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洁啊,你打算什么时间回南方啊?”喝着爱人刚刚端上来的“铁观音”,吴晓明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喲,我听出来了,哥这是烦我啦。”吴晓洁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小盒,一边往脸上轻轻地掸着什么,一边回过头冲嫂子挤了挤眼睛,吴晓明的妻子会意地笑起来。
“说什么呢你啊,真是的!”吴晓明好像没听出来妹妹的玩笑话,有点不高兴了。
“看你,还能行不?这不逗你呢吗?”吴晓洁有个口头语,她经常说这句“还能行不”。
“好好好,我笨,呵呵,我妹妹聪明,是‘大葱’,这回能行吧?”吴晓明赶快把话给圆上,怕妹妹生气。
趁着嫂子又回厨房的当口,吴晓洁晃到哥哥的眼前,慢悠悠地问道:
“哥,你说我要是不回南方去了呢?”
“嗯?那什么……”吴晓明一点精神准备都没有,一听妹妹这句话,差点儿把嘴里的热茶给喷出来。
“真的哥,我有点累了,也挺想家的,再说我也老大不小了,总不能就这么对付着过吧,你说呢?”吴晓洁一脸诚恳地说着。妹妹一直没成家,这倒是吴晓明两口子经常惦记的一件事儿。
“好啊,洁,那就回来吧,钱多少算多啊,赚不完就得累死。回来好好成个家,咱们守在一起过小日子,多好啊!你嫂子成天念叨这点事儿。”吴晓明有些感慨了。
吴晓洁并未理会哥哥有些激动的情绪,见嫂子进来了,半真半假地笑着说道:“嗯,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也得有合适的人啊,呵呵!起码得像我哥这么顾家,这么疼我嫂子。咯咯!”
“你们兄妹又拿我开涮了是不?呵呵,小心我‘报复’你们啊!”吴晓明的妻子没听全他们的话,端着一碗银耳莲子羹进来,一边递给小姑子,一边跟着胡乱打趣道。
2
皮三军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抓获盗枪杀人犯罪嫌疑人“冬瓜”,为自己和队员在百姓中带来巨大荣誉的同时,居然同时会引起个别领导的强烈不满,以至于市局党组成员之间关于表彰和提拔他的动议再一次搁浅了。
市局李副局长和另外两位常委明确支持对河东刑警大队荣立集体二等功的申请,但坚决反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次研究提拔使用皮三军,理由很简单:一个刑警指挥人员,居然在不经请示市局专案指挥部同意的情况下,擅自采取行动,差点儿造成重大人员伤亡,足以说明此人在政治上、业务上不够稳重成熟,有明显的个人英雄主义和好大喜功倾向,不追究他的过失责任已经是手下留情了。市局宋局长和政治部主任熊万里等其他常委则坚持认为:皮三军指挥手下队员在当时特殊的现场环境下,能够机动灵活地抓住战机,果断处置突发qing况,不但避免了己方的损失,还顺利地活捉了嫌犯,瑕不掩瑜,功不可没,应予以提拔和奖励。七名常委僵持到最后,决定无记名投票,结果是三票赞成、三票反对,另外一票弃权。
“领导,听说你让上头给‘训练’了,心里正骂我呢吧,呵呵。”皮三军走进副局长办公室,皮笑肉不笑地问秦鹏。
秦鹏坐在圈椅上,吐了一口烟,假装生气,“我还少替你让他们‘训练’啦,骂你,就该削你一顿才解气。”
“得了吧,大不了我请你喝红酒呗。”皮三军知道秦鹏不会在意这些,但还是故意这么说。其实他不太习惯请人或被请,但这次特别想请请自己这位顶头上司、好朋友。
秦鹏看着皮三军突然有点想笑,不是嘲笑那种笑,而是他看到皮三军那种不尴不尬的表情就有点儿忍俊不禁,心想连怎么请人喝酒你都不会,还跑这儿装潇洒来了。“省着你那两个铜板吧,回头钱莉再来找我对账,你说我不是没事儿找事儿嘛。”
秦鹏非常了解自己的这位下属兼好友,知道他除了对工作有着天然的精明外,交际方面的“情商指数”只属一般。
“我那天跟你汇报以后,你当时没给指挥部说么?”皮三军问。
秦鹏非常钦佩皮三军指挥侦破破案的能力,所以在业务方面,他更愿意接受这位爱将的“领导”。“我说没说你不是也先斩后奏了么?管他呢,逮住那小子才是最重要的。你当时也不敢确定他在不在那儿,我一汇报,得,七大姑、八大姨一张嘴说一句,有那功夫你人都抓回来了。争功,谁******愿意拿命争功?”
“争功?我争功?”皮三军听出秦局最后一句带着粗口的话有弦外之音。
“算了,你也别问了,反正上面有这个议论,咱问心无愧就行了,别人不了解你我了解你。不过,如果真想进步,你是应该改变一下策略了,这么个‘打法’肯定不好使。走,你不是要请我吗?走啊!”秦鹏站起来,整理了一下雪白的法国名牌衬衫,对有些发愣的皮三军说。
3
“三军,听说了吗?”电话那头是黄柏霖神神秘秘的腔调。
“你小子又故弄玄虚,别没屁抠嗓子玩儿。”皮三军一听是黄柏霖,说话就轻松了许多,偶尔还爆几句粗口玩笑。不过,这也大部分是从这位老战友那儿学来的。
“见面跟你说吧,哎,一会儿把嫂子叫上,我有点私事儿求她帮忙。”黄柏霖并没有理会他,一本正经地说。这倒让皮三军感到有些意外。
“局里本来又研究你了,可让那个李什么李在会上给搅黄了。”看着自己的爱人和钱莉一道出了包房,黄柏霖这才压低了声音向皮三军露了底。
“怎么会这么快又研究我?你这‘黄家电台’净播些小道八卦,有没有准儿啊?”皮三军嘴上调侃着,心里却微微一愣:这和秦局那天跟自己所说的话似乎有点儿内在关联啊,难道……
“我没准儿?”黄柏霖有点儿恼了,“是,皮大队现在多牛×啊,都成‘湛庐’宝剑了,特殊材料制成的啦,凡人的事儿有没有准儿你可以不用操心,操!”这家伙一生气,就拿电视台报道皮三军的溢美之词揶揄开了。其实,他是既替自己的好友感到不值,又恨他脑袋不开窍。
“熊样,呵呵!”皮三军并不在乎,“说真的啊,你这都从哪儿打听出来的?常委们在会上的意思你也知道?。”他这么问可不是信不过黄柏霖,而是有意在探听了。因为他知道黄柏霖有个铁杆哥们在市政法委当秘书。
“本来老宋头是力保你的,可那个姓李的不知道怎么就翻儿了,说什么也不干。还我怎么知道的?我说大哥,你一天怎么跟外星人似的,没事儿出来透透气好吗?看看人家一天都在想啥?都在干啥?谁还像你一样整天玩命儿?你这么玩命又能得到什么?算我求你了,别那么傻了,好吗?”黄柏霖一脸诚恳,那样子好像真的在求皮三军什么。
“这么说是我落伍了……”皮三军的眼睛有点儿发直,似乎自言自语地说道。
从个人情感的角度上说,黄柏霖的这番话是真诚的。现实生活当中,很多人都会在乎朋友的友情是否真诚,但除了这种相对狭隘的真诚之外,这种话的里面究竟含有多少积极的人生意义?又有多少人会那一刻的酒酣耳热当中,去认真的考虑这种意义呢?
多少人会认真考虑?这个数字没办法统计!反正皮三军当时是没有考虑,他更多的是感动,感动于自己好友那一脸的真诚!起码他也没有去想,这样“真诚的朋友”将来会不会影响到自己对生活和工作的态度!
4
简乐从家里顺了两瓶陈年汾酒,开着妈妈的车接上栗巧巧,两人到海鲜市场买了足足三大网兜螃蟹、扇贝、活鱼和皮皮虾,还有猪手、香肚之类的熟食,直奔河村镇而去。今天队里刚放了两天假,他们知道大麦和云霞爱吃海鲜,但小两口都舍不得花钱买,于是故意买了这么许多,好让他们能多吃几回。好友的喜酒让那个该死的“冬瓜”给搅了,简乐心里一直耿耿于怀,今天一定要喝个痛快。
“哎呀乐子、巧巧,你们来了,太好了,快进来!”云霞挪动着不灵活的腿脚,从屋里紧赶出来,欢快地和他们搭着话,“我的妈呀,你们咋拿了这么多东西啊,回回不空手,这哪好意思啊!”
大麦在一旁“嘿嘿”地乐着,一边抢在爱人前面把东西接了过去。
简乐一边探头探脑往他们的新房里看,一边打着哈哈,“小的做得还很不够”。当他看见自己以前常来的小屋已经完全变了模样时,心中不禁涌起了一丝感慨。
在云霞的精心布置下,这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小屋显得整洁而温馨。墙壁被刷得雪白,漂亮的窗帘是手工钩织的,一看就是出自云霞的手艺;床上是大红缎面的被子,上面绣着百鸟朝凤的喜庆图案;地下的地板革被擦得一尘不染,让人不忍心踏足;一套小巧的组合家具上摆着一台小彩电,那是皮三军两口子送给徒弟的新婚贺礼,旁边的布艺沙发则是简乐的奉献,云霞在上面精心披上了自己做成的纱罩……
大麦陪巧巧站在屋里参观、说话,简乐看着云霞在厨房忙活,忍不住就想逗逗她,“怎么样嫂子,这小别胜新婚的滋味不错吧?哈哈哈!”冷不防耳朵被大麦在一旁揪住,疼的他夸张地大叫起来。
“该,就得你哥治你,呵呵呵!”云霞绯红着脸,一只手捂着嘴大笑,另一只手把巧巧一搂,“你们哥俩去玩儿吧,咱们一会儿就吃饭。”
大麦摆好了围棋,“传说中的‘无忧角’十段,瞅好哥哥今天怎么收拾你。”看样子已经准备好和简乐开始一场车轮大战了,“请吧,‘简老师’。”
哥俩儿一边下着棋,一边逗着嘴,还一边谈论着抓“冬瓜”的场景,语气之中带着无法抑制的兴奋。
“师傅太厉害了,他就能琢磨出盯死‘冬瓜’的那帮发小儿。再看那别的单位,都争着抢着去蹲他的亲戚家,想不到,想不到啊,呵呵。”简乐摇头晃脑,语气里充满敬佩。
“你想不到的事儿多着呢。在小院里要不是师傅拼命撞我那一下,这会儿就是鬼在陪你下棋了!”大麦小声说了一句,又向外屋看了一眼,冲简乐努了努嘴,示意云霞还不知道内情。
简乐咧开嘴一阵坏笑,“整得挺细腻嘛,呵呵呵!”其实,他心里明白大麦是怕云霞知道了如此危险的场面而替他担心。
“哎,说真的,我昨晚看见师傅好像有点喝偏了,头一次啊,是不是也有点儿兴奋过度了啊?”简乐忽然想到了什么,小声对大麦说。
大麦也有点意外,忙问:“在哪儿?队里?”在他的印象中,好像还从来没有见到师傅醉过。
“嗯,我从队里出来,他刚到大门口,上来就狠狠拍了我一巴掌,当时我差点儿没坐地下,嘿嘿。”简乐晃了晃肩旁,好像还疼似的。
“没说别的?”
“倒没说什么,就说了句‘乐子,年轻……好好干’。”简乐似乎在回忆着,又摇了摇头。
“是喝酒了吗?”大麦追问。
“嗯,酒味儿挺大的,不过我看师傅没事,挺高兴的。”简乐的这句话既像在自我安慰,又像在安慰好友。毕竟师傅的一举一动,都牵着他们的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