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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所谓南北

通常所说的南北,即以长江为界,史上有所谓划江而治的说法,当年苏美亦持这样的主张,所幸毛泽东不同意,否则又是一个南北朝。而真正意义上的南北对抗,始于三国。

曹操、孙权、刘备虽在赤壁干了一架,但他们都奉汉献帝为正朔,不能算南北对立之始。《通鉴》卷七十载,魏文帝黄初六年(225),曹丕来到广陵故城(今江苏江都县东北),临江观兵,戎卒十余万,旌旗数百里,有渡江之志。吴人严兵固守。时天寒,冰,舟不得入江。曹丕见长江波涛汹涌,叹说:“嗟乎,固天所以限南北也。”遂引兵归。南北之限实始于此。东晋元帝衣冠南渡,定都建康,南方为汉族正统之国者二百七十余年。中原人士,侨居江东,遂亦为南人。而五胡入华,与留存下来的中原士人杂居,遂为北人。

西晋平吴,暂复统一,南人虽被北人所轻,然尚不至于有蔑称。《晋书·陆机传》载,卢志于众中问陆机:“陆逊、陆抗,于君远近?”陆逊、陆抗是陆机的祖、父,古人当面直呼人家父祖的名讳,是不敬的表现。陆机反唇相讥说:“如君于卢毓、卢珽。”卢毓、卢珽是卢志的祖、父,卢志被抢白了一下,干在那里。《通鉴》卷八十五载:王彰谏成都王司马颖说,“陆机吴人,殿下用之太过,北土旧将皆疾之”。是为南北相轻。至南北朝之宋、魏分立,划淮而治,于是南人呼北人为“索虏”,北人呼南人为“岛夷”,始有蔑称。亦是一段有趣的公案。

旧年读台湾南怀瑾先生的文章,他说,孔孟文章可以是北方文化的代表,简约、厚重,而老庄是南方文化的代表,空灵、飘逸。此说极有道理,亦是持论公信。《北史·儒林传》:“南人约简,得其英华;北学深芜,穷其枝叶。”而《世说新语》载,褚裒褚季野,一次对孙盛孙安国说:“北人学问渊综广博。”孙曰:“南人学问清通简要。”支道林(东晋高僧)闻之,说:“北人看书如显处视月,南人学问如牖中窥日。”支道林的话,似也有道理,“牖中窥日”,看不真切,难得深沉,却可以风流婉转,如清水过河滩。

北人的厚重与南人的清通,亦是一方水土所致。《颜氏家训·音辞篇》说,“南方水土和柔,其音清举而切诣,失在浮浅,其辞多鄙俗。北方山川深厚,其音沉浊而讹钝,得其质直,其辞多古语。”坊间相人,得南人之机灵与北方之纯朴者,则是人中之龙了。

余南方人,对《史记·货殖传》的一段分析,深以为然。“楚越之地,地广人稀,饭稻羹鱼,或火耕而水耨,果蓏蠃蛤,不待贾而足。地势饶食,无饥馑之患。以故呰窳偷生,无积聚而多贫,是故江淮以南,无冻饿之人,亦无千金之家。”虽是旧时情况,民风于今依然安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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