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第二天早膳还未进全,门口的家丁一脸紧张,脚底下打着滚儿的匆匆地来报说贾大富拜访。
身旁的小南锋利地朝他瞪了一眼,手里的动作不紧不慢,道:“摆这副模样做啥,你是我伊府的奴才,还是帮那钱家跑腿的?”
那家丁被小南一眼瞪地不敢再吱声,杵在那里,脸红得跟刚晒的山楂皮似的。
“还不下去,想当木人回家当去,伊府还省了两口饭。”这丫头俨然一副妓院老鸨调教姑娘的派头,幸亏双手还在负责整理碗筷,否则叉在腰间就更是神性俱像了。
我只掀了掀眼皮,记在心里,并未对她嚣张的口气多做表示。
回过头她一脸谄媚,手里却是慢吞吞地帮我收拾碗筷,道:“小姐,好期待钱大富吃瘪的样子,你这次准备怎么让他滚出去?”
我一愣,倒是没想到她这么说,顺口接过去道:“怎么,我以前做过?”
她两只眼睛小星星都冒出来了,显得很兴奋,赶紧在我耳边开始翻书,一边翻还一边鬼鬼祟祟地朝门外探风。
听着她的嘀嘀咕咕,我神色开始变得凝重起来,本来还以为和钱大富的不过是在钱亨的事情上打过交集,顺便本着商人本色吞掉了他一间铺子做补偿。如今照她的说来,两家结的可不是普通商业上的怨。
因为失忆的缘故让我历练了不少,也成熟了许多,回过头再看当初的我,显得那么莽撞和幼稚可笑。只是不知这种冒冒失失的性子得罪了多少人,不由地暗叹,怕眼前的路走的不会平坦。
听见门口的脚步声,我摇摇手让小南封住嘴巴,心里叫苦,怕这丫头乱来,趁起身的功夫又在她耳边叮嘱了几句。
钱大富一看就知是大富模样,油光满面,肥头大耳,将一双眼睛挤得几乎只剩两条缝。但我可不敢以貌相人,把他和他家那个二百五的儿子并论,赶紧热情地迎上去:“钱老板,您今儿个来可是让伊府蓬荜生辉啊,快请坐。”
看他不慌不忙地回了礼,我心里更是苦意迭生,老狐狸不好糊弄啊。
留了他吃午饭,饭后,两个人继续商榷。用他的话来说,钱家现在贵数丝质行当龙头,黑白两道都混得香,要我西街的铺子不过是时间问题。从头到脚,他始终面带笑容,话里的威胁之意有耳朵的都听得明白。
我不卑不亢地道:“钱老板若这样说,莫不是把我当二愣子了。衙门办事您应该是知道的,收进了国库的东西是这么好拿回来的么?而我这二十七家铺子,契约回到手里不过花了三两天的时间。您自问,西街的铺子是您动得了的么?”
话外音很明确,我上面有人罩着,你想动我的话要考虑清楚自己有没有这个魄力和能力。我心里冷笑,管他铺子是不是皇室的人卖我面子,既然卖了就要卖个彻底。我一个商人,怎么能把忽略掉这份送上门的挡箭牌。
他一对绿豆眼睛转了半圈,将话题巧妙地一转,开始谈论吃食。我知道他此时心里定是在对比两家背后的力量,香奈儿经营服饰,它的存在对钱家始终是一个威胁。
我唱的是出空城计,最怕他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将香奈儿连根拔除。现在的香奈儿根苗尚浅,而钱家几代经商,人脉广泛,家底殷实,这些都是我们正缺少的,若搭上了这条船的话……
我心里一喜,满不改色地道:“钱老板放心,我们只卖成衣,绝对不会贩卖未加工的丝绸布料。”看他面色缓和下来,我放慢了语速道,“您有没有想过,若我们两家联手的话,您负责加工材料,而香奈儿则从您这买进,制成成衣销售……”
他面色犹豫,两只眼珠子直转得骨溜,“这样嘛,钱某要酌量酌量的……”
我知道他动了心,忙趁热打铁诱惑道:“您也见识过香奈儿的骄人成绩,仅仅一年时间,它就跻身成为京城商业圈前位。当然,若钱老板觉得伊豆高攀了,我只能另找他人了。我想,京城应该还是有很多人愿意成为香奈儿的原料供应商的。”
他脸颊上的两团肉哆嗦了一阵,露出下面镶金的门牙,打着哈哈道:“伊老言重了,毕竟这么大的事,钱某也不能立刻答复您不是?那伊老板是想要怎么合作呢?”
两个人围着这个话题又是忙到了晚饭时间,我一口开价,定为五五分。他显然没料到我会开这么高的价,眼眸中精光大盛。
我说:“字据已经拟好了,只是伊某做事向来不喜欢拖泥带水,便是希望钱老板能够现在就签下字据。”
他狐疑地看了我一眼,又想打太极,“这么短时间就签,是不是太过仓促了?”
我哈哈一笑,道:“香奈儿重新开张琐事颇多,我可不会每日这么有空闲配钱老板在这聊一天,说不定就凑合凑合找别人了。何况您今天来的本意不就是想要与伊某合作吗,为何字据都立在眼前了,反而做那儿女姿态,扭捏起来了?”
两个人相视一笑,他大笔一挥,在末端签上龙飞凤舞的“钱大富”三个字。我目送着那陀摇摇晃晃的肉团登上马车,直到看不见影子了,才转身回房。
小南是一直陪在我身边的,所以她对我和钱大富的正常谈判都是了若指掌。火爆的性格多次忍不住想要出手或出口,都被我瞪回了,憋到现在,终于忍不住开骂起来。
“小姐,你是不是被敲昏了脑袋,居然和他五五分账。你难道不知,成衣工序要比原料繁复嘛,成本也高,你居然,居然,听那老贼……”
她气得脸色通红,说不出话来了,用一个接一个的白眼抗议我的决定。
我伸手想要拂开她额头的刘海,被这丫头气呼呼地躲开了,也不闹,笑着说:“放心,小姐我不会让你喝西北风的,一定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找个如意郎君。”
听到这话,她脸蛋顿时红霞照面,又羞又怒,腰一扭,“小姐,你坏,哪有这样说人家的?”
几天接触下来,我知道她是嘴硬心软的性子,气话说出来后没事了。
她脸上的红潮渐渐退去,知道协议已定,无法再改,便开始为我着急起来,“小姐,香奈儿的每一件衣服成本都不低,五五分账对我们来说一点都不划算,所赚的利润根本不能和钱家比。偏偏您还开口就是五五,你怎么能这样莽撞呢。”
这份契约实则是由她执笔,看她哭得梨花带雨一个劲地埋怨自己,我不好再逗弄,说:“傻丫头,你懊恼个什么劲,你以为钱家这银子就是好拿的了?”
她放下手,两只哭红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我:“怎么说?”
我扳着手指冷笑道:“不用五五分,怎么能让钱家那只老狐狸上钩呢?他一时财迷心窍,只看得到分给他的五分,却没有考虑到等我们断了他的人脉之后,钱家会是怎样一个光景?”
“小姐,你说明白些。”她委实是个好学的学生,干脆坐了下来,认真地听我讲解。
我道:“一旦合作就意味着钱家家将要把数代布下的人脉拱手让给我们,香奈儿所需的原料钱家不可能全部吃的下,这样我们就可以冠冕堂皇地有自己的原料生产作坊。而最后,钱家这个只懂得在幕后赚钱的合伙人,势必沦为香奈儿席下一个规模大一点的作坊。”
香奈儿对于钱家来说是个威胁,而同样的它的存在对于香奈儿来说也是刻不可不拔的刺。它想要发展,就不能被掣肘,所产供销必须全部由自己人包揽。
夜色浓重起来,院子里的花卉渐渐地影在了夜色中,只留下月光映照下地面上的一圈模糊的黑色。我看向窗外,一天的疲惫让此时的瞳色更加耀眼,嘴角留下一弯清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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