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路没想到自己变得如此心狠手辣,也许身体冷了心也会跟着一起冷。
那么重的古董箱,非把他的脑袋砸得稀巴烂不可。可怜,都没看过他长什么样,没准很帅。古路不忍心去看段启宇的惨状,她只想快点逃离案发现场。
一打开门,古路更后悔了。处在半山,上不沾顶,下不见底,难道要再跳一次崖?一阵山风吹来,差点要把她卷下去,古路吓得关上了门。
“请你回去熟读做鬼指南,那里面记载了详细的杀鬼方法。”还是那种冷而无调的声音。
糟糕,忘了他是鬼!段启宇毫发无伤地站在古路面前,甚至连他脸上的面具也完好无缺。
古路看到他拿着一瓶口气清新喷雾往嘴里一阵猛喷,这种时候还注意口腔清洁,八成是有洁癖,坏了坏了,有洁癖的男人不好惹,比如她的父亲古道。“我刚才逗你玩呢?西西西……”古路干笑道。
笑声突然中断。
古路的脚离开了地面,在空气中扑腾。
段启宇用一只手掐住古路的脖子,将她提了起来。
“我可是救了你的命。如果不是我,你这三天没有吸入一点灵气,早就散化了。我最恨忘恩负义!”段启宇又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倘若我现在掐断你的脖子,你体内的灵气会很快散去,过不了多久,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古路了。”
“呃……呃……呃……”古路挣扎的动静越来越小,她觉得自己的脖子已经被捏成了面条。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愿不愿意为章鱼组织效力?”
“……愿……意。”
“那么你必须先做这两件事:一,从你父母那儿搬出来,尽量少与家人、朋友联系,以减少暴露身份的可能,一旦暴露,就算没被人类消灭,也会被退回鬼域;二,从考古研究所辞职,另有卧底工作安排,文具箱里有你新的工作单位情况介绍。”
古路此时已说不出话来,拼了最后一丝力,点了点头。
段启宇松了手,古路的脑袋耷拉在肩膀上,她的小细脖支撑不住大脑袋了。
“脖子是鬼最脆弱的部位,掐住对方的脖子,可以让他暂时失去战斗力。”鬼导师教了古路制鬼第一招。古路歪着头,无力感谢。
“张嘴。”段启宇喷了一些灵气在古路嘴里,她的脖子犹如晒伤的禾苗在雨露滋润下又挺起了腰杆。她一把抢过灵气瓶,狂喷一阵,小细脖瞬间长粗,大脑袋又可以自由摇晃了。
“这就是灵气,我们每天吃的,体内流的都是它。如果受了轻伤,它还能帮助快速修复元身。”段启宇说道,“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月的灵气量,以后你必须定期回地府找你的联络鬼取灵气瓶。没有灵气,你活不过三天。”
“别以为你回到了地上,就不是鬼了。”听了段启宇这句话,古路眼里那两盏闪亮亮的灯,熄了;熄了的还有她的生命和希望。
于是她再没有力气跟自己的上司对抗,段启宇说一句,她就点一次头,这让他相信她真的准备老老实实做鬼了。
“从家里搬出来,你有合适的地方住吗?”段启宇问,“我可以替你安排。”
古路愣在那儿。
“验尸报告!”她三两步跑到文具箱那儿,翻出了自己的验尸报告。
古路笑了,“你看!”,她翻到一张半身的死亡现场照片,“我就说我不是自杀的!”
“我看过了,没什么特别。”段启宇不解。
“你看看我的右手!”
段启宇发现照片中,古路半握的手上有两颗红樱桃,“你是想告诉我,你为了红樱桃跳崖的?”
“那是两把房门钥匙,你不会明白它们对于我的重要性,只要古路的手里还握着红樱桃,她就不会绝望,更不会自杀!”古路坚定地说。
“哦,”段启宇看起来有点漫不经心。
“我的红樱桃去哪儿了?不是你们打扫现场的?”古路问道。
段启宇捧出一个白瓷坛。古路不愿意打开看,因为她知道,那是自己的骨灰。
“当晚所有的一切都烧成了灰烬。你的骨灰暂时交与我保管。三年之内,你若助我达成任务,我担保你荣归地府之时,在人间会有一场风风光光的葬礼。”段启宇说得很认真,“如果其间你背叛组织,你的骨灰会即时送到你最在意的人手上。”
截止到目前,段启宇那个月牙笑给古路留下的好印象,已经随着他逐渐透露出的无情,消靡殆尽了。
“我知道该怎么做。”古路收拾好自己的装备,打开了门,“送我下山吧。”
“岩壁上那一排排又大又鲜艳的毒蘑菇,就是下山的梯。”段启宇没有送客的意思。
“我会摔死的。”
“你已经摔不死了。以你现在的鬼级,跳下去,只消半天又可活动自如。”
一声冷笑,是古路送给这位没风度的鬼导的道别语。
“非紧要关头,不要到这儿来找我!”段启宇在古路头顶喊道。
放心,就是紧要关头,我也不会来找你,古路心里嘀咕。
毒蘑菇比想象中坚实得多,略有些滑,她颠簸地下了山。
古路抬头看了看半山的苍松,呸!却没有吐出半丝口水。
红樱桃,她看到了自己的红樱桃!
古路又来到了果园。这两年来的业余时间,除了到丁二家做那一大家子的免费老妈子,都泡在了这个花果飘香、果彩缤纷的水果嘉年华里。
走在细藤蔓扎铺的小道上,古路总不忍走得太快。白色区的白梨,梨花绕满巨大的梨身,传来淡淡的梨香;夏季区的西瓜,深浅交替的绿,非要被主人漆成黑白相间,以诏告全园,他家后院新养了一只斑马;热带区的香蕉,香蕉皮上挂满了彩灯,被打扮成一棵黄色圣诞树;硬壳区的荔枝,正把它的红瓦圆屋顶从中打开,让有机玻璃做成的嫩白色果肉也晒晒太阳……每当走进这座在沙洲市独一无二的水果家园,古路便感觉自己已把烦恼丢在了园外。
这一次,古路无心留连,径直奔向红色水果区。
她扑在了那两只连体的大樱桃上,呵,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