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宛眉脸上表现出恐惧的表情让慕容皇后看出来了,她微微一笑从蒲团上站起来,捧住宛眉的脸庞,把她的脸转向她。
“好了,我的小宛眉,先不要皱眉,你刚刚回来,那些琐事先不要管,哀家还是领你去看看父皇吧。”
“嗯,谢谢母后。”宛眉顺从的扶着慕容皇后在一边软塌上坐了,皇后唤殿外服侍的女官进来,要她之会执事的太监备辇,她们要去长春宫见病中的皇帝朱润之。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慕容皇后与宛眉乘坐的步辇进了的朱润之养病的长春宫,那是一进幽深的小院儿,古柏环绕,苔径无痕。
待得宛眉进了正当中的正室,只见房间内的摆设非常的简单,一张紫檀雕刻的龙床、镏金的香炉里面袅袅的散发着淡淡的药香味儿,再往里的二进门,隐隐的可以看到有人影走动。
宛眉静静的站在房间门口,这屋内昏暗的光线还有浓重的药味儿,真想让她害怕得想溜走。
可是,不容她后退,内室里面走出一位女人……
“宛眉,是你吗?我的女儿!”
宛眉一怔,这个头发花白的女人,竟然是不到一个月前见到的母妃……刚刚过了不惑之年的骊妃,本是一头青丝,现在却花白了头发。
“母亲……”
“女儿……”骊妃快走几步,上前扶住她的肩,她根本没想到能看到失踪的女儿回来。
“骊妃,”慕容皇后脸上的不悦非常明显:“皇上的病情如何了?”
“没有起色,”骊妃也醒悟自己根本没有看到皇后,连忙向慕容皇后施礼。
“我想看看父皇,”宛梅打岔:“可以吗?”
“当然。”慕容皇后安抚的看看她:“我们进去吧。”
宛眉走向静静地躺在床上的父皇:“父皇……”她试探的喊了几声,可是朱润之进步双目,根本没有反应。
“太医怎么说?”慕容皇后问骊妃,她自自然然的走过去,将他放在被子外面的手握起来:“这总也不见起色,可如何是好?骊妃,你坐,今天哀家来此,也是和你商量宛眉……”
“宛眉?”骊妃困惑的抬头。
“是啊,”慕容皇后的眉头稍稍纾解。“宛眉回来,正好堵住了安王他们嘴,宛眉来做监国,量他们也不敢说什么。”
“这个,宛眉只是一个孩子啊,”骊妃喃喃的开口,不安地看着身边的女儿:“况且……她刚刚回国,或许我们应该给她一段时间……”
“是啊,”宛眉暗暗松气,对她母亲感激的一笑。
“不能等了,宛眉必须立刻接替监国一职。”慕容皇后的语气不容置疑:“骊妃,你在皇上身边照顾不能分心,宛眉尽管交给哀家吧,等这段时间过去,你们母女再亲近。”
“但凭姐姐吩咐,”骊妃看看女儿,欲言又止:“不过……”
“呵呵,妹妹是不放心哀家来照顾宛眉了?”
“哪有……”骊妃移开目光,脸上的笑容凝固:“宛眉这孩子不懂事,能不能让妹妹单独嘱咐她几句呢?”
“好啊!”慕容绍华微笑:“今天妹妹你尽管与女儿亲近亲近,姐姐也好久没有来皇上这里侍候,进天换哀家来照顾皇上。”
“谢谢姐姐体谅,不过,姐姐一心礼佛,怎敢劳动姐姐?”骊妃轻轻的一揖,扯了宛眉一把:“今天就让宛眉留在长春宫,亲手侍奉她的父皇,明天,妹妹会送她去见姐姐以及朝中众臣。”
“很好,哀家也很希望妹妹体谅我的这些建议,那好吧,今天你们母女先团圆,明天一早的早朝,宛眉必须出现在前殿。”
慕容皇后执住骊妃的手:“妹妹,让宛眉先侍候着她父皇,我们借一步说话。”“等等……我……”宛眉焦急的抬起头,她根本不想做什么监国,看母妃与慕容皇后的样子,似乎已经将她当作了空气。
骊妃回头望了一眼宛眉,对她使了一个眼色,口中道:“仔细侍候着,又事儿就唤外间值班的宫女。”
宛眉点点头,她本想违抗命令跟过去偷听,可是母妃警告的眼神似乎提醒了她什么,她噤声,转过身望向床上躺着的父皇。
比起突然变得憔悴苍老的母妃,沉沉的昏睡着的父皇却仍然显得安详宁静,眉目间少了那常见的郁郁不乐的神色,反而显得分外的脆弱与年轻。
父皇父皇……您可知道您这一病,天地都要翻了一个个了?
宛眉在朱润之的塌前软垫上跪了下来,小手轻轻握住父皇苍白修长的手指。默默的瞪视眼前这个决定她一生的男人。
刚刚母妃与慕容皇后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即使她们听入耳,她们也不在乎。宛眉无奈的知道,作为一国的公主,她对自己的未来全然没有决定的权利,从一出生的时候他的命运就被决定了。
和亲……无论是与哪个国家和亲,父皇在她一出生的时候,就已下定决心要她成为联合两个的纽带,而她的地位正如独孤湛所说——只是他们下棋的棋子罢了。
“宛眉,”她的母亲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我的女儿!”
宛眉回过身,投入母亲的怀中:“娘,这些日子,孩儿让您担心了。”扬起头,泪光盈盈的望着母亲。
“不要说话,让娘看看你。”骊妃低头:“孩子,这些日子,你受苦了。”
宛眉被母亲抱在怀中,静静的半晌,骊妃低声说:“孩子,这些日子,你受委屈了,你……还好吧?”
宛眉叹气,从母亲的怀中挣脱,她如何回答?这些日子的经历,她如何开口?
“孩子……”骊妃握住她的手腕,“我想问你,你……”
母亲握着她手臂的手在颤抖,宛眉回头,望着母亲颤抖着手撩起她的衣袖,雪白的小臂上,没有了那末殷红……
骊妃没有说话,她愣愣的望着宛眉的手臂半晌:“孩子,是谁?”
宛眉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她眨眨眼睛:“母亲,这个我不想说。”
“我只想问,是不是慕容?”
“不是……”宛眉下了一跳:“他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强盗,我……”
“算了,我们不谈这些,”骊妃的语气中有一丝莫名的焦躁:“你要知道,你早晚会要去和亲,你必须了解,你父皇赋予你的责任重大,你的子嗣将统治北海国,你不能因为这个,而影响这个未来。”
“母亲,您有什么好的方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实吗?”宛眉突然想笑:“您关心的好像不是女儿的这颗痣,您关心的似乎只有皇家的脸面。”
骊妃叹气,轻触她的衣袖:“孩子,现在说什么都无法改变了,现在,我们只能是争取将伤害减到最低。”
宛眉低头:“母亲指的是?”
“那个……男人,你们,唉……”骊妃艰难的说了两句,终于放弃:“孩子,你爱他?”
“我?这重要吗?”宛眉惊愕的抬头:“母亲问这个做什么?”
“你并没有因为失去的童贞而显得太后悔,”骊妃叹气,摸她的头发:“你的性格,母亲我还不了解?即使那是一个贼人,但是你起码不讨厌他,起码不像对慕容琛那样抗拒。”
宛眉默不作声……
“是那个你带回来的奴隶?”骊妃又试探:“宇文将军俘虏的那个?”
宛眉抬起头,想否认,可是她的目光却不小心泄露了她内心的秘密。
“他必须死。”骊妃的语气斩钉截铁:“不要和我争辩。”
“是的。”宛眉静静的回答,头温驯地下垂,她这么痛快的同意骊妃的话,也让骊妃很惊讶。
“好,我知道,这些日子的疲倦还有这些颠沛流离的经历把你累坏了,”骊妃道:“可是,明天一早,你还要上朝,娘还有几句话……”
“母妃还有什么吩咐?女儿我很想休息,如果我可以告退……”
“当然可以。”骊妃的语气也有一点儿软化:“不过,女儿,做监国可不是那么容易,母亲别的都不多说,只给你一句话——少说话,听皇后的。”
宛眉点头:“女儿明白,母亲不说女儿也知道。”
“别的……我就先不多说,”骊妃低语:“女儿,你要对皇后娘娘尊称为母后,还有,要尽快把那个奴隶处理了。”
宛眉知道她与母妃争辩或者反对都没用,只好含糊的点头。
长春宫有好几进幽深的跨院,宛眉暂时休息的地点就被安排在最里面的一进小跨院里,骊妃在离开她的时候迟疑道:
“孩子,我在很小的年纪就被强掠到夏禹国来,母亲我根本不想离开家乡或我的家人,可是那都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你也一样,你的父皇那么小就让你远离宫廷,他本是想让你很快的习惯边塞的生活,可是现在……你慢慢的就会发现,你自己已经置身于帝国的中心,这是个世界上最豪华、最富庶的地方,你会也许会发现自己从未体验过的生活……”
“母亲您想说什么呢?”
“没什么,我只是想提醒你,在中京与在掖城是完全不同的……好了,我该让你休息了。等晚膳的时候,我会派宫女叫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