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渡却是不知,自己这番推测倒也应了实情。
早前,那童泰确与程广通气,却未详述其中因由,只叫他多研炼丹之道。
两人本就是一丘之貉,程广暗想:“童泰断不会加害于我!”
便依言而行,暗自筹备也不稍怠,近月来确实看了些丹药书简。
未料童泰所言竟是应在今日,程广窃喜不已。
王山此问他在书中看到过,依稀记得,此刻便说了个大概。
听着众人夸赞,程广志得意满,讥诮地望了宠渡与戚宝一眼。
却不料王山摇头晃脑地捋了捋颌下胡须,“说的很在理,却并未解老夫心中之惑!”
程广一愣,王山虽未明言,但这话分明是说自己答错了。
想想自己方才成竹在胸的样子,不由大感窘迫,顿时脸面通红,弟子当中有人已然笑出声来。
戚宝不顾伤痛一脸贼笑,在宠渡跟前学了一回程广的臭屁模样。
宠渡揖了一礼,道:“王长老,弟子有不同的看法!”
“哦?”王山讶道,“说来听听!”
“敢问长老,丹药所化飞灰,是黑是白?”
那王山听他此问,心知有戏,脸上笑容更盛,便道:“乃是白灰!”
“如此,便不是火候之故了!”
宠渡有意气那程广,故作停顿,看了他一眼。
程广恼极,脸上已呈猪肝之色。
王山笑问:“那却是为何?”
“弟子以为,起丹之时之所以化为白灰,只因炼药之时少加了一味药材!”
王山眼神大亮,“小友可知是何药材?”
“长老如此称呼,可折煞弟子了!若弟子记得不错,当是‘须罗仙果’。”
王山如沐春风,笑道:“你可知加多少合适?”
“必得是风干的须罗仙果,七两八钱,分毫不能差!”
“何时放入炉中?”
“不能早也不能晚,必得‘涅剪叶’之前‘胡铁灵木’之后!”
“胡铁灵木功用为何?”
“铁者,言金之固也,乃助所炼丹药成形之用!”
……
两人一问一答皆是越来越快,待宠渡吐出最后一个字,王山仰天大笑一掌拍在他肩头,连道三声“人才!”。
“真没想到,这个修炼狂人还真有两下子!”
“不但武技了得,竟也懂得这等药理……”
“可不是,比刚才那人厉害多了!”
“唉,早知道我也拿本炼丹的书看看了!”
众人受紧迫气氛所染,似与长老对答的是自己一般,到此刻方能长舒一口气。
见那王山喜形于色,便知无论长老此举意欲何为,这位往日里只知在屋里打坐修习的修炼狂人必会受到重用,顿时艳羡不已。
只有那程广,没出风头不说反落了笑话,犹如绿叶衬红花般,越显出宠渡在丹道上的造诣,已气得脸色发青。
其实宠渡又有何造诣可谈,只不过老早便熟识各类灵花异草,知其药用,这俩月来走马观花般地倒是将各种丹方看了许多。
他本就博闻强识,连看数遍下来,举一反三、触类旁通,倒也记得大部,比那程广死记硬背、生搬硬套高明不知几何!
宠渡却不敢妄言自己于丹道已然登堂入室,但好歹可算摸到了丹道的门槛儿,回答王山今日的问题还是绰绰有余的。
即便如此,这些丹方均是前辈先贤呕心沥血所创,岂有那般容易理解透彻。
他不过是将其烙印在脑海中而已,若真要叫他炼上一炉,只怕也得如程广那样出尽洋相。
但王山所求也不多,此次有人能答上来已然叫他喜出望外,虽所知不过皮毛却也超乎所料,他更不会奢求其他。
“此子老夫要定了!不知丁岩那几个老家伙如何,有没有找到这样的弟子。”王山暗道,“嘿嘿嘿,谁叫几个老狐狸都不愿来此,到时候定然叫你们悔青肠子!”
“长老?”戚宝忍痛言道,“长老,再问个问题呗,弟子也能答上来!”
王山惊讶之余,乐得都合不拢嘴了,想不到此间竟是一处福地,叫自己有如此好运。
戚宝指了指宠渡,“弟子自然不及他,只是粗通一些药草功用,不知可否?”
“你俩认识?”
戚宝憋了片刻,道:“这是俺家少爷,弟子乃是他的书童!”
程广听得一愣,这两人是何关系他再清楚不过,两人在山下灵田相识至今不过数月,何来少爷与书童一说!
但此间有宗门长老在,不便发作,只得心下暗骂道:“狗屁书童!”
“书童?亏这胖子想得出来!”宠渡强忍笑意,对王山道:“正是!”
王山沉吟一番,问了些浅显的丹药常识,戚宝倒也答上来七七八八。
“如此也好,算你一个!”又转向程广,“这名弟子虽答以火候之故,但也算对丹道有所了解,便一起吧!”
程广脸色顿时由阴转晴,喜道:“不知长老挑选弟子几人所为何事?”
“事到如今,老夫便不再卖关子了!”王山清了清嗓子,“月余之前,山下地动,尔等皆是受益者,想来记忆犹新。但外人却不知,此次地动也将本宗后山峡谷震裂,裂隙之中有地火冒出。”
又道:“门中长老合计之下,决定将其用来炼丹,故而要挑选几人入山炼药,以壮大本宗实力!你等若有此造诣休得藏掖,此乃为宗门效力的大好时机!”
另有数人被选中,余者皆是悔恨不已,只怪自家往日并未曾涉猎此道,如今机缘便在眼前,也只能无奈地任其溜走。
便有人道:“此番事了,我等当效法那修炼狂人,勤加修炼才是!”
余者诺诺。
王山得见,越发满意,道:“此言极善!需知我辈修真,门道万千,无论哪一项,莫不以修为作基石,境界愈高,愈能习到精微之处。尔等当心无旁骛,务以一心向道为要!”
“我等谨遵长老教诲!”
“尔等这便散去吧,不用丧气灰心。入我净妖宗,日后有的是机会,切莫因一时失意便荒废了修行,不然下次再遇上此等良机,同样失之交臂!”
一干人等应允,各自回房。
王山道:“你几人便随老夫一同去吧!”
又去往别处,前后拣了二十名余弟子,祭出法宝将人带往后山。
众人一入峡谷,顿觉比外间燥热许多。
这峡谷本就土质脆弱,经之前地动一震,地面已是龟裂不堪。
谷中已然站满了从宗内各处挑选而来的弟子,约莫两百来人,修为参差不齐,从炼气初境道归元上境皆有。
除去露天搭建的石屋,峡谷里依山凿出许多石洞,或大或小,都散出灰白色的烟雾。
众人涌入,却见其中有各式各样的丹炉,固定在石台上,桌上摆满了各种物品。
一切都已被净妖宗布置得井然有序,只待众弟子到了便可试炼丹药。
一行人到了一个较大的石洞,内中置了三处丹炉。
丁岩道:“此处有一机括,可调火候,尔等稍候到了洞府自可精研一二!眼下便由王山长老炼制一炉复气丸,权当示范,尔等可看仔细了!”
王山也不多言,打开石台上的机括,丹炉中嘭的燃起一团火苗,依次放入药草。
众人虽看得云里雾里,但见他手法纯熟游刃有余,却也不断叫好。
丁岩在旁对众人道:“炼丹,炉火尤为关键,尤以修士自身丹火或婴火为佳。但尔等既未结丹,不妨借此地火;若无地火,便只能以火石炼药。”
又道:“石台之下便是地缝,仅在丹炉之下留出一个孔,以供炼丹之用。此法既免了地热四溢耗费,又将地火聚于炉底一处,保证有持续不断的热源,更能加速成丹!”
宠渡见那些地缝无论长短、方圆,皆被封死,不泄半分火气,暗道:“这净妖宗当真好手段!如今既有此机会,我何不先学上一学,到时候若觅得化解妖力的良方也不必从头开始!”
众弟听着丁岩解说,皆是频频点头。
又见那王山口中念念有词,绕着丹炉左转三圈再右转三圈,便有人不免好笑。
却听丁岩呵斥道:“有甚可笑!炼丹虽是旁道,却也讲究个天人相应,王长老此路步伐,暗合八卦之数,尔等好生记着!”
也就半个时辰的工夫,炉中便有药香飘出,众人啧啧称奇。
宠渡忽觉储物袋一动,暗呼不好:“定是那夯货闻着味儿了!”忙将袋口收紧防它出来,眼下人多口杂,若是它跑了出来,自己可如何交代?
——各位师兄师姐好,这是我家唔嘛?!
即便兴许可以凭借这夯货一副人畜无害的呆傻模样免受诘问,但此间还有一人不可不防。
那程广若是知晓此事,定然会告知童泰与叶舟二人。
彼时三人煽风点火扣上勾连妖族的罪名,纵是自己再能说会道只怕也分解不明白。
好在药香散去,袋中也安静下来,但宠渡仍不敢大意。
这货是有些呆傻,但在吃这件事上可是贼精。说不定这只是它耍的小把戏,有意不做挣扎叫自己松了警惕,以便趁机蹿将出来。
“成了!”王山单手一扬,炉盖翻转,便见粒粒黄豆大小的药丸飞入他腰间的葫芦内。
王山扫视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在宠渡身上,笑问:“尔等可看得明白?”
众弟子有的摇头,有的点头,有的点头之后再摇头。
几位长老互看一眼,丁岩无奈地道:“无妨无妨,尔等往日少有涉猎此道,难免多有疑惑。如今到了这后山炼药谷,务要视自身情况而勤加练习,力争早日见功!”
又道:“我与众位长老便此间石屋之中,有任何不明之处自可前来相询。”
众人应允,又将洞府做了分配,各自入洞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