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定王爷既然能将松雅埠草原管辖在自己的权力之下,那么他定然有出色的能力和定力,一旦认清事情地轻重缓急,绝不可能做徒劳无功的事。
他默许了苏瑜冰不让他下床的告诫,那么他绝没有乱动的迹象。
施针对苏瑜冰来说已是轻车熟路了,不过对每个患者、对每次的治疗她都是非常小心和认真的,嘉定王爷注视着她此刻的样子,已然不是昨天所见的小丫头片子了,她的身上自然有一种稳重、坚定不迫的气质,让人没来由相信她了。
“听王府里的人说,你曾治愈了太妃娘娘多年罹患的重症。”对于她,嘉定王爷充满了好奇,所以自然让人调查了她的事。
苏瑜冰将银针旋转抽出后,用火烤炙后,用布轻轻擦拭后,插入银针袋中,才起身回答嘉定王爷的话:“这话言过其实了。”
“哦?”
“两年前我确实给太妃娘娘治过病,此时并没有办法根治。”她这也讲的是实话,当年解了太妃中的毒的是曹霖,而非她,不过这时候却故意不提曹霖。
一听太妃当年的病情,嘉定王爷就来了精神,本躺着的,也非要做起来。
“看你的医术比那些太医院的太医都高明的,竟然连你都没办法根治,敢问太妃到底得了什么病?”
“其实太妃娘娘并不是得病,而是中毒。”
“中毒?”这词带给嘉定王爷不是一般的震惊,他喊叫出声,连身子都从床上探出了半个,引得守在外间的家丁们纷纷侧目。
如果姑母只是年纪大了,生了病死的,那么他无话可说,可如果真是因为中毒而身亡的话,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那是他最敬爱的亲人啊!
“你的意思是殿下故意隐瞒太妃真正死因,他这是什么意思?不行,不行,我得亲自去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不把我们松雅埠的人当一回事。”说着,他就掀被打算下床了,苏瑜冰也不阻拦他,任他穿好靴子后走向门口。
还没等她发出任何声响,嘉定王爷突然站住了,疑惑地回头,说:“我好像着了你这个丫头的道了,你是殿下的女人,没有理由出卖殿下,难道你想挑拨我们松雅埠和殿下之间的关系。”毕竟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王爷很快在心中将事情理清楚,没有感情用事。
看着嘉定王爷越发冷冽的表情,苏瑜冰还是一如既往地坚定,丝毫没有退缩,缓缓开口,说:“殿下并不知道太妃的真实病情。”
显然嘉定王爷并不相信苏瑜冰现在说的话,他坐在她的对面,静静等待着,看她能说出什么话来,不让自己信服,他绝对亲自让殿下来处置这个不知是何居心的女子。
“王爷调查小女子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听说我好几次差点死在还是湘郡王的殿下手里啊?”
苏瑜冰说起初见邬景寺的场景忍不住扯动嘴角,没想到自己会爱上一个三番两次要取自己性命的人,虽然他的冲动、他的冷酷源自于对太妃的关爱中,但还是不可思议。
嘉定王爷同样不可思议,他可是听说眼前的女子是殿下最爱的,深怕她出意外,专门派人保护着她,他难以想象苏瑜冰说的那些个场景。
“当初太妃病重,我又是个名不经传的小郎中,第一次殿下就将刀架在我脖子上,说若我没办法治好太妃,那么这条命他要了,而太妃一复发他就仇深似海似的,如果不是我命大,我已经死了好几回了。”
“所以,王爷觉得我当初有那个胆量说出太妃娘娘是中了毒,有勇气说自己没办法治好太妃的病吗?”
当年湘王爷和王妃走得早,只留下邬景寺一个儿子,嘉定王爷趁着给姑母请安的机会总想照顾一下这个小王爷,可是当初的湘郡王对任何人都是冷冰冰的,不愿别人太靠近自己,除了太妃。
在嘉定王爷的心中邬景寺确实是个不近人情的人,渐渐地,他有些相信苏瑜冰说的了。
“那太妃这次也是因为毒发了?”
“当年我是尽量控制住了太妃体内毒素的扩散,只要不再接触当初的那种毒药,就完全没事了。”
“你的意思是说太妃又中毒了?”嘉定王爷的心又纠在了一起,他没想到自己的敬爱的姑母被人接二连三地下毒,他发誓,一定要将那个下毒之人揪出来。
“那苏医士知道那是什么毒吗?”
“当初我为了治好太妃的病,查看了很多医书,又让人帮我问了很多制毒和解毒高手,发现太妃很可能是中了一种名叫赤福草的毒。”说起赤福草的时候,苏瑜冰心里已不平静呢,那颗七窍玲珑心被一种恐惧和仇恨充斥了,端着茶杯的手慢慢收紧,关节突起,青筋显现。
嘉定王爷的脑中现在对赤福草充满了疑惑,根本没注意到苏瑜冰的异样。
“赤福草在天朝知道的人少之甚少,因为它只生长在南方的一户人家里。”
“南方?”
“苏医士可知是南方的哪户人家里?”
“这个……当初我只是想要找到太妃中毒的到底是什么毒药,而且殿下当初一直将我关在王府内,我没有机会出去,所以并不清楚赤福草到底在哪个地方。”看着嘉定王爷的脸上浮现了失望的神色,苏瑜冰稍等了片刻,又开口:“不过,我通过太妃的中毒情况可以判断太妃第一次中毒可能是在二十几年前,当初用的量比较少,所以病症过了二十年才慢慢显现,而这次这个人显然是起了杀意,用的量稍微多了一些,我推测应该是一个月前发生的事。”
“二十几年前?”二十几年前太妃还是先皇的贵妃,当年她还是太子的生母,深受先皇的宠爱,跟皇后之间的关系也非常融洽,对宫人们也是赏罚分明,应该不会得罪什么人。
“我听闻当今圣上因为自己生母地位低下,所以是有太妃娘娘抚养的,连他的亲事都是太妃一手操办的,事情也有二十几年了吧。”苏瑜冰此刻竟然破天荒地感谢那个让自己沉睡二十年的人,二十几年前的事情她还记得很清楚,自己的父亲苏华史曾经多次被请进宫行医,一些比较隐秘的事她都是有所听闻的。讲起当今圣上当年纳妃之事,经历过的人都是记忆犹新的。
嘉定王爷当年也参加过苏瑜冰所说的这场婚礼,那时还是王爷的邬庆琪娶到了自己喜欢的女子,那场婚礼办得不比太子大婚逊色。
“当年那场婚礼让两个有情人终成眷属,可是也让另一个女子悲痛欲绝,最终只能以妾的身份跟了当今圣上。”
嘉定王爷心一沉,脑中回忆当年参加婚礼时听到的那些传言,好像确实有那么一个女子大闹了婚礼,指着主婚的太妃口出狂言,还毫不知羞耻地说出如果邬庆琪不娶她,她就死在那儿,惊得所有宾客不知如何是好。
太妃见这名女子如此不顾女德,一点规矩都不懂,搅了婚礼、冲撞了她,于是下令将她关进大牢,等禀告了皇上,送入宫中当最下等的宫女,永世不能翻身。
殊不知这名女子的哥哥求的当初的太子向太妃求情,太妃才免了她的罪,只是关押了她。
后来到底发生了事他并不知情了,只是在第二年向姑母请安的时候,竟然看到了那名女子,才知道她还是如愿嫁给了邬庆琪。
那名女子就是刚废不久的施贵妃,闺名施莫兰。
那太妃跟施莫兰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苏瑜冰知道自己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剩下的就让嘉定王爷自己去调查,有些事她只是知道个大概,每说一句都在拼运气和巧合。
从房间里出来后,苏瑜冰感到了厌恶,她厌恶自己尽然利用了太妃了,利用了嘉定王爷对太妃的孝顺和敬爱之情,这条复仇之路让自己的心变得越来越肮脏了。
“姑娘,你没事吧?”看到苏瑜冰紧皱双眉,眼中有抹不去的痛苦,紫儿忍不住开口问。
花之灿烂引人注目;花之凋零哀伤自知。
现在她已凋零之身做灿烂之事。
为这灿烂,她不得不伤害那些无辜的、关心过她的人。
她要让那些所恨之人跟她一起跌进万劫不复的地方。
没有办法很快隐藏眼中的厌恶,她并没有回应紫儿,掀开轿帘,钻了进去,以此来平复内心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