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时候，妈妈让她回家一趟。许茜回到许家的时候，很意外地在客厅里看见了外公。外婆去世以后，外公就很少出自己房间了。
“外公！”
“茜茜回来啦！”
许茜笑着走到外公身边去，在他轮椅边蹲下身，替他掖了掖腿上的薄毯。
“今天天气不错，外公我推你出去晒晒太阳吧！”
“正好我也有些话要和你说！”
“……”许茜伸向轮椅把手的右手顿了顿，复又握上把手，“好啊！我也很久没和外公谈心了！”
许茜向一直照顾外公的张姨吩咐了几句，就推着轮椅出了院子。最近几天一直都是晴空万里，蓝天白云更是抬眼可见。
“听说，你和朱家最近有些摩擦？”
“没有的事！”许茜笑了笑，慢慢道出原委，“是误会！”
“茜茜，是不是误会，你心里早就有答案了，又何必这样自欺欺人？”
许茜的外公许志杰曾是宣城市的市长，虽然早早卸任，许家却也算得上是书香门第，看人看事的眼光还是有的。
“朱雍的事既然已经解决，我们就先放在一边。你妈妈今天突然让你回来，恐怕不是为了朱雍这么简单。”
“不是为了朱家？”难道是为了程晏？许茜皱起秀眉，有些不解。
“我听说，程晏他回来了？”
“……外公足不出户，消息却还是那么灵通！”
难道真的是为了程晏？
“听你妈妈说，程晏有一个朋友是司徒家的人？”
司徒景？
“茜茜，司徒家远比你想象中复杂，外公不希望你涉险，你明白吗？”
“……”许茜有些不解，“司徒景只是程晏的师弟，我和他并不熟识。这一次也是因为事情出在帝豪，司徒家才会出面的，外公你别太担心了！”
“希望真的是我多虑了！”
看着外公一脸愁容，许茜敏感地觉得他似乎很不希望她和司徒家扯上关系，真的只是因为司徒家远比想象中复杂吗？宣城的豪门哪一个不复杂？这种蹩脚的借口许茜可不会傻到全信，只是外公不愿意多说，她也就不多问了。
有些事，该知道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我们回去吧！你妈妈她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许茜推着他回到书房，他仿佛又回到了平时那样。一个人呆在那儿，静静看着落地窗，沐浴在阳光下，给许茜一种特别不真实的感觉。
外婆走以后，外公就一直是这样。他心里的纠结她明白，无非就是她亲生父亲的事。
“茜茜，让外公他一个人静静吧！”许茜侧头看向身后，许龄月不知道在那儿站了多久。
“妈！”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我，你今天都可以问，我会回答你！”
“……”许茜疑惑地皱起眉，似乎不太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有些事情已经没有瞒你的必要了！与其让别人去说，不如由我亲口告诉你。”
饭后，她们在房间里谈了很久。
许茜从小就懂事得早，很多事情又都藏在心里自己消化，不喜欢多说多问。许龄月虽然心疼她，但是只要一见到她，就总会想起那些不好的记忆，所以母女情义并不那么深厚。外婆去世以后，许茜更是很少会回来，许家老宅现在对她而言，或许只剩下回忆了。
许茜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许家老宅的，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站在程晏家门口的。她只知道，她很难过，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她急需寻求一个出路，却发现周围密不透光。
“许茜？”
看着程晏穿着睡衣、睡眼惺忪地出现在门口时，她毫不犹豫扑进他怀里，撞了他一个满怀。程晏愣了一下，瞬间稳定了身形，才不至于两个人一起跌进屋里。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大半夜的许茜对他投怀送抱他虽然没什么意见，甚至乐在其中，但是看她的情绪，似乎不太对劲。
“……别说话！”许茜抱在他劲腰上的手又紧了紧，脸侧着贴在他胸口，闭上眼静静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努力平息自己的气息。
“……”程晏没再开口，他只是抱着她，感受着她身上袭来的丝丝寒气。直到胸口处湿了一片，他才忽然发现，她竟然哭了！
“许茜！”他放开她，拉开两人间的距离，伸手捧上她的脸，迫使她和他对视，“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谁欺负你了？”
许茜的眼眶很红，她怔怔地看着他，眼泪情不自禁溢出眼眶，他伸手去抹，却也无济于事。她抽泣着看着他，他的心突然就痛了。
“乖！”最后，还是他败下阵来。他不再问她，直接把她抱进了卧室，放在大床上，替她掖好被角，“今天太晚了，先休息吧！我去给你热杯牛奶，天大的事也等你平复了心情再说。”
“……”
许茜窝在床上，把自己蜷缩起来，紧闭着眼睛，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回荡着妈妈刚才说的话。那个人的名字反复出现在她的脑中，挥之不去。
司徒睿南！
司徒家如今的当家人！好得很！真是好得很啊！
程晏端着牛奶走进卧室的时候就看见许茜把自己裹在被子里，蜷缩成一团窝在床一边，弓起的后背微微颤抖。
“许茜？”他不确定她睡了没有，所以只是轻轻喊她，而她，丝毫没有反应。他轻柔地替她把被子拉好，以免她一直闷在被子里。她似乎是睡着了，也或者只是不愿意和他交流。
程晏无奈地把牛奶拿回厨房，然后重新走回房间，侧卧在许茜身边。他伸手把她揽进怀里的时候，她很明显地颤抖了一下。
这丫头果然没睡着！
“程晏，你说，什么样的男人会抛弃一个已经怀了他孩子的女人？”很久，许茜才开口，“我想象不到那个女人当时应该是怎样一种绝望？”程晏的怀里很暖，她贪婪地汲取着他的温暖，不舍得破坏这一刻难得的安宁。她为什么不自主地跑来找他？为什么迫切地想要见到他？
“……”程晏簇起了眉头，不太能理解她话里的含义。
“是因为另一个女人吗？还是因为那个女人的孩子？”
“你在说什么？”程晏扳正许茜的位置，迫使她睁开眼睛，却发现里面腥红一片，满是泪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的亲生父亲并没有死！”
在她的记忆里，妈妈从来不提那个人，她因为母亲未婚生子的事一度被同学嘲笑，她才迫于无奈告诉她，她的父亲其实很早就过世了，她是未亡人，而她，算是遗腹子。
如今，她终于知道了所有真相。
像他那样抛妻弃子的男人，活着还不如死去。妈妈说自己是未亡人，说得大抵是，她的心早已死绝，只空余一副躯壳，苟延残喘。而她，哪里能算得上是遗腹子，不过是一段感情的牺牲品罢了！
“还活着？”既然活着，为什么不回来找她们？
“……他大概早就忘了还有我们的存在了！”
“……”
许茜在程晏怀里换了个姿势，面对面看着他，伸手回抱住他。
“别问我是谁！我现在不想说！”
“……睡吧！”他低下头在她额上印上一个晚安吻，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许茜一贯淡然的性格背后其实隐藏着巨大的压抑，她越是表现得云淡风轻，他越是胆战心惊。这个女人固执得让人心疼，她以为她隐瞒得很好，其实，她的眼睛早就出卖了她。
许茜一夜未归，许龄月静坐在沙发上，一夜不曾合眼。
有因就有果，是他们造的孽，却要许茜去承担后果，是她太自私了。那孩子从小就聪颖，却也敏感得很。她不敢表现的太悲伤，却也真的无法释怀，所以从来都对她极为冷淡。今天看她这样，怕是不太能接受！
告诉与不告诉都是错，她可怜的孩子！
这一夜，许茜睡得很不安稳，很多记忆交织着充斥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同学们的嘲笑，妈妈的不理睬，外公外婆的极力偏袒，方瑶的交心，程晏的无条件回护……
点点滴滴，如默片一样在她脑海里重复播放。
她像是个迷了路的孩子，每一条路似乎都是死胡同。她用尽了全力，却一直都在原地打转，她努力想要向前跑，却早已失去了辨别方向的能力。
阳光照进卧室来，天明，一室阴霾如无骨之肉一般，瞬间崩塌。许茜缓缓睁开眼，眼前人似乎依旧在睡梦里，安静的睡颜仿佛如初生的婴孩，许茜看得有些痴！
“一大早就窥颜，我是不是该象征性地收点儿版权费？”本该熟睡的人突然开了口，许茜一怔，不敢置信地看着已经睁开眼的某人。
“你装睡？”
“不装睡怎么能知道，原来你这么迷恋我？”
“……胡说八道！”许茜耳根有些微红，作势就要起来，“我懒得理你！”
“好了，不闹你！”程晏伸手将她重又拉回怀里，紧紧抱住，“再陪我睡会儿！”
“谁要陪你睡啊？”
“好好好，那我陪你再睡会儿！”
“……”许茜忍住了翻他白眼的冲动，反正他的意思就是接着睡，管他是他陪她还是她陪他呢！
她窝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暖意渐渐袭来，一夜都睡得迷迷糊糊，这会儿却真正有了睡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