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离帝都,天下之重,世界之中,东靠险关,北倚群山,南控秦蜀,西拥关中富庶之地,既有地利之便,加之城高墙厚,易守难攻,又有京军五关都尉分据要冲,北塞、陇西边军亦可迅速援来,可谓是固若金汤。
大离一直强盛,从未让草原游牧族叩关而入过,不过奴族历史上却有几次攻到帝都以北,却也只能望城兴叹,无可奈何,每每只能劫掠一番便匆匆退走。
牧野于风沙中再次见到这国之心脏,几多感慨。而阿卡诺见了这巍峨耸立的古都,竟然有些呼吸急促。无论在书中描述的怎样详尽细致,也及不上亲眼见着来的震撼,更何况这还是母亲的故乡,少年人也生出一种近乡情怯之感来。
“牧将军,这大离帝都果然有虎踞龙蟠的气势!”岭北昊微微眯眼,安坐狼背,远眺帝都。
“冰族的天钦山,是俯视天下苍生的霸气,而我落日城,则是集天下之巨于一身的大气!”
岭北昊微微一笑,显是极为认同。
大内敬事房太监高士陪着这些爷们在风沙中看这京师形胜,虽然辛苦,却不敢多说一句。他是新近才出头的太监,因深谙离皇喜好,加之确有一些学问文采,很受离皇恩宠,也知冰族公子在离皇心中重要,还知牧野与离皇的过命交情。类似他们这种手握实权的太监,皇帝太后自然当他们是奴才,而皇帝以下,上至皇后妃嫔、皇子大臣,下至小官大商平民,出于害怕和讨好,都得要恭恭敬敬的称一声“公公”,叫是这般叫了,可是心中的鄙夷却不会少,因此太监们都生活在一个很扭曲的心理世界中,一旦有不怕死的敢直称阉人、阉狗之类,则会遭到他们的疯狂报复,手段之残忍,可以说令人发指。
“高统领,真是不好意思,让您陪我们看了这么久风沙,身子骨怕是有些辛苦吧。”
高士这还没上位的太监受宠若惊,虽不知牧野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但是这位在朝廷中被称为“御弟”的大将军这般语气对他说话,还是让他很满足。他连忙摇头,“不辛苦,不辛苦,公子和将军高兴就好,不过就怕陛下他老人家等得急切。”
牧野微微一笑,朝有些迷醉其中的阿卡诺道,“公子,该入城了。”
少年兴奋的一吼,“落日城,我们来了!”策狼迎着风沙狂奔而去。
这是七朝帝都第一次有百人以上的异族军队进入城中。幸好有这风沙,一路上战斗杀戮不止的狼骑行在古都宽阔的街道上,没能引起围观,只有一些临近街道开窗的百姓看到了这冰族人的雄壮,稍许能感受到一些凛冽寒意,想必隔了几日便有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皇城,长安宫,天和殿。
历朝历代的皇帝皆在此处上朝,离皇是单日视朝,原本在双日应该荡空的大殿此刻却有大臣手持玉圭分成两列立在阶下。壮年的官员倒也还好,一些老迈的大臣从早上一直站到现在,两腿不住打着摆子,足心都是汗水,却不敢求皇帝让他们坐下一会。三名已经执事的皇子立在最前,他们为讨好自己父皇,姿势自然是摆的最正,到了现在却已经苦不堪言。不过皇子大臣倒也不算什么,那龙椅之后持着扇障的两名宫女,双手已经颤抖不止,却不敢冒着杀头的危险将其放下,本来应该热烈的大殿之中都呈现一种惨淡的气氛,他们自然不会怪罪皇帝,而只能将罪名安插在冰族公子身上,也许阿卡诺自己也没有想到,人还没到,就已经得罪一大批人吧。
离皇白隆单臂斜撑在龙椅之上,闭目养神,似乎已经睡着。
“儿臣有事启奏父皇!”白熙毕竟年少,性子还有些冲,这会终于站出来说话了,而且短短几步的路程,却也让他的双腿舒服不少,这倒是个意外收获。
离皇听到声音,微微睁开眼睛,“何事?”
“儿臣以为,冰族公子和牧野将军还不知何时能至,大臣们有些年迈,站了大半日早已苦不堪言,不如让他们坐着等,如何?”白熙这话一出口,大臣们几乎就要将这平日不显山不露水的四皇子当成救世主,纷纷点头称是。
“真儿从遥远的北荒冰原而来,也没听说辛苦,你们这才站了一会,就叫苦了?我大离薪俸养的是群废物么?”
见离皇如此言语,大臣们再不敢再多说一句,使劲矫正站姿。
白熙没有料想到自己父皇竟会发怒,脸色苍白,惴惴不安退了下去。白庆有些讥诮的看着他,他深恨自己弟弟们受宠,巴不得父皇更加讨厌他们,用更重的话来骂他们,最好是永不录用,那样他就可以高枕无忧的做自己的太子梦了。
与他不同的是,白琦神色有些漠然,不过这喜怒不形于色的皇子此刻心内却已后悔的要命,因为白熙所做的正是他白琦所想的,而白熙虽然表面上被父皇骂了废物,可是实际上在父皇心中的形象并没降低,而大臣感激之心却多了些许,在白琦看来,任何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小细节,也许会引起大局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白琦看了一眼父皇,离皇的眼睛又闭了起来,身子索性都已横躺到了宽阔的龙椅上。他微微侧了出来,正要说话,那殿外小黄门却已扯起了尖锐的嗓子,“冰族公子信无真,右骁卫将军牧野已到。”
这回真的要解脱了,大臣们如是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