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爷好手段!”
蝠王见一夜之间,四大道门便元气大伤,好不快慰。
“何不一鼓作气,将之灭了?”
“糊涂!真以为祖爷我是铁打的?若是那剩余三宗宗主狗急跳墙,逆转真元一道出手,该如何应对?”
黑风本是刚出封印,虽使了此等下马威,但自身妖元也所剩无几。
“昔年我被封印,乃是横眉那个老匹夫牵头,此次并未见着那厮,想必是出山云游去也,不然便是同归于尽,也要叫他不得好死!”
黑风脸形扭曲,狰狞可怖,叫身旁众人也可感受到他的入骨之恨。
蝠王小心翼翼地问:“既如此,祖爷何不趁机灭了净妖宗?”
黑风歇斯底里地道:“你懂个屁!净妖宗仅凭一件仙宝便居四大道门之首,岂会如其余三宗说灭就灭?”
又道:“此宗乃是横眉臭老道一手创立,不当着他的面儿毁掉,难消祖爷我心头之恨!”
牟临川闻言脸色猛沉,暗道:“这可不妙,若是净妖宗被毁得干干净净,抢了来也不过是一个烂摊子,费此番工夫又是何苦来哉!难道叫我重建不成?这两只臭蝙蝠,当真该烤来吃了!”
“祖爷教训得是!若那净妖宗杀上门来,该如何应对,还请祖爷示下。”
“此事你不必忧心,彼等元气大伤,暂不会攻来。”黑风顿了顿,“祖爷我要立即闭关稳固道行,将吸食而来的生机与修为炼化一番,少则三月多则半载。族内事务你且好生打点,攻山之事待我出关再论,切不可妄生事端!”
“谨遵法旨!”
“你等也正可趁此时日勤加修习,再求精进,待祖爷出关之时,共灭净妖!”
“祖爷圣明!”
“老朽便不信,彼时横眉那老匹夫还能不现身!”
此夜之后,万妖山中倒显出异样宁静,但表面的平静之下却涌动着股股暗流。
琉璃一门尽毁,青木与灵谷二宗折了七成弟子,招兵买马重建宗门自不必说。
蝠王也趁此收伏山中大小妖族部落。
妖人双方各自筹谋,静待那不可避免的一战。
净妖宗保全了七八成实力,一如既往地成为此次灭妖之战的中流砥柱。
更为赶巧儿的是,年节眼看着便要到了。
“祖爷我也并非杀人不眨眼,让那些人族蝼蚁过完最后这个年节亦未尝不可!”
黑风虽是笑言,却叫蝠王与牟临川浑身不由的起了层鸡皮疙瘩。
天塌下来有个头儿高的人顶着。
城中数万散修皆是这般心思,才不管山中是否出了厉害的妖怪。
除去应召成为青木与灵谷二宗弟子外便各自张罗忙活,筹备着年节,便是入山猎妖的人也少了。
但回城的人皆说,不知何故山中妖兽多了许多,且都是一副惊惶逃跑的模样。
“定是山中刚出来的那只妖怪作祟!”
“这才好哩,叫他们狗咬狗,少些祸害!”
众修皆以为是黑风在搞鬼,见那些跑出山来的妖兽不曾前来侵扰,倒也不以为意。
净妖宗也不例外,更因免了那夜灭顶之灾,宗里宗外一派喜乐。
由于门中也折了些人手,连日来有弟子奉命下山,将炼气境圆满的杂役挑了去升为记名弟子,聊作补充。
其余人等修为不及,自然错失良机,徒留哀叹。
经此一闹,山下自有不少人舍了杂役的行当,男修转投青木宗、女修入了琉璃门。
于宠渡而言,好处自然是有的。
山下走了那许多人,他又分得一亩三分薄田,讨要了些种子,依旧躬耕陇亩。
并非他不想转入青木宗。
所有散修当中,恐怕便只有他知晓破印之事的前因后果。
得见那夜恐怖景象,他也猜得多半是黑风已出,料定不久便有一场好战,此刻成为记名弟子,与送死殊无差别!
若是身为外人,来去自由,并不必要为宗门存亡而战,兴许可免死。
最大的好处却是,因此变故,那夜坊市外的林中斗法并未掀起波澜,再无人冲着金乌派的悬赏而找上门来。
他更是乐得逍遥自在。
这一日锄完田间杂草,正要回屋打坐。
唔嘛从袋中蹿出来拦住去路,虎爪在地上拍个不停,口中呜呜有声。
自黑风血洗四大宗门之后,也不知这夯货发甚么疯,竟比往日焦躁许多,常常呜呜呀呀个不停,好几次还扯着自己往屋外跑。
“好好,不进屋对吧?”
宠渡无奈,双手枕着后脑勺躺在了门前草垛上。
“也不知这货何时能口吐人言,省得这般呜呜呀呀的,尽打哑谜!”
天边不知何时飘来团团浓云,红得似血。
“青天白日的,这些云为何这般模样?”
宠渡望了片刻,这才想起似乎这数日来常见这般诡异的云团。
且每至傍晚,鸟雀不还巢,一直盘旋在林间惊哇哇地乱叫。
“难不成有怪事发生?只可惜戚胖子不在,不然倒可以合计合计。”
唔嘛趴在他胸前,宠渡竟然毫无来由地在草垛上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被阵阵惊呼吵醒,起身一看顿时头皮发麻。
只见无数蚯蚓自土里钻出,成群结队爬在地上。
放眼望去,密密麻麻遍野皆是,几无下脚之处,仿佛地面也如蚯蚓那般蠕动起来。
“莫非是……”
宠渡大惊,未及细思,忽觉地动山摇,手脚也不由自主地剧烈抖起来,身形不稳结结实实地摔在草垛上,
便听杂役当中有人扯着嗓子喊道:
“狗.日的,地龙打滚啦!!!”
正是那夜,有牟临川破印在先,后黑风老妖掏尽山中岩浆,致使地下失衡,终引发这场地动!
话说那夜破印之时也曾地动山摇,却不及眼下之万一。
一个是人为之力,一个乃造化之功,岂可相提并论?!
宠渡横躺在地,却似乎泛舟海浪之上,刚弹离地面猛又摔下,被颠得七荤八素。
还没缓过劲儿,整个人又随着地面左右摇晃起来,只如筛糠一般。
忽闻哗啦声响,循声望去,眼前只有重重叠叠的影子,看不斟酌。
也不知是房屋倒塌或是山岩崩落,猛然一道炸响,直干云霄,似脚下大地裂了开来。
也就数十息的工夫,晃动渐止,大地恢复之前的样子。
众人骂骂咧咧站起身。
但见房屋倒塌,土地龟裂,道路扭曲交错。
田间更是满目狼藉,灵豆灵草折根断枝地倒了大片,眼见着无法成活,数月辛劳算是付诸东流了。
“快看,那是甚么?!”
不远处的地面出现了一条黑线,隐有黑气蒸腾,边上已聚了不少人。
“这么远,谁他娘的看得清!”
“过去瞅瞅!”
宠渡将那夯货收入袋中,随众人一路飞奔。
走到近处才看清楚,哪是甚么黑线,分明一道沟壑!
众人聚集的地方,正是沟壑最为宽阔之处,与对面相距数十丈,立在边上朝下探望,竟是深不见底。
左右望之,绵亘不知多远,几乎将山下灵田割裂成两半。
这岂止是沟壑,说是悬崖也不为过!
“我说之前那通响声有古怪,想不到这地面竟真的裂开了!”
“边儿上的灵草都死了,方才那些黑气定是地底毒瘴!”
有生之年得见这般“沧海化桑田”的奇景,也不枉来世间走一遭,众人皆是唏嘘不已。
自有人想一窥崖下究竟,施了几个火弹术打将下去。
火光闪烁间,有眼尖之人咋呼道:“快看、快看,有、有山洞!”
但火球坠得实在太快,周围的人回过神来朝那人所指方向望去,唯见雾气缭绕,何曾有甚么洞穴。
“你小子眼花啦?”
“当真有,我鹰老三这对招子绝不会看走眼!”
更多的火球坠下,将原本漆黑的沟壑照得亮堂堂。
这回众人瞧得真切,果见那山崖间凸起的石台后面有一处山洞,洞壁上隐隐约约似有刻字。
“哈哈,我没说错吧!”鹰老三一脸嘚瑟。
“有刻字?莫非是……前人洞府?!”
“定然是了!”
“是洞府、是洞府!”
众修癫狂。
修真一途,最是艰险莫测,欲得成大道,绝非朝夕之功。
除去经年累月的积累,世间所有的修行者,不问族类,无不憧憬着另外一条捷径,那便是“仙缘”!
自这天地间出现灵修以来,便常有道行修为高深者,于罕有人迹的地方造了洞府,聊作避世清修之所。
妖人两族千年血战之后更是如此。
待其晋阶无望、寿元耗尽,洞中丹药、典籍、法宝诸般多有留存,自然泽被后世,成了众人眼中的香饽饽。
时光悠悠,直教沧海变桑田,那诸多洞府,或毁于陵谷之变,或深埋于地,或抵不过岁月之伟力早化作烟尘散去。
饶是如此,道门之内仍旧流传着许许多多偶得奇遇、“一朝化龙凤”的神奇故事。
而如背石城这般的若干城镇,散布于万妖山附近,便得了近水楼台之利,自人族道门踏足此间以来,类似的传说更是不胜枚举。
某某传承前人衣钵,道法有成。
某人拾到万年灵品,修为倍增。
还有人觅得绝世异宝,手段通天。
……
诸如此类,莫不是省却数百年苦修的天大机缘。
故而,无数修士顾不得个中真伪,只如扑火飞蛾般,前仆后继、义无反顾。
无一不是怀揣着莫名的希望与撞大运的执念,渴望着天上掉馅儿饼的奇遇。
但仙缘又岂有那般易得?
往往可遇不可求。
如今净妖宗山下真的出了一座前人洞府,人群立时炸开了锅,更多人闻风而至,却无人下去一探。
需知仙缘虽好,也伴有颇多风险。
尤其人心叵测。
常比那洞府中设下的诸般禁制阵法更为险恶。
因争抢功法宝贝而背后捅刀、反目成仇者历来不少。
但这般观望也不是办法,人群渐渐按捺不住,人声鼎沸间,忽有人跃入崖下。
宠渡定睛看去,正是那鹰老三。
“有种!”
人群爆发出一片叫好声,皆赞其胆魄。
未料鹰老三回头骂道:“狗.日的,谁他娘的推老子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