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河西，昌洛城。
原本只是河西之地一座毫不起眼的小城，除去河西本地居民以外，恐怕只有通商西域的商人们才会知晓在河西之地还有这样一座小城在。
但自从三年前的冬日，“小医仙”辛柔儿在这座河西小城里架起“三生堂”的招牌以后，昌洛城的名头渐渐在河西之地传了开来。
到了如今，更是不论中原腹地、又或是南疆蛮人，都知晓了河西昌洛“三生堂”的名字。
无他，只因为“三生堂”里有一位“小医仙”。
救死祛灾，妙手回春！
这一日，是大魏天禧十九年的新春除夕。“三生堂”早在小年那天便闭门修业，直到正月二十之前近一个月的时间里，不再接受任何病患。
这是“三生堂”自开堂坐诊以后便立下的铁规矩。
自从三年前有个城中豪商不顾小医仙的规矩，想要在正月头一天强请辛柔儿去给他家中美妾瞧病，反而叫小医仙轻巧的将他家数十名恶奴全部从院中丢出以后，就没人再敢冒犯小医仙的这个规矩。
谁能想的到，瞧来柔柔弱弱、只不过才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手里竟是个有功夫的人？
后来城中太守不知为何，又发了一条不许任何人欺辱三生堂小医仙的禁令以后，就更加没有人愿意去触这个霉头。即便是远从中原腹地而来求医的病患，也都老老实实的在城中租住了屋子等着。
左右不过等到小医仙正月二十一日开馆那天，到时候凭着小医仙一双回春妙手，还有什么样的病患是医治不了的？
昌洛城的旅馆业在每年春节前后的这几天，都兴旺的叫其他各地的同行们艳羡不已，可他们城中又没有一个小医仙一般的人物，是以在年关前后人人都待在家中团员的时节里，就只好暂且关了店门，也算是节省一点开店的成本了。
但不同于昌洛城中的喧闹喜庆，在三生堂闭馆歇业的这些日子里，紧闭房门的三生堂里，却是没有哪怕半点与外面时节相应的喜庆布置。
依旧是平日里朴素简略的装扮，唯一不同的是，在三生堂后院的正屋里，摆上了一顶香案，一只白烛，还有两面四方的灵牌。
跪坐在灵牌前方的小医仙辛柔儿，此时正定定瞧着眼前烛火的明灭晃动，眼里的神光一时有些悠远难明。
“爷爷，义父……三年了……”
“你们去了三年，柔儿到这河西之地，也已经三年了。”
“三年后的今天，柔儿不仅已经掌握了爷爷教我的所有东西，就是义父给柔儿的那本剑谱上所写的武艺，柔儿也已经全都学会了呢……”
“爷爷，义父……柔儿，想你们了……”
口中缓缓低吟，如泣如诉，将自己这三年来的生活经历事无巨细一点一点的说给记忆中的祖父辛文昌与沈无冰两人去听，只希望他们在天之灵，能看到她如今的成长，能够稍稍感到几分欣慰吧？
说完了自己这一年里的近况，辛柔儿将自己的目光挪在放于右侧靠后的那面灵牌上，上面书就的“义父沈无冰”几个篆字，在辛柔儿眼里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沈叔叔……”
一声轻唤，记忆，就好似又回到了那个雪后的古渡前，回到了那断肠心碎的一刻……
当日，辛文昌为了救下自己孙女的性命，不惜舍弃自己的生机，拿出了天下至毒离魂断肠来，以自己祖孙二人方圆十步为限设下了一道绝命毒域。
这一举动虽说是杀掉了“南海四鬼”中的老四鬼影儿，却也终于激怒了一旁与沈无冰缠斗死战的赤目鬼蝠！
舍弃自身防护，拼着被沈无冰一剑重伤，左一蝠硬是朝着辛氏祖孙二人掷出了自己的独门暗器蝙蝠镖。
拼着自身最后一点气力，辛文昌用力将自己的孙女藏在了身后，但自身前胸天枢、俞府、膻中三大要害死穴，却是生生受下了左一蝠掷来的三枚夺命镖！
人体这三处穴位上，便是受了普通的重击也难以活命，更何况左一蝠出镖时还附有自己独门的阴毒内劲，更何况在这之前，辛文昌所受离魂断肠之毒，早已深入脏腑……
眼见情势变化至此，沈无冰当机立断，在一剑将左一蝠砍伤以后，不顾自身后袭来的夺命钢钩，剑掌齐出瞬间毙杀了“南海四鬼”当中剩余的两人。
此时的沈无冰已然身受重伤，而左一蝠却还有再战之力！
一边往辛柔儿所在疾步奔去，一边伸手摸入怀中准备拿出辛文昌先前给予他的那枚药丸时，沈无冰这才发觉药丸早在先前的打斗中不知落去了何处。
最终仍是救下了辛柔儿的沈无冰，却也如辛文昌一般，同样中了那离魂断肠之毒……
……
摩挲着手里一枚早就变得锃亮的蝙蝠镖，辛柔儿妙目噙泪，看着眼前两面灵牌上刻写的文字，久久无言。
“离魂断肠之毒，我一定能解！”这是渡过大河之后，跪在满身血污的沈无冰面前慌乱翻动着自己随身药包时，辛柔儿曾说过的话。
“明日我就开馆行医，习练医术！”这是勉力压制了沈无冰体内毒素，两人相依一路，来到河西小城昌洛时，辛柔儿当着沈无冰的面所下的保证。
思绪再一转，沈无冰昔日玩笑的话语就好似忽然在眼前烛火间出现一般，让辛柔儿眼中不由发怔起来。
“我这一生孤苦，除仗剑杀人以外再不知人间真情为何，前半生造下的血孽太多……柔儿，这样的我，你可愿认我做个义父？”
“义父……”口中喃喃低语一声，正想说些什么出来的辛柔儿，耳中却忽的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让她的面上猛然变了颜色。
“嘭嘭嘭——”
医馆的大门不知正被何人用力拍动着，只听此时传到医馆后院的剧烈声音，让人不免要为三生堂那简朴的木门担忧，是不是等到下一刻的时候，这扇木门就要因着门外无礼来客的用力拍打而散了架。
将眼角的泪痕抹去，听着耳中不见停歇的砸门声，辛柔儿的眼底逐渐浮现出一抹寒光来。
自己近一年没有与人动过手，难道这城里的人已经忘了自己“医仙”的名头之前，还有个“辣手”的称谓不成？
想到这里的辛柔儿已然站起了身，略微整理了下自己身上所穿的素裙，便迈动步子往医馆大门的方向而去。
俏目含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