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外寒风凛冽,谷内却温暖如春。
桃花艳艳间缀有片片修竹,石桌几方、凉亭数座,曲水环绕。
五仙各有洞府,皆辟在竹桃掩映间。
狼伯未料五人虽生就一副怪样,却还有些情趣,将此间布置得真似个人间仙境般。
桃干仙道:“老五且将此子置于我洞府之中,稍候再作区处!”
桃花仙依言将宠渡置于洞府之内,见他眉头紧锁似是极为痛苦,忖道:“也不知这小娃娃能不能撑过去,若是这般死了,说不得便怪在本小仙头上,莫如先输些真元与他,将妖力压上一压,岂不妥当?”
桃花仙屁颠屁颠地跳将过去,一掌按在宠渡腹间,体内真元勃然流转。
却说宠渡受妖力侵蚀,神志不清,迷糊之中忽觉一股磅礴真元入体,绕着周身气脉运转周天,最后归入泥丸宫内,浑身顿然轻松,头一歪便昏睡过去。
“哎呀呀,这样的妙招也能想到,本小仙真乃大才!”
桃花仙心知此招见功,喜滋滋地出得洞来,正见四位哥哥争得面红耳赤。
桃叶仙道:“还是将这灰狼煮了汤喂鱼吧!”
桃枝仙应道:“老四说的在理,本仙也想看看,鱼儿到底喝不喝汤!”
桃根仙脚踏石凳、双手叉腰,摆头言道:“不妥不妥!咱这桃谷美则美矣,却少了个看守,正可将这狼妖留作护山之用,他若不从再行炖汤喂鱼不迟!”
众皆应允。
正欲散去,桃干仙却叫住四人,神色狐疑地道:“我正有丹药将出炉,洞中那小子且由你等照看一时,只待我丹成出关。”
忽而似有所忆,又道:“只因你几人乱输真元,之前那人便翘了辫子,这回可不许你等瞎闹!”
桃谷五仙本是孩儿心性,往日里也是争斗不止,凡事总想分个高下,几人口上应允,又岂会真将桃干仙的话放在心上?
果然入夜之后,便见桃根仙蹑手蹑脚地摸入洞来。
“上回那人死了,分明是老二学艺不精,还非赖我等添乱。眼下这小娃娃身染妖气,若不输些真元与他,只怕便撑不了多时。本大仙盛名在外,焉能见死不救?!”
桃根仙立身床侧,俨然世外高人的模样。
同那桃花仙一般,往宠渡体内注入自家真元。
“这便好了!”桃根仙笑嘻嘻地点了点头,退出洞府。
不多久,又见两条人影鬼鬼祟祟地摸了进来,正是那桃枝仙与桃叶仙。
桃枝仙将手往宠渡脉门上一搭,“咦?!这小子体内怎的已有两股真元,好生猛烈!”
桃叶仙也搭了搭,道:“看这灵息,似是大哥与老五的……哼哼,还叫我二人莫要理会,自己却先下手,到时候若这小娃好了,便说是自家功劳,好在你我面前显摆!”
桃枝仙道:“休要多言,你我二人可不能输在此处,倒不如也过些灵气给这小娃,压过老大与五弟的便是了!”
桃叶仙笑言:“妙极、妙极!”
话说宠渡先后受了桃花仙与桃根仙的真元,本已将体内妖力压下,暂无殒命之虞。
眼下桃枝仙与桃叶仙灵力入体,反倒冲散之前两股道元,再度催发妖力,当真是好心办了坏事。
两人走后,四股真元彼此争斗,谁也奈何不了谁,却是一道猛过一道,在宠渡体内四处乱撞,令周身气脉时张时紧,端的是苦不可言。
宠渡吃痛清醒过来,不由的蜷着身子,额头上斗大的汗珠滚如雨下。
之前虽说迷迷糊糊,但桃谷五仙的名号却是听在耳中,自然猜到眼下这般处境定是因了那五人,暗骂道:“好个桃谷五怪仙,若能不死,小爷定叫你们也尝尝这滋味儿!”
这疼痛时轻时重,反复交替,一直折腾到东天泛白,宠渡已然浑身虚脱无力,这才沉沉昏睡过去。
狼伯被桃谷五仙安置在别处洞府,自然不知宠渡眼下遭遇,他心中所忧乃有别事。
那黑风老妖既然敢发兵攻上净妖宗,想必万妖山中众多妖族部落亦已臣服。
白灵寨自然难逃此劫。
“不知姥姥与奴儿是否无恙!”
奈何洞府被五仙设下禁制,委实难破,更添忧虑。
数日后,桃干仙丹成归得洞来。
却见宠渡浑身妖气,已然失了神志,将洞中翻腾得万般狼藉,顿呼不妙,赶忙将其制住。
“嗯?!此子体内怎会多出四股如此霸道的真元?定是我那兄弟四人搞的鬼……哼,分明说得明白,切莫妄自注入真元,却非是不听呢!”
又暗自摇头道:“不妥、不妥!这小娃娃如今受妖力浸染更甚,焉能救得?本仙若是医治不好,岂非叫那几人笑话?”
忽而裂嘴笑道:“不如本仙也来凑个数儿,输些真元给这小娃,看谁的更厉害些,这才好耍哩!”
这桃干仙眼见宠渡救治无望,竟也起了与其余四仙同样的心思。
五兄弟皆是争强好胜的主儿,往日里在修为上谁也不服谁,却想借此分个高低。
桃干仙跳到一旁,饶有兴味地看着,冷不丁桃花仙惊哇哇地奔入洞来。
“二哥,祸事了、祸事了!”
“咋咋呼呼的,遭狗撵了怎的?”
“比狗撵了还糟!”桃花仙气急败坏地道,“胡离来了!”
“胡离?那只老狐狸?!”桃干仙双眼一瞪,“好哇,来得正好!上回的事还没算清,遍寻不见那厮,想不到今日竟自己送上门来!”
霎时间便将宠渡抛诸脑后,头也不回地与桃花仙出了洞府。
二人到得谷中,正见其余三仙嚷嚷得不可开交。
一名中年文士负手于后飒然挺立,被诸人拦住,想必便是那桃花仙所说的“老狐狸”了。
此人修为已是元婴中境,昔年本是名门大派的天之骄子,百余年前却不知因何退出宗门,常来这万妖山中与桃谷五仙喝酒下棋。
虽沦为一介散修却少了宗门内的清规戒律,端的是逍遥快活。
桃干仙一马当先,愤然道:“呔!你这老狐狸还有脸来,上回你骗走俺们谷中桃花的事儿,今日定要有个交代!”
“此言差矣!”胡离笑道,“上回胡某与五位仙友以桃花做赌,既是胡某赢了,采些花去也是天经地义,何来‘骗’之一说?”
胡离言之凿凿,五仙虽自知理亏却也不愿服软。
桃花仙叫道:“休得多言,说好的只切一斤,怎的便一剑斩去半谷?!分明是你这老狐狸耍赖!”
“对对,老五说的极是!”
“我等皆是修道之人,定当知晓,这一剑下去,力道自然有拿捏不准的时候。当日胡某不过一时失手,这才斩了那许多桃花,却未曾了伤了桃木根本,五位大仙乃是我道门翘楚,定然是心胸宽广之辈,如今这桃花既已长出,又何必再与胡某多作计较?”
这胡离也是心思机敏之辈,熟知桃谷五仙心性,几句话便将此事揭过,更顺带赞了几句。
果然,那兄弟五人听他称己等为道门翘楚,心中很是受用,不由的也觉着自己心胸宽广。
五兄弟本就与胡离熟识,此番理论却也并非真想叫对方拿个说法,只不过山中清寂,五人不过是寻机找些乐子罢了。
眼下听了胡离几句赞言,自然嘻嘻哈哈将斩花之事揭过不表。
桃根仙道:“你这老狐狸,许久未曾露面,今日又来我桃谷作甚?”
胡离尚未应声,桃枝仙抢着接道:“还能作甚,瞧这厮伤病初愈的模样,定是府上的桃花酒喝完了,又想着摘花来了!”
“桃枝兄果然慧眼如炬!”胡离笑道,“其实数月前,胡某便想着来找几位大仙讨些桃花酿酒,不意半道上见着个独臂道人,正在以山中猎妖客的精血祭炼某件邪祟宝贝,不由分说便与他过了几手。”
胡离所说的独臂道人,自然便是那玄阴.门门主牟临川了。
当日牟临川也曾与蝠王言及此事。
说起来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之机缘。
正因此斗,牟临川伤重,这才多有耽搁未能赶往黑风族所在的飞鼠山。
却叫宠渡趁此机会,率着被掳去的众多散修走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