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为什么这么做,飞虹是你亲侄女,你这是要毁了她。”燕长川对着座位上华服男人咆哮。
华服男人抿了口茶,不紧不慢道:“长川,我是你大哥,要有礼貌。”
燕长川大怒:“礼貌个屁,燕长空你到底要干什么?”
华服男人似是随意道:“我要南迁,燕氏要南迁。”
燕长川不肯干休:“为什么一定要南迁,燕家的根基都在北方,去南方干什么?就算去南方,飞虹是怎么回事,你算什么大伯?”
燕长空狠狠道:“因为我是家主,我说了算。”
燕长川不屑:“家主?好大的官啊?”
燕长空默然,他虽是家主,但是对自己这个弟弟也并无办法,知道自己必须给出一个说得过的解释:“燕家只是本朝贵族,不要说和那些上古帝姓相比,就算是那些本朝的文姓世家,也差了太多,如今我们与宁王交恶,必须早作打算。只要南下中州,有了皇朝势力庇佑,必然能保全燕家。”
燕长川挑眉:“宁州不行,还有宛州、瀚州,九州都不行还有海外瀛州。中央皇朝危机重重,自身难保,又凭什么去护佑你,更何况我们和宁王还没到那一步。”
“到了那一步就晚了。”燕长空不耐,宛州、瀚州条件恶劣,去那里干什么?当强盗吗?
“那飞虹又算怎么回事?”燕长川追问。
“为了家族,难免有所牺牲。”燕长空平静回应。
“胡说八道,完全没必要,我看你是公报私仇,难怪她当初没选择你。”燕长川冷笑。
“混账,给我滚!”燕长空大怒,“她亲生父亲都不在意,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因为我是她三叔,因为我的心还没黑。”燕长川愤然,大哥终究是家主,他再生气也没办法,顿了顿道:“小星去中州了。”
“什么?我怎么不知道?这个孽子,去给我追回来。”燕长空急道。
燕长川拂袖便走,头都懒得回。
“滚,都给我滚。”身后传来燕长空的咆哮和器皿碎裂声。
燕飞虹怔怔的看着紧闭的陈家大门,心中剩下的唯有茫然和绝望,高大华丽的朱门仿佛将自己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虽然早已明白自己的处境并不乐观,却想不到号称以诗书传家的陈家真的会做出这样的事。
自己就这样被赶出了家门,留给自己的只有刚刚一个月大的女儿和一身的伤痕。看着怀中小小的人儿,燕飞虹想若是没有她的话自己大概会选择立刻死去吧,而陈家也根本就是在逼自己去死。
燕飞虹狠狠咬了下嘴唇,让疼痛振作一下精神,自己就算死也一定要女儿活下去,她还那么小,才刚刚看到这个世界。燕飞虹毅然转身向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世界走去,哭过求过,终究还是要靠自己,纵然是死,也要为女儿留下一条活路。
燕家在北地也算是一个不小的家族,祖上是胡汉混血,出过几位将军,后受朝廷重文轻武的影响,后辈多弃武从文,逐渐向文臣世家转变,但多受正统文人的排挤。燕家在朝中话语权不大,但是在北地分量不小,凭借祖上余荫,足以畅行北方诸州。
燕飞虹出自燕家上一代家主一脉次子长女,当代家主为其大伯。燕家想要在南方打开局面,获得话语权,最好的方式就是联姻。然而第一次联姻多为试探,结果难料,燕飞虹既非家主嫡出,偏又身份足够,自然被抛出去探路。
燕飞虹倒也没有抱怨,世家女都是一样的命,就当是尽自己的本分了。就算是以后不受宠爱,守着嫁妆也能过一辈子,只要自己母族还在,想来也不会有太大问题。于是燕飞虹就被送到了中州,嫁入了益阳陈家。丈夫陈仲,字益兴,为陈家宗主一脉,庶出,有才名。
婚礼并不盛大,并没有广邀亲朋大肆操办,只有陈家家族内部的一些亲族,就连一些本地的亲戚都因事物繁忙不曾参加,至于燕家就更是只有送亲的寥寥几人了。燕飞虹对此倒也并不在意,毕竟只是一个庶子。
或许是两家相隔较远,所以一切都很匆匆,就连自己的洞房花烛夜也是一样的匆匆,只记得自己被一个喝醉的男人粗暴的夺走一切后便再不曾见踪影,仿佛一场不太美妙的梦,梦过成空。
没人打扰也没人理会,就连对长辈的晨参暮省都不需要,自己仿佛又回到了燕家那个小小的秀楼之中,过着少女般的生活。变化的只是不再有少女的遐思,还有自己一天天大起来的肚子。
就这样在这个安静的小院里生活了近一年,那个自己应该叫做“丈夫”的男人终于在婚后五个月一次回家时第一次来见了自己,然而在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后,便又重新住进了天香楼,直到自己生下一个小小的女儿,都不曾再见。然而自己的境况却在生下女儿后开始迅速变坏,小院的日常供给日渐变差,需要自己不断贴补嫁妆方能勉强维持,燕飞虹不知道这样的情况会持续多久,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好转的可能。
坏消息不断传来,两家的合作并不理想,燕家在京都的靠山似乎有了麻烦,而陈家显然也不打算施以援手。陪嫁的仆役对自己的克扣越来越重,显然已经在做另谋出路的打算。直到今日,女儿满月的日子,那个男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将一张被注销的婚书仍在了自己脸上,随后将自己暴打一顿,末了甚至还在自己身上发泄了一番***便扬长而去。接下来自己便被陈家下人们赶出了大门,除了女儿和一身伤痕之外,一无所有。
燕飞虹茫然无措的走着,没有方向,没有终点。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女人,虽然出身世家,也算饱读诗书,精通厨艺女红,可是此时却发现这些对自己毫无用处,现在最需要的是如何活下来。
燕飞虹努力的思考着,可是贫乏的脑袋里没有丝毫办法。陈家做的很绝,自己是被净身出户的,嫁妆本是有的,可是陈家不但扣下了自己的嫁妆,甚至连婚书都被陈家勾结官府一并注销,现在自己这个连孩子都已经生下来的女人在官家记录里却是从未嫁过人,想到这里燕飞虹心中涌起深深的恨意。
至于自己的母族,只要想起那几个一起陪嫁过来的下人的暧昧态度,自己就连一丝希望都无法生起。自己被放弃了,燕、陈两家都没给自己留下任何希望,心中涌起深深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