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更半夜,突围出城从时机上看,算是不错的选择。刘和与太史慈轻松越过最外面第三道堑沟证明陈登的猜测是正确的。他们是从西门城墙悄悄翻下来,打开城门巨大的轰响会打破夜空的宁静。避免被攻方发觉,飞檐走壁式的越墙也被充分利用。西门外贼兵的松懈也在陈登意料之中。他算定对方会在北门唯一的通道设下埋伏,从西门绕个大圈再往北走,可以避开贼兵。
但是很不幸,在走出堑沟百米外的北面,他们还是撞上巡逻的贼兵。锣声划破夜空的寂静,火把乱舞,叫喊声四起。陈登在望楼上暗自捏了把汗。
迎面杀出一小队巡逻的贼兵,刘和低声说道:“你放箭,我杀人!”长戟出手,以闪电般的速度刺向为首的贼兵,顿时胸膛划出一道口子。不等旁边的人反应,刘和迅猛出手,又是一人胸膛戳穿个窟窿。弦动箭响,面前三个贼兵瞬间倒地。他挥戟扫落最后一名贼兵的头颅,朝太史慈作出个漂亮的姿势。两人大踏步往北急走,忽然听见脑后马蹄声响起,知道营寨里的追兵出来。
“夺马走人!”刘和向太史慈交换了一个眼色。
太史慈紧张地问了声:“你呢?”置兄弟于危难而不顾,重义气的他是无法接受的。
刘和什么也没回答,猛然倒转身向着迎面扑来的两名骑兵,太史慈挽起强弓。“你左我右!”形势急迫来不及细说,话音刚落刘和一个兔子滚地,避开左边骑兵砍来的马刀,身体钻进右边战马的胯下。长戟横扫,戟身砸断马匹的后腿骨。骑兵被马一个前倾耸下地,既之是他快捷的刺杀,戟尖穿过咽喉,血流满地。太史慈的利箭射翻左边的骑兵,就在无主的战马冲过来的瞬间,突然抓住缰绳,跃身上马,回头望了望刘和。
“走!”余光确信太史慈上马,刘和头也不回地吐出一个字。后面杀来的追兵让他感到沉重的压力。战马前蹄纵起,头上又是刀光剑影,伴随着凶猛的吼杀。刘和从容地避开所有攻来的兵刃,深吸口气,同时自然地推出长戟,顺势转出一个直角的角度。就是这简单的一击凝聚相当的气力,至少三匹战马的腿骨被他的戟锋硬生生截断。就在骑兵东倒西歪的同时,长戟的支刃刺入一匹战马的肚子,没等上面的马刀劈下来,刘和大吼一声,戟刃连人带马挑翻在地。趁着追兵暂时的混乱,他立刻朝北门方向逃回。
太史慈背身连连放箭,射倒几名追兵,吓得其他人不敢追击,远远地虚张声势。本来有机会杀出重围,可他突然返身朝刘和奔来。刘和朝远处的太史慈厉声催促道:“快走!没请救兵,就别回来见我和元龙!”火光中隐约望见他激动的泪水,太史慈哽咽一声快马加鞭,杀出重围,朝高唐方向奔驰。
而刘和就没有那么幸运。北门埋伏的贼兵似乎专门为他设立,就在距离最外面堑壕一百米的地方,他们一拥而来把刘和团团围住。其实刘和知道北门可能有埋伏,但以当时的情形,为了挣脱身后的追兵,他不顾一切地奔跑,哪里还管它东南西北。即便明知北门是个刀山火海,刘和也得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从戟刃到手心,从额头到脚趾,全身上下粘满黏呼呼的血浆。仿佛一尊雕像,立在血泊中,原地不动就击杀数十名贼兵。刘和忘乎一切,只记得出招,挥戟,再出招。身旁的贼兵越杀越少,身后蜂拥上来的追兵越来越多。感觉气力不支,体力已经到达一个小极限。他略一喘息,横身从包围圈里撞出一条路,夺命就跑。
能追上他的基本见了阎王,身后有人开始放箭。听得脑后风响,刘和一个箭步跳进堑壕,顺着壕沟朝西门方向逃命。出城前和陈登等人筹划好,一旦有事从西门逃回。一路上飞来的箭矢仿佛长了眼睛,跟在他屁股后面似的,一支支错落有致地插在身后泥土里。很快贼兵发现了刘和的踪迹,开始用箭矢阻挡他前进的步伐。堪堪逼过两只羽箭,死里逃生的刘和突然改变方向,从堑壕里跃起,又朝第二道堑壕奔跑。贼兵似乎察觉到他的动向,就在刘和跃入第二道堑壕后,追兵也包抄过来。
狭窄的壕沟顿时变成修罗地狱,踏着二十来具残缺不全的尸体,刘和勉强靠近西门三四十米。‘铛’感觉钢刀震来的强悍力量,刘和立刻意识到前面是一位高手。抬起头,‘虬髯客’周仓,刘和的嘴角挂起一丝诡异的微笑。若是在平时,自信的他将视这种级别的对手为无物。但此刻体力消耗过大,又在形势异常危急的情形下,刘和再不敢轻视对方。简单做个深呼吸,稍微调整体力,将心态放平稳,目光全神贯注锁定周仓。大喝一声,长戟出手,刘和先发制人攻击周仓的软肋。从移动的步伐,刘和找到他左侧腰部正是良好的攻击点。
周仓万料不到刘和的攻击如此迅猛,闪身避开,坚强地用刀格开一击,惊叫道:“上当啦!”原来刘和借势从他身边擦身掠过,就在他以刀格挡时,长戟反手刺向他的手腕。这一击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周仓吃了暗亏,却不甘示弱,哇哇怪叫着追过来。
刘和不敢和他恋战,纵身跃出第二道壕沟,疾步冲向城隍的城壕。地上燃起熊熊烈火,周围乱舞的火把让火光在他眼前不住晃动。面前的对手越发强悍,刘和每一击虽然叫敌人非死即伤,但每迈出一米自己的身体就会增加一道伤口。冲到西门吊桥附近,刘和已经筋疲力尽,浑身上下都在滴血。自己的,以及敌人的,早已神志模糊。刘和拼命摇摇开始昏迷的脑袋,高大的城墙出现在眼前。
可惜前进的道路上多出一个戴头盔的敌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是贼兵的将领,普通贼兵手裹黄巾,只有他们的将领与众不同的盔甲显示其在军队的特殊身份。“裴元绍手下不杀无名之辈。”来者也是三国里的武将。
逆境中刘和还是平静地笑了笑,鹿死谁手尚未可知,裴元绍刚才的口气在他面前却是大了点。背后忽地一声‘杀’,刀锋掠过,刘和侧身避开这次偷袭,回头瞥视,却是一个獐头鼠目的人。“杜远,不用你插手!”裴元绍有点恼怒他背后伤人。
“你以为这小子好对付?”杜远回答道,“乖乖跪地求饶,爷爷放你条生路。”
“求饶可以,但我手上的家伙不答应!”刘和放声大笑起来,然后藐视地望着他,说道:“你们三个一起上吧!”深知自己体力透支,但越是逆境刘和的斗志越加旺盛。杜远的鬼鬼祟祟激起他的怒火,浑身的气力汇集在手中的长戟,杀气浓烈的他怒视着面前三位对手。周仓从后面追上来,三人已经围住刘和。
“好大的口气,弟兄们上!”话虽出口,杜远却没有第一个冲上前。率先攻击的是周仓,这位虬髯大汉挥动钢刀砍向刘和的腰间。接着裴元绍过来夹击,最后杜远小心翼翼地试图攻击。火光下周围的空气变得炽热,视线里的物体渐渐扭曲,这是火光下的幻觉。在刘和极度劳累后,头脑贫血,视觉开始模糊。长戟每一击还是力大势沉,但频率速度明显减缓。刘和使出所有的气力,不顾一切地反击对手。他的身体又添加几道伤口,对手也不轻松,三人都被刘和的戟锋震伤。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强悍的对手,身临险境又体力透支的时候,还能这样顽强地给自己制造伤害。
刘和运转长戟,就在三人同时攻上来的瞬间,侧转身体,月牙刃出人意料地在地面一挑,火星灰烬在三人身边狂舞。趁周仓和裴元绍躲避烈火,刘和集中精神全力攻击武艺最差的杜远。杜远不提防自己成为刘和的猎物,戟锋刺中他的大腿,疼得他第一个撤离打斗。三人缺一,刘和的压力陡然减轻,趁空呼吸一大口,胸口气血感觉顺畅许多。接着刘和佯装撒脚回城,等周仓追近,忽然一记回身刺杀。戟锋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匪夷所思地变成数个枪影,周仓躲闪不及手腕中伤。只剩下裴元绍一人还能战斗,当刘和刺中周仓时,他的马刀已经劈落下来。来不及回避,刘和的肩头着了刀锋的袭击,伤口顿时冒血。顾不得痛楚,刘和大喝一声,长戟硬撼对方的马刀。戟锋和刀锋撞出火花,震得裴元绍倒退几步,而刘和借势倒退。裴元绍没有追赶,呆呆地望着对手远去的背影。刘和奇迹般地生还,来不及细想,继续逃命。
“怎么不追?”周仓捂着受伤的手腕,眼睁睁看刘和逃脱,一脸黑虬气得倒竖起来。
“三个人都打不过一个,我还有什么脸面再追!”裴元绍气得扔了马刀。他从没见过如此勇猛的人,从前与官军作战多年也没听说有几个武功高到这种地步。莫非他是并州的吕布?裴元绍很快否定了自己的猜想,吕布的年龄绝不会这么小,那么他到底是谁?
“放箭!”陈登指挥守军用弓箭掩护刘和。弓箭的威力让城下的敌人不敢靠近城门。刘和连滚带爬逼近城门口,苦苦用戟柄支撑着摇摇欲晃的身体。
“开门!”陈登焦急地喊道。
“不许开!”西门守将厉声喝止正要打开城门的士兵。
“为什么?”陈登问。
“你没见贼兵就在城下。城门打开,万一敌人杀进城,全城百姓都得丧命!”
“你没见我的朋友就在城下。城门不开,他就会丧命!”陈登像头发怒的狮子,咆哮着扯住守将的衣襟。
“死一个人总比死一城人好!”守将铁石心肠,不顾陈登的企求。
陈登急忙找来绳索,抛下城墙,喊道:“兄弟,我拉你上来!”
刘和接过绳索笑了笑,沿着陡峭的城墙攀缘上来。任凭耳边呼啸的箭矢,这一刻除了上爬刘和别无选择。翻过女墙,刘和驻着戟长叹口气。终于死里逃生,他整个身体一下子摊倒在地。殷红的鲜血从戟刃到戟柄一滴一滴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