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凤鸣麻木的看着燕飞虹凭空变出一条古怪的小船,他现在有些明白这不是什么挪移虚空的神通,而应该是须弥芥子的手段,只是有些弄不明白她哪来的这许多精致而奇特的东西。
眼前这条船无帆无桨,大小也远远比不上自己见过的一些大船,但其精致程度根本就不是自己见过的那些木船可比的,也不知是用何种金属制成,船身浑然一体,竟是然连一丝缝隙都没有,难道是直接浇铸出来的?不过用金铁之物造的船能飘起来吗?难道真的是仙家之物?
船不但能飘起来,还可以自己跑起来。燕飞虹引导四人上船坐好,又一人发了一支风镜,自己也准备好后便开启了动力系统,船缓缓驶离岸边。小艇虽然无帆,但有发动机啊,只要汽油充足,什么帆也比不上。至于汽油燕飞虹在空间里储存了不少,而且空间里还栽了不少汽油树,足够使用了。
“仙家之物!果然是仙家之物!”蓝凤鸣激动的嘴都哆嗦,他还需要指路,所以坐在前面,见这怪船船竟然真的能自己行走,忍不住就大声嚷出,仿佛非如此不足以表达他的激动。郑瑾照例在坐在后面方便照顾孩子,此时她也是一脸的惊奇与激动,反倒是两个孩子虽然也很兴奋,但却没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燕飞虹忍不住就翻了个白眼,却被脸上宽大的风镜遮挡的严实。不过蓝凤鸣即使收到了这个白眼大概也不会在意,反而多半会觉得这是一个美丽的白眼。这段时间有些走火入魔的蓝凤鸣始终处在一种奇怪的亢奋中,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了成功的希望,忍不住就不惜一切的去追逐,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哪怕是自欺欺人,也绝不肯轻易醒来。
燕飞虹忍不住就加了一下速度,果然如愿见到蓝凤鸣被风呛得直咳,嘴角就挑起一丝得意的笑意。
水面雾气未散,船无法开的太快,燕飞虹又是第一次驾驶,开的有些小心翼翼。然而这个季节的雾气并不厚重,等到太阳一出,能见度大涨,熟悉了快艇性能的燕飞虹立时将速度提起。此时还在这云梦大泽中,也不需要指路,认准了方向将速度飙到了目前可以掌控的极限,身后留下一条长长的白线随着小船的远去逐渐消散。
大泽广阔平静,众人恍若御风而行,一时间几人都安静下来,体会着这速度所带来的激情。缓过神来的蓝凤鸣却被燕飞虹此时的样子深深的吸引了,剃短了一些的头发高高的盘在脑后,露出白皙悠扬的颈项,薄薄的耳翼在朝阳的光辉下恍若透明,黑色的风镜被一条软带在脑后紧紧箍住,遮挡了半个脸颊,弧形的长镜片上反射着复杂的光彩,一身黑色的紧身衣物将身材展示的淋漓尽致,一种异样的美丽迎面扑来。
他无法准确的形容眼前的这种美丽,因为这种美不属于这个时代,他只是不由自主的沉迷在那被风抛起几缕青丝里,不可自拔。
燕飞虹准备的很充分,各种可能的情况都考虑到了。水面湿寒,几人的衣物都是防风避水的材料,裹了厚厚一层,绝不会寒冷,连风镜都是人手一个。她自己为了方便操控驾驶,连衣服都是事先准备好的运动型紧身衣物,上船时除下外面罩袍即可。连她的风镜都与别人不同,是真正的野外运动型风镜,其他人的其实只能算是太阳镜,看看风景罢了。
相比之下倒是蓝凤鸣准备的有些不足。一身天蓝色绸缎长袍,襟袖飘飘的仙气十足,看上去很是潇洒,可是如今速度一起,人都快冻成鬼了,他又是坐在最前面,再不想点办法说不得就真的可以飞升了。见船行的平稳,他便决定先找件衣服套上,他还有远大理想没完成呢,可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冤死。
蓝凤鸣回过身正要去翻包裹,就见郑瑾了然的递过一件衣服,他也顾不得样式古怪,接过就套在身上。很快他便发现这件样式古怪的衣服暖和异常,忍不住就想起了初见时她救下大嫂后留下的那件长衣。那个时候的她如同一只怯怯柔弱的兔子,对一切仿佛都充满了戒心,虽然总想摆出一些强硬的样子,却又善良的连拒绝都不会。
如今佳人依旧,还是一样的美丽,一样的善良,然而却又真的是不同了。这只涅槃的凤凰终于长满了华丽的羽毛,只是自己还有多远的路要走?自己真的能够追得上吗?
度过了最初的兴奋后行程开始变得无聊起来,途中趁着休息吃东西的时候,蓝凤鸣为自己争取到了一次亲自尝试的机会,他在旁边看了半天,早就看的熟了,一直有些跃跃欲试。除了在启动时燕飞虹帮了一点忙后,很快蓝凤鸣便开的有模有样了。初时还还会谨慎的控制下速度,熟识后便彻底放开了。
如今雾气散尽,江面开阔,蓝凤鸣尽兴的体会了一把速度带来的快感,尤其还是这种自己掌控的感觉。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和小宝妹夫好好谈谈感受,让他老是和自己吹嘘在瀚州骑宛马有多刺激,下次羡慕死他。
燕飞虹倒是乐得清闲,她将自己的风镜换给了蓝凤鸣后又找出了一副褐色的女士太阳镜,悠闲地看起了风景。开船时需要精神高度集中,时间久了很耗精神,正好休息一下。不过因为蓝凤鸣的疯狂,中途还是停了一次将发动机换成了备用的,物资珍贵,她可不想用一次就将东西毁了,这一次也是事态紧急才由着他折腾。
趁着天色尚早众人早早的选了一处适合的地方开始宿营休息,今天有些阴天,连月色都没有,晚上行船太过危险。三个小巧帐篷围绕着篝火被搭建起来,篝火上吊着一口铁锅,锅里泛开的肉汤正不断的冒着热气,浓郁的肉香飘散开来。
羊肉暖胃健脾,几人吹了一天的风,此时一碗滚烫的羊肉汤下肚,全身毛孔仿佛都在欢唱。蓝凤鸣学着燕飞虹的样子将面饼掰的细发泡进肉汤里,又不甘心的加了一大勺红油,吃的满脑门细汗却一刻都不肯停,一直吃了三大碗才有些不甘心的放下碗。
一天赶路下来连释龙行都有些坚持不住,吃饱了拉着姐姐钻进睡袋里就睡着了。燕飞虹打发了郑瑾去和他们一起睡,自己开始收拾东西。燕飞虹四周巡视了一下,没有发现大型动物的痕迹,又在帐篷周围洒了一些避兽驱虫的药物才算彻底放心,回来后却没有回自己的帐篷休息,而是先来到了蓝凤鸣的帐篷边。
“蓝兄可曾睡下,我有些话想要和你说。”燕飞虹在帐外轻唤。
“没睡,没睡。”蓝凤鸣正在帐篷里稀奇的摆弄睡袋,听了燕飞虹召唤连忙回应,“飞虹你放心睡吧,一会我来守夜。”他以为燕飞虹是为此事而来,他身为唯一的男人,自然是当仁不让。
燕飞虹微微一笑道:“周围我已经查看过了,没有野兽的踪迹,而且我也已经洒了药物,可以放心休息,不必守夜的,我寻你另有事情。”
蓝凤鸣不知她有何事,然而帐篷狭小不适合谈话,又看了看周围似乎也不大合适,便提议道:“不如我们到江边谈吧,那里要空旷一些。”
燕飞虹并不在意在哪谈,见他提议便率先向江边走去,这里只是地势略高些,离江边也没几步。江边有些黑,两人走了几步也就停下了。
燕飞虹开口问道:“蓝兄我们大概多久才能到越州?”
蓝凤鸣也有些不确定,挠头道:“大概两三天吧。”语气猜测不定,毫无说服力。他确实去过越州,陆路和水路都走过,可是那和这一次是无法比拟的,他从来就没想过会有这么快的船。
“哦。”燕飞虹心中大致有数,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蓝兄此次可是也要一起去越州?”心下却在嘀咕怎么有点像约会。
蓝凤鸣小心试探道:“嗯,我打算先和你们一起到越州,然后再回紫城。”说完似乎生怕她不同意又补充道:“南方的道门现在大多都在越州搜剿蛊巫,我正好去找他们,到时候一起回紫城见广宁真人。”
燕飞虹听得难受,他一个世家大族的公子,如今明明是为了自己才去越州,去最危险的疫区,却还要唯恐自己不同意,如此诚惶诚恐、小心翼翼的应对自己,只为了能和自己同去,为了能帮到自己,她燕飞虹何德何能?她宁愿见到原本那个洒脱不羁、总是耍赖招惹自己的蓝凤鸣,哪怕是流连青楼的风流大少,也不愿见他如此。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燕飞虹长叹一声,“蓝兄何必如此,飞虹并非不知好歹之人,蓝兄的情谊飞虹自是心下感激,只是我的情况你也清楚,今生恐怕都无法给你承诺,飞虹一介蒲柳之身,当不起蓝兄盛情,小妹希望蓝兄能找到自己的归宿,而不是为了一份没有希望的感情失去自我。”
“飞虹你怎么会是蒲柳之身呢,琉璃之身还差不多,看你整个人像白玉雕就的,怎么会是——”蓝凤鸣还是第一次和燕飞虹面对面谈起两人的感情问题,一时心慌意乱,嘴上胡乱应对着,可是看到燕飞虹灼灼的目光却再也说不下去,有些怅然的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爱了就爱了,什么忧啊怖啊的我也不懂,我始终认为爱一个人没有错,我只是遵从自己的本心。你以前怎么样我不管,也不在乎,现在能帮到你我就感到很高兴,又何谈失去自我?无忧无怖难道就一定会开心、高兴?”
他仿佛是对燕飞虹在倾诉,又似乎是说给自己听,混乱的心变得越来越清明:“我也不需要你给我什么承诺,你能接受我当然最好,你不同意我也理解你的苦衷,以后我当了道士咱们还可以成为道侣,一起谈玄论道,永远都是知己。”
燕飞虹听得差点道心失守,一个冲动就答应下来,可想起自身的经历最终却还是恢复了坚定。情深不寿,爱重成仇,能做知己就很好了,打了声佛号道:“如此飞虹预祝道友早成正果了。”转身快步向回走去。
蓝凤鸣却是摸着下巴看着她恍若逃离一般的背影,心情却是出奇的好。他还是第一次如此真实而清晰的面对自己的本心,感觉如清风过体、皓月当空,身心都前所未有的轻松。以前在她面前总是有些缩手缩脚的,完全没有了平日的洒脱,由爱故生忧吗?有道理啊,那自己有些怕她肯定也是爱生的,嗯,肯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