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古拉浑身的力气在瞬间就消失了，他一下子瘫倒在石头上，大口喘着气。过了好半天，尼古拉才重新包扎伤口，他看了一眼山下，白茫茫的雾气漂浮着，他又抬头看去，头顶上蓝色的天空显得格外的高远。他慢慢站起来，开始往上爬。
两个小时后，不紧不慢的尼古拉爬上了山顶。这是绵长的梅洛山脉里一座山，比起高耸的圣奥比山，这座山显得很小，相对平缓的山顶长满低矮的植物。尼古拉站在山顶，对着天空大喊。
喊过之后，尼古拉又泻了气。现在该怎么办呢，回头的路显得如此的艰难，尼古拉可以想到回头几乎是不可能的，但前方又是怎样呢？他一点也不知道。
尼古拉在山顶上找了半天，最后失望的叹了口气，这里什么也没有。他只好拔起一把草，放进嘴里咀嚼，然后吞下苦涩的草汁，总算让干渴的嗓子好受了点。
趁着天还没黑，尼古拉沿着山脉往前走，朝着圣奥比山的方向前进。
云雾和黑暗将高耸的圣奥比山一点点的吞没，除了风声，尼古拉觉得整个世界就剩下他一个人了。他把手放在眼前，也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了。无数张面孔在他脑子里一一浮现，认识的不认识的；无数他所经历的事，像电影一样在他脑子里重放。他试图把每张面孔和事情都联系在一起。但支离破碎的情节和闪电一般掠过的面孔总是不能交合在一起，似乎他的记忆在某个环节出现了问题，他能清晰记得的只有从库尔斯克城开始的日子。
大概人要死的时候都会这样吧，不知道会不会有灵魂？尼古拉的脚步不自觉地慢下来。那么灵魂是什么样子的呢，是不是人类最纯粹的东西呢？就像刚出生的婴儿，灵魂是人回归时最后的精华。
尼古拉已经陷入了一种奇怪的状态，他的身体无意识地行走着，脑子却丝毫没有控制身体作出相应的动作。他的右臂和右腿奇异地摆动着，发出急速的咔咔的声音，有时候他的右腿会突然停止，左腿却依然向前迈进，于是他的身体就围绕着左腿原地打转。这让尼古拉的行动方向呈现出诡异的路线，后退、之字形的路线都出现在他身上。
我是谁？一个声音突然在尼古拉脑子里响起来。我是尼古拉－米萨，库尔斯克下城区的铁拳。不，不是这样的。我不属于这里，我应该属于那个世界，那里有高耸的大楼，城市里是密集的人群，女人们穿着露出大腿的短裙，嘴唇涂着发光的唇膏，汽车轰鸣着驶过。不，我也不属于那里。一幅未来城市的图画跳了出来，更加高大的楼房被无数的走廊和过道连接在一起，线条圆滑的贴地飞行器顶着古怪的天线在空中飞过，一个有着四条腿的家伙，用章鱼般的触角紧紧抱着背后的东西，机械地迈动着步子。
该死的，尼古拉握紧手，手上的伤口传来疼痛，刺激着他的大脑，大脑命令他松开手，但他更紧地握紧手。然后他面朝下，重重地倒在地上，脸直接碰在地上，鼻子的酸痛让他的眼泪流了出来。
该死的，到底发生了什么？尼古拉清醒过来，汗水湿透了衣服，右手和右脚不能动弹了，抽搐着，扭动着，然后失去了控制。
一定是在做梦，尼古拉的太阳穴像是被用力敲打的打鼓，蓬蓬跳动着，他用力按住，过了好半天才让呼吸平复下来。
天已经黑下来了，但月光让周围蒙上了一层发光的面纱，一切都朦胧着。尼古拉努力想翻过身子，但右边的身体沉重得像座山一样，他把左臂努力朝后，抓住地上的草，过了好半天，他才让后背靠在地上。月亮在天空游走着，照亮四周的天空，大概是在山上的缘故，尼古拉觉得今天的月亮显得特别清晰，几乎可以看见上面的阴影。
那是和我无关的东西，尼古拉告诉自己，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条件，我只需要过好自己的日子，或许会有无数的挫折，或许会有无数的伤痛，但那是我自己的事，也许会和别人的日子交集，那也是有我的存在。
尼古拉对着月亮轻轻笑起来，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睛，裸露的皮肤贴着草叶，清晰而又真实的触觉让他感到舒服。好吧，数绵羊吧。
一只绵羊，两只绵羊。。。。。。
四百五十七只索菲亚，四百五十八只索菲亚。。。。。。
八百八十只娜塔娅。。。。。。
尼古拉的声音慢慢低下来，风也似乎轻柔了许多，白色的雾气升起来，精灵一般在风中舞蹈着，偶尔会调皮地跳到尼古拉脸上，在一阵风过后，又受惊般的躲开了。
凌晨的时候，尼古拉醒了，饥饿和寒冷很现实的提醒着他。月亮隐去了，星星镶嵌在天空。尼古拉拉紧衣服，身体还是哆嗦着。希望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尼古拉一直哆嗦到天亮。
天终于亮了，今天没有太阳，是个阴天，浓厚的黑云沉重地压在尼古拉头顶的天空。身体出人意料的听话，虽然伤痛依然折磨着尼古拉。右腿有力的支撑起尼古拉，右臂灵活地摆动着，尼古拉甚至让右臂毫不困难地围着肩头旋转了一圈。尼古拉满意地点点头。
该找点吃的东西。尼古拉低下头，他发现在草地的掩盖下，有一个拳头大的洞。应该不是蛇的洞吧，尼古拉趴在洞前，右手伸进去，用力挖掘着。洞并不深，但是弯弯曲曲的很长，几乎遍布了小半个山头。
几只肥大的老鼠，吱吱叫着从铺着枯草的窝里逃出来，很快消失在草丛里。尼古拉懊恼地踢了一脚老鼠窝。恩，有东西，尼古拉惊喜地发现老鼠窝里有一小堆东西——草籽，风干的果子。尼古拉抓起一把放进嘴里。
尼古拉把老鼠储藏的食物吃了一小半，剩下的被他包起来。该前进了，尼古拉顺着上升的山脉继续前进。
从早上到中午，尼古拉一刻不停的前进，空气稀薄起来，他不得不张大嘴巴，努力呼吸，耳朵里嗡嗡响着，他不时地闭上嘴巴，用力吞咽，但并没有缓解多少。开始出现积雪了，尼古拉把雪放进嘴巴，用口腔的热气融化了，然后吞下去。
植物越来越低矮，也越来越少。看来不是饿死，就是要被冻死了。下午的时候，尼古拉开始在积雪中跋涉，至少不会被渴死，他这样安慰自己。
应该会有动物的啊，不是说人类难以生存的地方，总是有顽强的生命存在吗？当然这些植物不算。一路上，尼古拉希望能再找到一窝老鼠，但他失望了，他想应该在昨天的对方再好好找找，说不定会发现点什么，最好能抓住几只老鼠，那样就能有肉吃了，虽然少了点。
晚上该怎么办呢，在雪里挖个坑，就可以住上雪屋了。尼古拉想起一些事情来，他一直很羡慕那种被称为爱斯基摩人的民族来，住在冰雪做成的屋子里，坐着狗拉的雪橇，在茫茫的冰原上驰骋。
积雪在脚下咯吱作响，鞋子上很快粘上了厚厚的冰雪，尼古拉不得不停下来，用短剑刮掉积雪，好让脚步轻一点。多方面的影响让他的行进速度很慢，即便这样，越来越多的雪还是出现了，空气也越来越稀薄，尼古拉每呼吸一次，吐出的热气都变得白色，身体也越来越寒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