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朱厚燳当时心里就想严惩了刘子敬,宁可就开口了。宁可是个心思单纯的,却没有听出来两人话里的意思,只是她就算听出来了,也不敢相信刘子敬竟敢如此刻薄皇上,更是不会相信,一向从容自在万事不在心上的刘子敬,竟会说出这么刻薄的话。她只是下得马来,盈盈的向朱厚燳行了个礼,“民女宁可,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厚燳一听宁可的话,竟生分得如此了,心里不由得一黑。他本就生气宁可和刘子敬如此亲密,此时见了宁可如此冷淡,更是不肯认了自己封的乐天郡主的封号,不由得气得全身都哆嗦起来了。“好!好!”他狠狠的一甩手,袖子划过空中,都发出了“哗”的一声,纵是刘子敬天不怕地不怕,也是心里一颤,倒是宁可仍是兀自梗着脖子,显然她还在生朱厚燳的气。
朱厚燳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只是他的背影叫人觉得如此的寂寞,宁可不觉得心里就软了下来,而此时风里传来的话更是让宁可眼睛一红,“我带你回严州府!明天。”
“啊燳!”宁可使尽了力气,她的拳头向下压,声音就从上面冒出来了,“啊燳!对不起!”刘子敬站起来拍了拍衣角,他没有回头去看,只是皱了皱眉头,看着前面。那个身影微微颤抖了一下,又大步的往前走了,只是这一次,却不是那么的寂寞了。这个女孩真的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吗?随后他苦笑了一下,似乎,真的有啊。
第二天天方擦亮的时候,宁可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朱厚燳穿了一身极普通的洗得略略褪了色的儒衫,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的,如今正兴匆匆的在门外候着。宁可迷迷糊糊的开了门出来,差点就被吓了一跳。所谓“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乍一看,换了一身衣服的朱厚燳倒还真像个贫寒士子。
原地转了个圈,朱厚燳指了指身上的衣服问道,“如何?”
“什么如何?”宁可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又看了看天色,很想回去补一觉。
“像不像?像不像啊?”朱厚燳右手放在胸前,做了个持书的样子,左手靠在背后,不住的摇头晃脑。宁可看了,“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你这衣服倒是像的,虽说旧了些,但是干净整洁,那次放榜,我跟隋便哥哥去看,倒是见到不少贫寒士子就是这样的衣服。只是你那鞋子,还有那腰带,再有那缎带,那玉……”宁可也懒得说了,她倒是看明白了,感情朱厚燳就只是换了件衣服,别的都没换。
宁可倒是马上就明白了朱厚燳的心思,想来是要微服私行,她忍不住笑道,“罢了罢了,你如果想装读书人,那也得装个有钱人家的少爷,不然难道我也要装个穷苦丫头?”朱厚燳想了想,也笑了,“说得也是,那不如扮个少爷、少……小姐出行吧。”他本来想说少爷、少奶奶,但是终究还是憋了回去。
宁可也没听出那个停顿来,光想着微服私行了,脑子里满是稀奇古怪的念头,想了又想,最后还是说道,“这个倒是现成的,隋便哥哥经常带了我出去玩,我给你找几件衣服,打扮一下,就是个少年书生了。”朱厚燳听见隋便两个字,脸色微微变了变,赌气的说,“不要,我不要扮书生了,我要扮个侠客,反正我也学过几天功夫,手底下也不会弱了。”
“那也好啊,不过扮侠客就要找子敬了。”扮什么宁可都是无所谓的,她倒是突然想到另一个问题,“那个,就我们两个人去?”她看了看四周,确定了就只有她和朱厚燳两个人而已。
“自然。”两个人的微服,途中可以发生多少事呢?朱厚燳忍不住的就开始遐想,而且,没有一大堆的侍卫、大臣围着,自由的空气也会清新些吧。
“两个人,很刺激啊!”两个人,从北京一直前往严州府,万水千山,披星戴月,宁可觉得这么疯狂的想法,实在是太让人兴奋了。她忍不住就要称赞朱厚燳居然能想到这么棒的点子,但是,泠汀很是不屑的哼了一声。
“怎么了,这个想法不好吗?”宁可很是疑惑的问道。“很好,如果你们两个知道怎么投宿,怎么认路,怎么合理的花费盘缠,怎么样避开强盗,走错了路怎么办,错过了投宿的地方怎么办……”泠汀只是一个劲的数落着问题,还没有说完,宁可便已经是觉得头大如斗了。
“不行,两个人绝对不行。最起码再找一个人!”泠汀正说道有那路人因为错过了宿头,只能在野外过夜,结果被狼吃了,宁可一时间只觉得浑身毛骨悚然,全身一颤,大声叫道。
朱厚燳正字沉浸在和宁可的二人世界之中,被这一声大喊,直接惊醒,“为什么?”他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刚开始还好好的,突然就变卦了呢?
“你知道怎么投宿,怎么认路,怎么合理的花费盘缠,怎么样避开强盗,走错了路怎么办,错过了投宿的地方怎么办……”宁可一口气把方才泠汀说的问题统统倒了出来,也不等朱厚燳回话,直接说道,“好了,虽然你是皇上,但是,正因为你是皇上才不会这个,所以,我们必须要找一个人来解决这些问题。就子敬吧,听说他曾经是江湖人士,乔装打扮什么的肯定也会,江湖经验又丰富。”
宁可把话说完,偷偷的拿眼去瞅朱厚燳,见朱厚燳的脸色一阵阵的变化,便解释道,“那些问题,啊燳自然是有办法解决的,但是总还是有个人在身边侍候着省力些,毕竟事事都要亲力亲为的话,难免不够尽兴。”只是朱厚燳虽然骄傲,却也知道自己并不会料理这些事情,宁可无意中说了出来,他也不生气,只是宁可最后找的人,刘子敬,每每想起昨晚与刘子敬的一番对话,他便觉得怒从中来,如今两人出行,宁可又说要找了刘子敬来,哪里有得不生气的?
宁可见他仍是脸色不虞,想了想,楚楚可怜的看着朱厚燳,撒娇的说道,“人家在这里就只认识子敬一个,若是和别人一起,难免有些不方便。”
朱厚燳倒是被她那与平时不同的娇滴滴的声音逗得乐了,“子敬同往也好,正好少爷小姐总不能一个人出门。”哼,刘子敬,朕就让你看看,朕比你高明在哪里!朱厚燳恨恨的想着,倒觉得和刘子敬同行也未必不是件好事,就让刘子敬看看皇上的威严。
三人此次出行倒也从容自在,由刘子敬给几人略化了些妆,若非熟人,只怕就是仔细的拿了画卷来比对,也未必认得出来。朱厚燳一时觉得新鲜,倒忘了和刘子敬过不去了。一路上快马出了北京城,朱厚燳自以为这次微服私行做得极是隐秘,宫里怕是没有人知道的,就连刘瑾恐怕是被蒙在鼓里,心里好不得意。
只是他哪里知道,自己等人还未出得紫禁城,刘子敬已经把消息给了刘瑾,内行厂、东西两厂的高手近千人更是早已化整为零,一路的铺了出去,就只是为了能够在不惊动皇上的前提下保护皇上的安全。“不可扫了皇上的兴,更不可叫皇上受一点点伤。”这就是刘瑾传下来的话了。
算算时间,几人出了京到如今已是第六日了,一路上有刘子敬打点,朱厚燳、宁可的日子倒是过得悠闲惬意,每日里不过是看看风景,听听人情罢了。三人一路骑马到了天津,又在天津取道大运河,今日堪堪的到了扬州。除了刘子敬外,朱厚燳、宁可都只是第二次到扬州。
朱厚燳的扬州初行泯灭在一片人头之中,宁可的扬州初行则在病榻上浑浑噩噩的度过了。因此此次也可算作是两人的第一次。
扬州自古繁华,自炀帝建造了大运河以来,繁荣于唐宋,取直于元代,疏通于明,扬州由此而昌。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由此可见扬州之繁华了。
“烟花三月下扬州,扬州最多奇女子,却不知子敬有否见识过呢?”朱厚燳拿了管长笛轻轻击打手心,那笛子通体墨绿,显然是用的极好的玉,如此笛子,装饰意义倒是大过实际用途了。朱厚燳看似漫不经心的问话,却又假装不经意的瞄过刘子敬的下体,暧mei的一笑。他本就是风liu帝王,若非宁可,此时只怕还在豹房过着脂粉堆里的生活,对这样的粉色话题,自然熟稔的很。
刘子敬听出他话外的意思,也明白朱厚燳是在讥笑自己身体残缺,只是他本就是假扮公公,哪里在意这点嘲笑?只是担心被皇上识破了,多有牵连,故而装作惆怅的叹了口气。
“不若今晚同去见识一下,如何?”朱厚燳极是潇洒的让那管长笛绕着大拇指转了一圈,心里好不得意。宁可听出他在说些什么,不由得粉脸微红,啐了一口。
朱厚燳本就有意激宁可同去,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宁可既然有所反映,他自然而然的开口说道,“只是我们同去了,可可却是没人照应,若是要她也同去的话,只怕可可有些不方便啊。”
宁可果然不堪被激,啐了一口说道,“有什么不方便的,只许你们男人去得吗?我就偏要跟去!”
朱厚燳更是得意了,把长笛一收,用力一击掌道,“如此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