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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昔欧阳子序梅圣俞诗有穷而后工之语予窃非之周末板荡诸什不能跻诸清庙生民而少陵稷契自许岂必借彼羌村巫峡之寄兴哉诗之工不工不系乎穷达明矣今观景城纪公之诗而知欧阳子之言未可尽非也诗皆明季天崇间作忧时感事多怫郁沈痛之音然而毎有事外远致葢尝综论有明一代之诗其伪体毋论已其稍有气骨者每变而卒不能自胜何者无事外之致也明之季也党于朝而社于野一二笃志古处之士出言而不自知其过激也公安竟陵兆其先云问西泠泄其后其既泄而莫可遏则有力者弗能收也故必不得已而宁取桐城钱饮光之诗以为能稍敛浮响云尔木荣于春落于秋而飘萚之音焜黄之色反足以增天趣者惟其间寂之感人深也予曩尝与吾友钱萚石论田间集谓北方诗人无其比萚石因言阮旻锡夕阳寮集可以相竞及取阮集观之乃闽人也然其诗亦不及田间远甚而北人之集在其时竟无可举者今观是集虽视田间多寡不同要其峻泠孤峭可以相视而笑矣集本六卷既散佚此其残藁也然萧寥无多之境与所遇正相称君子论诗至明末诸家其音哀以思比于乱矣谓庶几河间训典之区尚有诗在也其必自此集乎

乾隆四十一年秋八月翰林院编修四库全书纂修官年家后学大兴翁方纲序

花王阁剩藁

景城纪坤

芙蓉词效昌谷体

芙蓉脉脉愁空江秋波对影成一双一滴清泪彻水底红沁龙女玻璃窻垂杨压岸烟痕重月堕中央寒不动离魂一缕袅如丝千回萦绕鸳鸯梦相思木斵寡女船夜深孤泊前滩前秋灯黯澹坐微叹芦花头白风飒然

南游不遇过交甫遗佩处戏题

想象精灵隔淼漫暮云深处佩珊珊明珠价贵知难赠但乞神仙一面看

半夜

半夜仓皇接报书开缄拍案一惊呼诸公至此吾何望天道如斯古所无欹枕沉吟连梦寐挑灯絮问怪妻孥披衣启户看干象黯黯寒星数点孤

闻孙阁部罢归

岌岌宁前戌朝朝起战云如何大丞相翻作故将军国尚多清议权仍属圣君庙堂宁左计或恐是传闻

清明日野外闲步

处处青帘似见招杖藜试踏绿裙腰衰翁难结寻春伴蝴蝶相随过小桥

偕董天士蔡家河游眺

不知新绿满平芜野老提壶偶见呼游兴久阑聊一出战尘不到便堪娱从来挟策无高士迩日谈兵厌腐儒犹怪先生春箑上数行小楷写阴符

崇祯癸酉下第还里后作四首

十年求仕进发白志不成青云谅无分决意谋归耕良友喜我闲携酒就我倾谓我世虑澹可与谈无生丑女不得嫁安可夸坚贞敢以坎壈士冐此高隐名

览镜照我颜寒陋难为状一一视妻孥亦非簪佩相桐柳不中梁人生宜自量况有黍稌田不乏鸡豚饷物无两大理富贵宁兼望已矣吾何营颓焉适天放

儒生困寒饿侘傺恒嗟吁国家锺鼎养岂以供尔娱艰难求俊彦将使忧患纾假尔十万师手握铜虎符风尘满河洛自信能平无不如安尔分从我持犁锄

伊昔游京华怪我山林态今日返田园怪我乡音改学步亦云劳无益徒成悔所幸匍匐归吾足故仍在看妇事机杼呼僮课樵采惟赖皋与夔努力营四海

唁许总戎于内黄间道归里途中书所见二首

惨淡孤城闭羣凶正合攻日沉兵气外风起战声中旷野无人觉荒榛有路通潜行吾尚怯嗟尔虎狼丛

处处残骸拄腥风拂面过天心宁好杀人事或干和一骑飞摇鞚中宵唤渡河傥然哀痛诏急遣减催科

所闻

出门复入门忧心日草草何时黄巾平骨肉得相保治乱相倚伏此理信穹昊河清会有期恨我生太早侧闻阃外事功罪日纷扰恩怨亦人情吾敢怪诸老且愿缓报施稍待风尘扫

送张林宗归河南

去矣复何道心知重会难君看残照里秋气满长安

庚子下第二首

忽忽晨钟动巡檐微一吁将明天惨淡小憩梦模糊蹶起收残帙沉吟问老奴今朝有车马得到涿州无

下第经三度胡为又此行本来非隐逸未敢薄功名良友怜同病【同寓九人皆报罢】高僧不世情【是夕寺僧置酒为毷氉之会】灯前相劝勉切切到天明

闻钦定阉党案出借钞未得

此局终当有宁期在此时丹书何用见名姓世原知

钱尚宝家秋海棠【时尚宝已贫甚】

翦翦秋风一断肠美人无力怯新凉十分春色臙脂晕记得前身是海棠

与高斗南夜话

是非轇轕总难知青史从来尚异词庄叟久持齐物论章惇任上党人碑庙堂公议宁恩怨草野传闻漫信疑干古兴衰观大局且来把酒庆明时

羽冲见示下第诗有岂其真有命搔首问苍苍句戏书答之

万蚁酣战槐南枝吾曹不辨谁雄雌苍苍下视皆蚁耳得失安望天公知刘郎乃欲叫阊阖问所不解何其痴昨夜北河鱼大上村人提网纷纷驰鲂鱮多逢折柳贯笭箵或亦空手持撇波一掷随所遇其间宁有神灵司事无必得必不得老夫所见皆如斯先生傥不焚笔研偶然而中当有时已呼小竖市新酿兼令老婢烹银鬐速来与尔浇垒块酒酣且赋黄花诗

盛阳先生见余和刘羽冲诗亦和以见规有狂奴犹故态旷达是牢骚句敬赋一篇奉答

旷达非所能牢骚亦未敢功名阻坎坷兵火濒危险颓然盛年去久矣壮心减同龛老弥勒终日门双掩忽吟天问篇戏语非讥贬譬如蚯蚓蛙吟噪偶阴窞焉能执曲谱细以宫商检劳公古谊深规我客气敛宁知无文字何处着嗤点公看水中月流影忽冉冉月落水无痕空色两不染

十剎海访无相上人适游方归以所画名胜巨册索题分拈得庐山杨子江黄河东海黄山云海严濑六幅

庐山游不尽况乃画庐山若问庐山意庐山在此间

一口吸西江吐向剡溪纸坌涌不可收一笔一千里

黄河天上来一线落平地俗手画波涛妙手画其气

大海无端倪师从何处写窅然空阔意自写观海者

灵气自卷舒囗〈焱刂〉忽千变化在山作云海落纸成斯画【案画字在卦韵不在禡韵然义山无题诗已以画与嫁下为韵则唐人有此读矣此葢即据义山诗也】

师画严子滩不着严子庙神在山水间土偶但其貌

快哉行【并序】

刘羽冲折柬邀余及董天士胡奕光李丹厓陈质扶云明日河房看一佳事比就坐袐不言酒数行则有博徒数辈携妓泛舟諠嬲而过者羽冲呼起视叩所以笑不言各勒浮大白乃述始末慨然感之为赋快哉行一篇知伤忠厚之旨然郁郁久矣一决莫遏君子或谅其激于义尔

一笑天地惊此乐古未有平生不解饮满引亦一斗老革昔媚珰正士皆碎首宁知时势移人事反复手昔年金谷花今日章台柳巧哉造物心此罚胜枷杻微酣谈旧事因果信非偶淋漓挥醉墨神鬼运吾肘姓名讳不书聊以存忠厚时皇帝十载太岁在丁丑恢台仲夏月其日二十九同观者六人题者河间叟

清明泛舟卫河以花似锦时高阁望草如茵处小车行分韵得花行二字

水绕红阑卖酒家当垆小女总如花东风亦似招人饮飐出青帘柳外斜

沿堤宛转棹歌声草色花光到眼明忽照清波头似雪多惭蛱蝶趁船行

闻无相上人游华山巳没于兵

出世犹难免弥伤住世心乾坤无地隐兵火入山深一笑忘相约三生恐莫寻乱离师已厌震旦肯重临

闻河南流宼将窥畿辅移家郡城

惨淡阴风万木号黑云低压古城壕全家避乱禅心扰满市浇愁酒价高燕雀处堂聊旦夕龙蛇起陆更弓刀【时沧州土宼亦蠢动】传闻玉帐河魁将正倩儒生讲六韬

姜辰三招饮戏题

雄心消尽礼金仙枯坐蒲团四五年结习不知全净未随君试坐散花天

红镫绿酒近三更饮到微酣故态生赖是黄鹂相唤住不然拍案又论兵

登泰山

何地能销郁郁情且登岱岳望蓬瀛无人到处方孤立有路通时更上行四面愁阴千里合一声恸哭万山惊儒生未可讥封禅终是能逢世太平

落花效玉溪生体

狼藉东风遽已衰迢迢虚作来年期莺藏新绿仍高树蜨恋余香尚故枝痛惜漫劳将尽后护持好及未残时美人颜色还如此二八娇饶自不知

村外闲步偶访孤树上人兰若

隔林彷佛寺门开便访幽栖老万回草色绿侵危砌上菜花黄过断墙来【寺久颓废僧多他徙上人天性恬淡破屋数椽闭关晏如也】闲云无意时相值野鸟忘机两不猜满院春风同一笑金经堆架任生苔

醉歌

十里五里桃李花东家蝴蝶飞西家春风引我信步起青鞋蹋徧溪边沙欣然一往忘远近黄公垆外垂杨遮百钱偶尔未挂杖村翁熟识犹容賖自斟自酌自吟啸不知返照蒸红霞挑菜人归影散乱骑牛童唱声呕呀小奴控蹇远相觅兴尽我亦随昏鸦闲花野草相掩映短衫破帽时欹斜痴儿未可嗔太醉老子此乐真无涯行过浅水见蝌蚪爱尔不作官虾蟇

即事二首

芳草沿堤一径斜小楼背水是谁家鹁鸠声里霏霏雨微湿春烟压杏花

风影摇摇酒幔青画船多泊水边亭醉来贪看鸳鸯浴倚破红窻卍字棂

宿刘氏别业二首

雨湿烟痕重花藏暝色深放船忘远近泊棹偶园林桑下曾三宿桃源试再寻主人殊不恶水阁尚鸣琴

灯火明篱落开门手共携呼童催晚酌索砚写新题芳景连寒食浓春满大堤翻邀乘兴返明日听黄鹂

红尘

红尘十丈走香车仍向玄都道士家谁料刘郎重到后菜花开过又桃花

登内黄城楼

忧天亦觉杞人愚此际忧来不可袪风日苍黄羣盗满山河破碎一城孤通儒谋国多书卷上相筹兵祗地图【总戎出政府檄有检验舆图黄河在前滹沱在后天险足恃增兵何用之文】宗庙神灵应闵念昭陵石马几时趋

哭董天士四首

事事知心自古难平生二老对相看飞来遗札惊投箸哭到荒村欲葢棺残藁未收新画册【天士以画自给】余赀惟卖破儒冠布衾两幅无妨殓在日黔娄不畏寒

五岳填胸气不平谈锋一触便纵横不逢黄祖真天幸曾怪稽康太世情扫榻有时邀月入杖藜到处避人行料应尘海无堪语且试骖鸾问紫清

百结悬鹑两鬓霜自餐冰雪润空肠一生惟得秋冬气到死不知罗绮香【天士不娶】寒贳村醪纔破戒老栖僧舍是还乡只今一暝无余事肯要青蝇作吊忙

十年相约谢风尘天地无情陨此人乱世逃禅聊解脱衰年哭友倍酸辛关河泱漭连兵气齿发苍浪寄病身泉下有灵应念我白杨孤冡亦伤神

园林随意美芳菲乱刮仙人五色衣几日团团花上茧一时便趁好风飞

寻芳处处不曾停瞥过红墙入紫庭未可轻将罗扇扑堤防触响护花铃

向暖寻新蕊乘春过洞房蝶羣容尔入虿尾竟谁防媚态纤腰软娇吟细韵长味甘能悦口况有蜜脾香

戏题二绝句【并序】

崇祯戊寅孟村土宼忽夜至尽室踉跄以逃比归囊箧尽空并掠一古琴去嗟乎贼亦具赏鉴哉因戏书二绝以排闷

廿载悬尘壁何人问此琴可怜兵火里此辈乃知音枯桐阅岁多神物含灵爽正直七条弦汝弹恐不响

蒋其祥订游西山同人促归不及待怅然留别

我家古瀛海平地无寸山北行到京国始见翠扫天往来咫尺地不及穷跻攀友朋日相笑俗病何由痊岂知阻登陟不尽因痴顽清晖娱耳目奇福天所悭苍松白石下兹事皆前缘蜡屐约西迈脂牵仍南还侧想九节杖直上万仞巅俯视见百里一气如浮烟豆人而寸马蠕蠕相后先慨焉念故人逐队行其间斜阳渡圣水疲马不可鞭

旌吾弟自真定夜归

隔墙一唤惊还喜半夜汝从何处来携手都忘闭门户御寒先遣洗樽罍音书虽近无人往道路多虞几度猜此日生归是天幸旅颜消瘦未须哀

送景星赴乡试

不能随我隐尔亦自有见举世尽鸿冥何日息龙战挟策干诸侯游士吾所贱读书二十年当为明廷献世事虽靡常公道此未变果为珊瑚枝铁网终能罥竖儒守一经讵足拯离乱傥可梯青云或冀理一县抚字缓催科且恤百里患杯水沃车薪终胜助以扇黄花取次开老眼摩挲看此愿果否偿送尔泪如霰

送奕光归里

白露已零天地秋布衣老大提蒯缑燕辞故垒逝将去蝶抱残花何所求平生不识韩吏部他时误觅刘荆州渭川修竹绿无恙归欤勿失千户侯

自相国庄至夫人庄戏为一绝相国庄冯道故居夫人庄道妇家也

青史空留字数行书生终是让侯王刘光伯墓无寻处【刘炫与冯道皆景城人】相国夫人各有庄

五节桥【即单家桥也正德间文安土宼掠献县有五女抗节同死于此桥】

五节桥边水寒声日夜悲当年谁剿宼贻祸到蛾眉

陪诸友夜饮作

山鸟何曾谙管弦邀留无那主人贤黄蜂紫蜨如相识绿酒红镫亦可怜稍避喧阗殊剌促似防冷落转周旋纔知杜老真潇洒解共燕姬晚放船

咏史三首

珍重焦延寿诸孙尚有碑云何多畏忌不着撰人谁

老氏贵和光斯谋良亦得平生陈仲弓贤者固难测

爰历续六章小学亦殊绝至今祀孔庭不在经师列

拜月词

芙蓉怯冷啼清露银河络角明蟾渡敛帬偷拜悄致词姮娥应见郎游处夜深微转北斗杓轮斜渐隔西邻树东方欲曙白蒙蒙玉镜晻然堕烟雾

旧游

卫河依旧水悠悠人事兴衰一转头故邸残花前度梦高坟宿草几回秋五君久避山王贵二水遥怜汴泗流铁佛祠旁三太息老僧犹自话徐州

观弈

重瞳项羽剧酣战一目湘东方突围莫怪无言倚松坐先生老矣不知几

三妇艳

大妇鸣夜杼中妇营晨炊小妇日高起傅粉调臙脂婉娈丈人前借问怜者谁

君马黄

君马黄臣马骊两马当道相并驰君马绝尘奔臣马长鸣悲马不能言臣知之吁嗟乎臣马饥

临高台

临高台见四郊凸者垒凹者壕白者骨青者蒿窜者燕雀搏者鸮仓黄迸散方嗷嗷惜哉远不闻其号

朱鹭

大斾扬鼓声起朱鹭翩翩翔不止矢石交鼓声死朱鹭曲蜷缩其尾咄咄朱鹭吾何责尔尔之技止于此

战城南

城南之战风沙漫漫智者在后愚者前后者无恙前者颠老聃有明戒无为天下先君子守其雌保已终百年

牧牛词【并序】

村外纵眺见牧竖晚归有抱牛背而眠者人不堕牛亦不逸甚矣其相习也天下相习如是亦何施不可哉此可深长思矣

清晨随牛出日暮随牛归牛自解往返不劳人指挥人行牛亦行人止牛亦止夫孰使之然了不知所以乃知久而化不在鞭与棰君看高柳外暮色苍然里人自抱牛眠牛自渡溪水

春日闲步

白头不称作春游刚被黄鹂唤不休宿麦青时正暄暖好花红处一夷犹能歌那得冯惟一【冯吉字惟一道之长子善琵琶解歌舞有滑稽之风村西三里相国庄即共故里也】有酒且刘武周【村北古阜邑志以为刘武周墓武周山后马邑人不应葬此疑其附会姑存一说云尔】多愧田翁旧相识芳郊记我跃骅骝

村居偶作

鲰生本未玷朝班但息名心便得闲故友全疏惟伴佛荒村可隐不须山陶潜相遇羲皇上葛亮凭居伊吕间亲见将军建旗鼓左轮几度染朱殷

朱鹭

大斾扬鼓声起朱鹭翩翩翔不止矢石交鼓声死朱鹭曲蜷缩其尾咄咄朱鹭吾何责尔尔之技止于此

三月三日

泼火雨过天蔚蓝野花村北连村南流年已届五十五佳节可怜三月三【贺方回句偶借用之得毋以偷语为笑耶】土风不解曲水饮老怀自爱芳醪甜绵蛮黄鸟坐高柳汝曹相对何所谈

高梁桥陪诸公会饮遇雨走笔戏呈

羯鼓连挝催羽觞酒痕重迭满衣裳红木雨品忽讶天光暝白袷先惊雨气凉诸老朝参应最急野人信宿定无妨尽教净洗芙蓉面一榻僧楼自在香

寄无相上人

不见旻公又几年闻从吴岳向西川云颓秦陇黄霾日山夹巴江绿到天鸿雁无家谁乞食豺狼满地可安禅故人今夜寻荒剎黯对琉璃正不眠

感怀二首

说剑谈兵二十年不成一事已华颠空虚渐悟芭蕉喻解脱纔参柏子禅几度远公邀入社至今灵运未生天近来又觉金经幻只藉残花自在眠

睡起常常近午初刁骚短鬓懒频梳忽悲忽喜儿童怪不履不衫朋友疏大势可知聊纵酒余情未断偶窥书妻孥苦欲相排遣时报花开锦不如

题天士画册十二首

苍厓无路烟雾晦黄叶满林风雨寒此是人踪难到处公于何地倚笻看【空山秋雨】

孤峯溜雨瘦到骨老柏僵寒皴作鳞莫怪笔锋太奇峭先生只筭自传神【孤峯老柏】

翦破冰纨写玉妃秃毫焦墨只依稀徐熙自作山林画不向黄筌问是非【梅】

秋水芙蓉怅有思美人肠断倩谁知可怜画里荒寒景恰写离魂欲去时【败荷】

鸟犍藉草眠牧者在何处我欲借之骑直入青山去【牛】

拥肿何人问散材画中相对一徘徊天然位置无行列绝胜园亭作意栽【古树】

庄叟固非鱼焉得知鱼乐君作戏鱼图想从何处落人自适于天鱼自适于水莫问鱼如何吾写吾怀耳【戏鱼】

端坐秋树根块然无与伍不知读何书但见须眉古只愁手所持或是井田谱【秋林读书】

杂佩珊珊望汝微波渺渺愁予只恐游人瞥见等闲乞得明珠【汉皋二女】

戏蜨游蜂上下深黄浅绿扶疏此老胸怀磊落如何也注虫鱼【草虫 天士喜作写意此幅点染特工】

狼藉曾嘲朱勔横行亦比相如此物忽灵忽蠢先生所画谁欤【蠏】

如块如沤如豆半天俯视羣山飘缈孤云一片知君神往其间【云山 此幅作俯视之形峰尖矗矗出没于云气之内而别作片云于上意境绝奇】

寒食遣闷

检点残春又一年鼓鼙声里落花天荒村三日无焚掠恐是黄巾亦禁烟

黄金台故址

燕昭求俊又遗迹留荒台古来士不遇过此恒徘徊我闻莘野人千驷轻浮埃岂有天下士可以黄金媒偶然得乐毅磨室故鼎回安知骑刼辈非即缘兹来风尘日澒洞专阃资真才眷怀廉耻将慷慨徒衔哀

登景州塔隋开皇中故迹也

云梯面面礼弥陀犹是开皇窣堵波诸佛慈悲竟何事坐看十度换山河【隋唐五代宋金元至国朝巳十一代矣】

徘徊绝顶欲何之凄绝斜阳欲落时烟树苍茫一怀古低头遥拜亚夫祠

读工部桃花细逐杨花落黄鸟时兼白鸟飞句偶有所感戏为绝句二首

狼藉东风不暂停小园一夜响金铃桃花莫逐杨花落到水何曾共化萍

江边相遇便相携双去双来羽翼齐若到间关花下语白鸥那得及黄鹂

题苏武牧抵图图尾细书马远字其真赝亦无以辨之【代旧园给谏作旧园讶而不用姑自存之】

散牧羝羊四五羣自持秃节卧寒云汉廷卿相无穷事十九年中幸不闻

九日慈仁寺西阁登高以满城风雨近重阳分韵拈得城字

九日高空放午晴僧楼借眺此闲行老松偃蹇真吾党寒菊萧疏不世情一霎凉颷苏酒病满窻虚籁助吟声潘郎莫怯催租吏未必追呼到凤城

寄羽冲

黄叶风高下雁羣故人书讯杳无闻君胡为者天涯路我所思兮日暮云作相定推真直院封侯可到李将军当年有客同投笔迩日还家又卖文【胡奕光也】

自嘲

青荷作笠草为衣游倦沿溪信步归扑簌沙鸥忽惊起方知犹未到忘机

奕光得家书戏赠

珍珠密字写新愁应怪萧郎爱远游那识春风杨柳陌行人亦悔觅封侯

赠孤树上人

衣钵萧然手自携偶逢破寺翦蒿藜一龛自藉莓苔坐白昼有时鼪鼬啼贫乏斋粮惟煮菜老无语录恐灾梨澜翻三藏如瓶泻可要人间王简栖

岁试榜发名缀三等之末赋呈诸友

鼍鼓三通放午衙题名粉壁字如鸦一番晓露滋兰草最后春风到楝花命数于今知倚伏【前岁试谬居第一】文章自古有瑜瑕寸心得失吾能了未要交游众口哗

儒生济济列青袍次第匀排似六爻毕竟有人居末席岂应惟我占前茅诸公指日莺迁树秘阁他年凤占巢玉尺量才亲手握可能甲乙总无淆

卫河泛舟

老矣重来作此游春波依旧绿如油颓垣三尺苔痕古认得徐娘卖酒楼

天士斋壁画着色竹数竿因书其侧

董生瘦如竹疏野亦相肖壁上翠琅玕只如自写照东坡墨君堂画意不画貌变为着色图颇亦天机到北地此君稀瞥见忽一笑尔我与画三相对且兀傲

晚步

草际生微烟恻恻衣袖冷颓阳没半轮影在高树顶樵牧半已归策杖独引领老病惜余光慨然悲暮景

穷阴萧瑟岁聿阑冻云作雪凄风寒坐拥衣裘时凛凛起看天地方漫漫缚贼何当似李愬闭门正恐多袁安明年新麦得尝否遗蝗殄尽聊相宽

悯旱行

低田龟坼高田槁五百里内无青草昂昂官长骑马来却言尚比前年好出门入门仰视天赤气昏昏人扰扰老夫犹足办三餐邻里何由同一饱

戏题【并序】

京师中秋节多以泥搏兎形衣冠踞坐如人状儿女祀而拜之偶题一诗时崇祯庚午岁也

布席陈果俨然东郭夋兎向来闻捣药此日竟为神狡计怀三窟清光借一轮韩卢休侧目长近月中人

塞下曲二首

关前衰草冷烟迷关内骅骝十万蹄且喜年来边塞近红闺不用梦辽西

铁甲年年卧戌楼将军未老鬓先秋防边奇计谁能识量尽寒沙夜唱筹

渡黄河作

黄河天上来其源吾不知东南会大海吾亦未见之但观孟津口汹涌已若斯放眼三十里日耀黄琉璃自我出门游所见无此奇中流鼓长舵兴逸不可羁安得水仙术长啸呼冯夷赤脚踏鼋鼍挥策驱蛟螭径乘桃花水东海寻安期不然泝流上唤取赤鲤骑五城十二楼直上昆仑嬉攀花弄珠树潄液酌玉池羣仙相招邀天外飘云旗俯视见此木水折如盘丝惜哉两不遂书剑方奔驰盘涡呼邪许托命于篙师九歌河伯篇慷慨吟楚词危帆飘一叶此去当依谁

先曾祖生明隆庆中少为诸生见四方多虞即慨然有经世之志谈兵说剑恒从诸豪侠游然不欲以他途进担簦负笈老尚仆仆场屋间既久而不遇且知时事之不可为也乃息意逃禅隐处田间以没晚榜所居曰花王阁葢自伤文章无用如牡丹之华而不实也生平忧时感遇一一托之于诗崇祯辛巳尝手自编次为六卷越岁壬午遂易箦旋遭兵燹原本毁焉顺治中先曾祖母于地窖败簏中得藉物残纸一束检之乃焚余剩藁既蠹烂断碎又皆旭素狂草涂乙纵横不尽可识邑中惟五公山人喜作草书先祖携使辨别以意属读仅得诗一百余首题曰花王阁剩藁藏于家其作诗年月不尽可考亦随理随录不复编次云

乾隆甲子十月曾孙容舒重录谨识

右先高祖遗诗一卷余编四库全书尝录入集部会提调有囗余于王文庄者谓余滥登其家集文庄取阅良久曰此衰世哀怨之音少台阁富贵之气象可勿录也遂改存目同馆或咎余当以理争不必引囗嗟乎此公岂可以理争乎姑记见斥之始末俾后人知之而已

庚子八月因曝书捡视偶记 昀

右为纪公晓岚跋语甲子囗余于天津囗购囗一本囗粘一签如前跋并云从乐叙囗囗本过录者旋囗及一本以赠固抬吴君允成并录前跋以遗之以志鸿爪之囗乙丑五月郧县张问仁纯孙父记时囗客津门观前跋囗囗知当日阶级之分门户之严虽贤者囗不能免也【问仁可记】

昔人论明季之诗佻于袁徐纤于锺谭故有五十年无诗之叹此葢为风趋繁会之地言之也而大江以北河朔之间偶有作者每清迥孤往不改慷慨悲歌之旧若定兴鹿氏五公王氏是也河间纪厚斋先生为今直阁晓岚先生高祖生当天崇之交目击朝局军政之蠹坏胥于诗发之如云恩怨亦人情吾宁怪诸老且愿缓报施稍待风尘扫所谓责之愈深其辞愈缓无愧于风人之义其它大篇短章皆根柢忠孝寄托遥深绝无靡靡之响于鹿王诸家外又辟一境矣后有续箧中谷音中州元气之选者当有取于斯也

门下后学历城周永年拜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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