价,奠定了石油-美元体系。

掌握了这一体系,美国就等于拥有了另一种超级武器:石油定价权。在冷战时期,美国就屡次用这一强有力的武器打击苏联。当时,由于世界各地石油开采成本不一,美国就据此制定了打击苏联的石油战略——据2005年的数据显示,非洲和中东石油的勘探开发成本为3.73美元,加拿大为7.17美元,欧洲为8.29美元,美国为13.3美元,中国17美元,俄罗斯冻土地的开采成本则在20美元左右,海洋石油为25~35美元之间。因此,在冷战期间,美国就利用掌握国际石油交易的有利地位,长期压低油价,使其低于苏联的开采成本,结果使得无法依靠石油赚取外汇,尽管拥有巨大的石油资源,却不能转化为财富。

1960年代苏联陆续发现大油田,石油开采量就开始持续上升,从年产不足2亿吨到6亿多吨,至1980年,石油和天然气已占苏联向经合组织国家出口额的67%。在石油产量和出口量快速增长的同时,石油价格高企,在1973—1974年第一次石油危机期间,石油价格大幅上涨;1979—1981年第二次石油危机后,油价再次飙升。苏联解体后的改革派政治家盖达尔评论说:苏联的“外贸平衡、收支平衡、居民的粮食供应、保持政治稳定,全都在越来越大的程度上取决于垦荒地的天然气怎样、石油开采的状况如何。”

但从1985年开始,苏联石油开采量首次出现下降,石油价格也大幅下跌,最低时曾跌破10美元。这一切都按照基辛格的计划进行的——这时候的苏联已经进入到空前的危机中了——主要外汇收入石油受到美国的压制无法提高价格,低廉的价格使得苏联外汇收入锐减;与此同时,国际粮价却在石油危机同期飞涨,这直接导致了苏联进口粮食付出更多的外汇,所以苏联实际上仅石油-粮食交易就已经入不敷出。

正是这一困境,迫使戈尔巴乔夫一再向西方银行做出政治让步,换取贷款以解燃眉之急。

目前,世界排名前20家大石油公司垄断了全球已探明优质石油储量的80%以上,这表明,全球可供勘探开采的油气资源有利空间越来越小,世界可供勘探开采的石油资源也被发达国家所掌握。

由是,美国可以继续通过操纵石油价格打击其它国家,但有时也会被蜇一下。2008年8月8日发生了两件事,一件是中国北京举办了奥运会,这成为中国崛起的又一个象征;另一件就是这一天俄罗斯突袭格鲁吉亚,俄格战争爆发。

俄罗斯为什么要突袭格鲁吉亚?看看地图就知道了,格鲁吉亚位于俄罗斯通往海湾的重要通道上,另外巴库油田也就在它的背后。自普京上台后,采取了一系列强硬手段,把石油、天然气、煤炭等能源产业从能源寡头手中收归国有,这就给俄罗斯的复兴打下了基础。但是,这仅仅是完成了国内能源国有化,在国际上俄罗斯能源一直没有取得应有的地位。尽管冷战结束,但俄罗斯依旧被美国视为潜在竞争大国,因此继续压制俄罗斯。

2008年经济危机爆发后,美国一时虚弱,在对外政策上开始收缩,国家信用也遭遇危机,而美元是建立在美国强大的基础上的,一旦美国实力减弱,美元必然走软。这可以说是打击美国和削弱美元的天赐良机——美元遭遇信任危机,石油等能源产品出现了一个历史性的窗口——美元以外的货币可以由此介入石油定价体系。

俄罗斯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早已谋划对格鲁吉亚采取突袭。因为格鲁吉亚处在俄罗斯通往海湾的要道上,是美国在此地的代理人,长期以来一直与俄罗斯对抗,阻止俄罗斯南下。而俄罗斯很清楚,格鲁吉亚不过是美国在黑海和里海地区的一个地缘战略棋子,尽管向其派出了不少军事顾问,但绝不会为其与俄罗斯正面作战。为此,俄罗斯在长期准备后,又精心挑选在奥运会开幕这一天发动进攻,并且是由普京在奥运会开幕式上直接告诉小布什——小布什在听到这一消息后那错愕的表情被媒体的摄影机无情地记录了下来。

早在2006年6月8日,俄罗斯已经在为石油摆脱美元作准备,从这一天开始俄罗斯开通了石油交易所以卢布为结算货币。随着俄罗斯这一举措,美国的另一地区对手伊朗也在2006年12月18日宣布其石油交易以欧元作为结算货币。对美国来说,多米诺骨牌还没有结束,2007年10月28日,美国的重要盟友日本也有两家石油进口公司与伊朗达成协议,使用日元作为结算货币,这是日元首次成为石油结算货币。此后,陆续还有几个石油生产国也准备放弃美元。当2008年经济危机爆发后,俄罗斯毫不留情地率先抛售了400亿美元债券。尽管400亿美元国债并不算多,但已经清晰地表明了这样一个态度:俄罗斯已经对美元债券产生了不信任。对美国来说,俄罗斯又带了坏头。

俄罗斯突袭格鲁吉亚,美国只是空喊了几句反对,再无实质动作,这样俄罗斯就达成了目的——这不仅是羞辱了美国,而是向世界表明,美国无力阻止俄罗斯的军事行动,说明美国在军事方面也向后撤了一大步。

俄罗斯此举意义重大,不仅是使用军事手段教训了美国的地缘战略代理人,而且威慑了欧洲,因为欧洲对俄罗斯天然气和石油依赖很重,尤其是中欧国家和东欧国家。中东欧国家之所以从俄罗斯进口石油和天然气是因为地理上距离较近,而距离海湾国家较远,如果从海湾进口石油和天然气成本过高。

利比亚战争爆发后,国际油价高涨,但2011年6月8日石油输出国组织(欧佩克)拒绝提高产量,只有美国坚定的盟友沙特决定增产——战前欧佩克每天出口120万桶,利比亚石油中断后该组织拒绝增产。2011年6月23日,国际能源机构(IEA)忽然公布了一个消息,称国际社会将采取行动,向世界市场投放6000万桶石油储备,用以弥补利比亚战争造成的石油缺口。这次行动实则是由美国主导的,它也承担了其中的一半,其余由IEA28个成员国提供。这次行动的秘密谈判实际上已经进行了数周,这是利比亚战争背后的又一场战争——西方发达国家与欧佩克之间的石油战争。1991年海湾战争爆发后,美国及其盟友也曾采取过统一行动。

石油既是非常重要的能源,又是容易受各种因素波动的商品,因此美国在20世纪70年代阿拉伯国家实行石油禁运后建立了战略石油储备,如今保持有7.27亿桶的储备量,这不仅是为战争准备的,在经济危机时也能发挥巨大的作用,用于干预石油市场,这相当于制造了一个石油蓄水池,随时可以用拧紧龙头或者放开龙头的办法调节石油市场,换言之,美国就有了操控石油价格的手段。1991年,美国在海湾战争期间就动用战略石油储备,投放了1700万桶;2005年在遭到卡特里娜飓风后,又动用了2100万桶;这一次,美国又投放了3000万桶。

美国为何要采取动用战略石油储备的措施?原因有几个,其一,打击欧佩克,不使其独享高价石油的利润,美国出售战略储备石油,也大赚了一笔;其二,美国和欧洲现在都陷入经济困境中,为防止高价石油给经济雪上加霜,必须降低油价,以便降低物价水平;其三,夏季是石油需求的旺季,必须保证能源和电力供应;其四,石油关系到很多大宗期货,所以,控制石油价格就等于可以操纵许多大宗期货;其五,奥巴马现在的支持率很低,他需要利用降低油价挽回支持率。6月23日,IEA在巴黎宣布向国际社会投放6000万桶石油后,原油期货价格应声落地,盘中最低跌至每桶89.69美元,创下了自2011年2月22日以来的最低价格;纽约商交所8月份的交割轻质低硫原油期货下跌4.39美元,每桶价格为91.02美元,跌幅为4.6%;伦敦市场8月份交割布伦特原油期货跌幅更大,下跌6.95美元,收于每桶107.26美元,跌幅达6.1%。

其实,美国已经让原油价格在高位运行了相当长的时间后才采取行动——在2011年早些时候,当纽约市场原油飙升至每桶115美元、汽油价格将近每加仑4美元的时候,而在4月份还曾创下每桶127美元的高价,即便如此,奥巴马政府也没有同意动用战略储备石油。在最高峰的时候没有行动,现在却动用了战略储备石油,尽管自5月以来油价一直在下降,但相对来说还是在高位,前面油价最高的时候之所以没有行动,是出于大宗期货的考虑,现在该考虑第五个原因了——奥巴马需要在这个时候动用战略储备石油,以赢得美国民众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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