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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失忆

三天后,江月从昏迷中转醒了。是暮溪第一个发现的,那时她正坐在他床铺边上打盹。连续三四天的照料令她疲惫不堪,眼睛一圈都是红肿的。江怀荣虽也对儿子的伤势忧心忡忡,但却不如她的茶不思饭不想,没日没夜的陪着。

模模糊糊中,她感觉有什么触碰了自己的指尖,恍恍惚惚地转醒,她身体一颤,骤然望向床铺。江月睁着眼睛与她对视,那一刻,她想张口说话却感觉快窒息到无法言语。她脑海中第一个想法就是江月清醒之日就是他们之间诀别之时,他开口的第一句话一定会问童暮云在哪里。床上的江月根本不知她心中翻腾的这些想法,只是极为微弱地开口,“你是。。。。。。?”

“轰隆”一声,犹如巨雷那般,她震住了。“江月,你不认得我?”江月看着她的眼眸茫然而轻飘,他动了动嘴唇,“这是哪里?”暮溪吞咽了一下口水,心跳得厉害,过了半响,她终于吐出一句,“你失忆了。”她跑出去问大夫,大夫进来替江月看了看,然后转向江老爷和暮溪,“他头部撞击到什么坚硬的东西,而且力道很重,能捡回一条命没变成傻子已经很不容易了,要想恢复记忆,我看,只有两三成的希望。。。。。。”大夫后面说了些什么,暮溪都听不进去了。江月失忆了,他确实什么也不记得了,顿时童府上下唏嘘不已。她靠在门栏边,内心翻涌的不知是什么滋味。这些日子发生的太多了,已经让她失去了应变能力。

然而,她为自己内心浮现的丝丝窃喜而惊惧。江月失忆了,代表他忘记了一切人和事,那么,也包括了童暮云,她的姐姐。现在,童暮云已经消失了,陪伴在他身边的只是自己而已。这个认知没由来令她感到一丝光亮。这是不是说明,她还有机会?

这么想着,她站起身,夜晚薄凉,她披好外套,步入东院。夏日快过去了,秋天的寒意已经袭上树梢。落叶在她脚下发出碎裂的声音,东院只有江月一间屋子是亮着光的。推开门扉,她看见江老爷坐在床铺边上,而江月曲着腿,两手捂着脑袋。“江伯伯。”她唤了一声。

江月向她投来极为陌生的一眼,她心里苦笑了一番,然后走近他们。“你,还记得我吗?”明明知晓他不记得了,她还是问了一遍。“我见过你,我爹说你一直陪着我。”江月乌黑的眼睛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你究竟是。。。。。。”

江老爷立刻用手握住暮溪的手,然后把她的手递到江月面前,“她是你未过门的夫人。”他的一句话同时令两人一怔。暮溪接收到了江老爷的目光,刚想开口的话吞了回去。“未婚妻?”江月重复着,面对眼前这个陌生漂亮如画的女子,他没有任何心动的感觉。

暮溪垂下头,“你忘记了很多东西,我不怪你认不出我,江月,你先好好休息,我就是来看看你的,现在看你挺好的,我也就放心了,我先出去了。”她说完就转身离开了屋子。站在门外的长廊上,她知道,江老爷一定把他所不记得的一切一一讲诉给他听了,只是,只是少了他闹退婚这一段。这关键的一段,少了这一段,一切,就会变得不一样了。

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江老爷从里间走了出来,见到她很是诧异,“小姐怎么不回房?”“江伯伯,我有些困惑。”她问道,“江月之前并没有承认过我和他的婚事,而如今您却不告诉他这件事,究竟是。。。。。。”江老爷伸手打断她,“这样不好吗?我想小姐应该是倾心于月儿的,而以小姐的才貌,是很适合月儿的,我这样安排,不过是怕节外生枝。难道说,小姐想让你江伯父我告知江月,他并不同意这门亲事?这样,于小姐有什么好处呢?”他的一长串话和最后那个笑容终于让暮溪明白了,这个江怀荣,看似温和,其实一切都算计好了的,从他带江月来南浔开始。其实,笑里藏刀才是最可怕的,而江月的爹,正是这种人。

“更何况,”江老爷添上一句,“若小姐能进江家的门,我也是很高兴的。”他拍了拍暮溪的肩膀,“小姐什么都不必想,等江月完全恢复了,你们的婚事也可以进行了,我想,江月这一次一定不会拒绝这门好亲事的。”话落他负手离开了东院。暮溪站在那处,望着江老爷的背影渐渐消失于暗夜中,不禁了然。如今童老爷病倒,家业顿时空了下来,她一个女孩子家终究要嫁人的,不可能背负这么庞大的家业,那么,最最受益的人是谁?就是江老爷。如果她进了江府,童家的产业就是江月的了,江月的就等于是江老爷的,他这个如意算盘,打的真是太好了!他利用了自己对江月的感情,谋算了这些。

可是,如果不是自己对江月动了心,如果不是爹忽然发病,江老爷的这些预算,是要有很多波折的,然而上天太厚待他了,爹忽然发病,而自己赶走了姐姐,江月为了姐姐变成现在这样,这么一来,对于江老爷来说,一切又从偏离的轨道上回来了。人心险恶,到了这样的地步,儿女亲事可以利用,独子失忆的痛苦也可以利用,其实,最最狠心的人,是江怀荣。

“你想独占童家的家业?”暮溪喃喃自语道,“我也不是什么笨蛋啊,江伯伯。”她轻轻抿唇微微淡笑,随即离开了东院。

江月坐在床檐边上,回想方才爹和他说的一切。他的记忆只停留在上海读书的那一段。他知道离在上海读书已经过去了两年,可这两年的记忆在他脑海中是一片荒芜的空白,任凭他如何回忆都是枉然。他什么时候从上海回得台州,什么时候从台州又来到了南浔,在南浔发生了什么,又为何多出一个未婚妻,他一概不知。究竟,昏迷前发生了什么?他心中始终有着这个困惑。撩开自己藏于白色长裤中的腿,上面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听说自己是从镇后面的树林里迷了路,从下坡上摔了下来,以至于撞到了头部而失去记忆,而自行车的钢圈也正好扎进小腿肚里,现在腿还不能行走,一动就钻心地疼,大夫说这伤痕恐怕一辈子都无法淡去了。可是,他始终不明白的是,他为何要到镇后面的那片林子里去?他自认不是个贪玩的人,更何况,林子里有什么可新鲜的?莫非。。。。。。

江月从枕头地下掏出一支玉簪。他醒来时,手上就握着这支玉簪,死死地。他不知道这支玉簪是谁的,但直觉却告诉他,他的失忆定然与这支玉簪有关系。在微弱的光下,他细细看玉簪,是上好的翡翠玉,剔透圆润,戴在姑娘家的头上定是很好看的。他想起刚才那位面容姣好的女子,爹说是自己的未婚妻,而自己睁开眼睛第一个看到的,也是她,莫非,簪子是这位童小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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