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海的暖流由人参半岛附近而生,经南部草原附近而来到冰原。冰山几乎都要被暖流所带来的热力所融化,只余下一些浮冰漂在水面。大船开始言冰州海岸线往南行驶,一路之上破冰的声音不绝于耳,即使是这样,白弧木造成的腾龙舟几乎没有一点破损,令东陆武士们看的啧啧称奇。
冰族的大哈萨每日都遥望星空,推算暖流将要经过具体海域,然后指明了一个方向——往东。舵手们知道现在腾龙舟终于开始深入外海,变得更加小心翼翼。这样行了大约三四天,武士们开始有些迷茫,变得不知方向,原本处处可见白色冰层已然不见,只剩下纯蓝的海天连成一线,原本撑起巨帆的凛冽北风也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有些温湿的南风。
腾龙舟遇上暖流了。
大君此刻显得极为平静,让舵手们抛下九只巨锚,将腾龙舟牢牢固定于暖流之中,不至于随着漂流。又叫牧野领着东陆武士们将床弩安置好,几队人马分别负责弩箭的安置和发射,随时准备攻击。与此同时,大君命令武士们将从冰族百姓手中拿到的兽油一桶一桶倾倒在海中,用这些海鱼从来没有闻过的异香来吸引它们;又命武士们杀死白熊,放干血液之后将它们的尸体扔到海里,无数凶残硕大的海鱼在白熊尸体周围围成圈,那种有如野兽一般的撕咬看的令见惯了杀戮的冰族武士也一阵胆寒,转眼间海上飘着的就只是森白的尸骨——不过这种凶残的鱼类,却是腾龙的最爱。
阿卡诺毫无疑问是最悠闲的,他不用像大哈萨一样一直计算着腾龙何时到来,也不用像大君一样和长老将军一起讨论该如何对付那辰荒世界中最强大的所在。他还小,只需要牧野教他一点新鲜的事物,就可以玩上老半天。
就在昨天,牧野告诉了阿卡诺怎样才可以钓到大鱼,于是少年便一整天都坐在船头,一支修长的钓竿伸到海面,他凝重的神情甚至会让人误以为是思考。时间悠悠的过去,暖流带走了一桶又一桶的兽油,又带走了一只又一只白熊的尸体,海面还是显得平静。阿卡诺的钓鱼技巧在这几日的锻炼之下,有了长足的进步,深海美味的带吞鱼也被他钓了起来,与这几日有些因为无聊而有些烦闷的武士们分享。
可怕的变化来自腾龙舟在这片海域停留的第七天。
阿卡诺仍然是坐在船头垂钓,刹那的阳光扫过他的脸颊之后到达了遥远的地方,天空无云,如同海在远处的延展。牧野走到他的身边,“阿卡诺,今天收获好么?”
阿卡诺摇了摇头,“好像没什么鱼在附近了。”少年心中疑惑,“兽油对这些鱼没有吸引力了么?”
不过出冰兽兽筋做成的钓线却忽然间有了动静,一下子绷的老直。阿卡诺脸上浮现笑容,“有大鱼上钩了!”
少年兴奋的往上拉着钓竿,原本平静的腾龙舟却猛烈的震了一下,动物总是会比人类更早预知到危险的到来,雪狼和冥鸟开始在甲板之上奔走,驾驭他们的骑士跟着一起混乱。
“吱呀”一声,船舱的门忽然开了,几天都不曾露面的大君协着大哈萨、大长老二人慌乱的冲了出来,阿卡诺从来都没有见过爷爷们有过这样的神色,“阿卡诺,快离开船头,是腾龙来了!”
“腾龙?”阿卡诺兀自不解,传说中腾龙那般巨大,自己怎么会没有看见——船头海面忽然飞起一阵浪花,将他淋的湿透,少年扭头一看,钓线处挂了一条红色大鱼,一个硕大无比的黑影跟着大鱼飞了出来。
大君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手将阿卡诺揽在怀中,往后急退,“放弩!”
一直都坚守岗位神经紧绷的战士突然得到了命令,稍微愣了一下,但早已形成条件反射的他们手上动作却没有慢下来,长铁箭簌簌的往那团黑影射去。九百步的床弩在这样短的距离下的威力显而易见,即使是如钢铁般厚重的鳞甲,也要被穿透。
“放!不停的放!”长铁箭如雨般射入黑影之中,腾龙发出一声愤怒的嚎叫,几乎所有人和动物都要被这威势压倒,大哈萨口中念出一连串奇怪的咒语才让战士和骑兽们少许安定下来,惊恐的阴霾却还在脑海中盘旋。
腾龙显然意识到靠近这庞然大物的危险,双翅一振,海上掀起巨大的浪花,它那硕大无朋的身子如黑云一般缓缓升上天空。以九个巨锚的沉稳,巨大如腾龙舟也差点要被掀翻过去,甲板之上的战士们纷纷倒地,又迅速的爬起。
阿卡诺在这一刻才看清了整个腾龙,比想象中还要巨大,浑身墨黑,眼珠如同太阳一般明亮,一只龙角如同千年的白弧木一般从它头上伸出。拖在身后的长尾,突出的鳞甲熠熠生光,就如同在海上看到了连绵不绝的雪岭。
腾龙双翼展开怕是不下千尺,凭空一震,那刮起的风就要将小一号的腾龙舟压入海中。
大君已经变得漠不关心身边的一切,只是冷冷盯着腾龙,将手中长枪握的更紧了一些,只有在他身边的阿卡诺能够感受到爷爷的那份激动。过了许久,天空下的腾龙不知道换了多少次的姿态,最后将柔软的翼根曝露在他的眼中,大君才从口中低吼出一声,“弩箭调向天空!”
“瞄准它的脖子和翼根!”
“放!”
床弩中的长铁箭如同连绵不绝的雨线一般连接着腾龙的脖颈和翼根,机括在它的体内不断的发散,刺进血肉,血水如雨般落下。即使在这般情形下,牧野也没忘记初衷,连忙趁此机会用木桶接住这珍贵无比的药引。
腾龙受到重创,发出一声巨大而痛苦的嘶吼,双翅开始猛烈的抖动,一股气团从上而下直压向腾龙舟,大船剧烈的摇晃,刚刚才站立起来的武士们又纷纷倒地——苍穹下的王者终于要开始发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