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平稳而行的马车渐渐开始颠簸。这些日子轩王爷下令重修南墙,导致这附近几乎遍地都是碎石瓦砾。
“砰。”车轮下方突然传来了一记声响,接着马车便停了下来。
“怎么搞的!”驾车的绿儿骂骂咧咧地连抽了几鞭,马儿却像是被什么制住了一般,再不前进。还有不过三五里的路,就到南大门了,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出问题。
绿儿毕竟是个在皇宫里面养尊处优的丫头,遇上这种事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得回过头,对车内的凤栖梧道:“林帝,车子好像被什么困住,走不了了。”
凤栖梧漫不经心地道,纤纤玉指一下下地轻扣着车窗:“下去推推看。”
绿儿心中的怒火腾地一下,又升得老高。怎么说她绿儿在皇宫里面也算是地位不低,别说是那些侍从宫女们,就连一些当朝大臣都要给她三分面子。今天先是被凤栖梧驳了面子,破了财损失了一支金钗,又挨了一鞭,后来还得亲自驾车送她出逃。
现在可好了,居然让她下去推车?她和她主子凤栖桐一块儿,嚣张跋扈惯了,怎么能做这种事!
“怎么,不愿意?”迟迟没听见绿儿下车的动静,凤栖梧再度开口道。
绿儿狠狠地握紧了拳头,一字一句地道:“奴婢不敢。”
凤栖梧一声冷喝:“那还不快去!”
“……是。”绿儿应了声,一瘸一拐地下了车。
凤栖梧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明里暗里被绿儿她们主仆阴害了不知多少回,可怜她一国君王,竟然连个宫女都不把她放在眼里。今天,她便要这个丫头知道,什么才是一个奴才应该做的。
绿儿瘸着腿,绕着马车转了三圈之后,终于发现了罪魁祸首——一块横在车轮前的拦车石。
她认命地挽起袖子,弯腰吃力地搬起那块大石头。眼中的恨意却是愈发地深刻。
凤栖梧,你给我等着!
再走出三五里路,我便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不长眼的大石头终于被移开,绿儿喘着粗气地坐上车,狠狠地挥起鞭子:“驾!”
马儿低低地哼了几声后,不甘不愿的再度出发。
快了快了,就快要到南门了。
离南城门每近一步,绿儿的心里就激动一分。凤栖梧,叫你一路上对我大呼小叫的,再过一会儿,这风水就轮转到我这儿来了。
都城的南城门,渐渐出现在绿儿的视野之内。看见领头带着重兵的孟将军,绿儿不禁挥起手中的马鞭,扯着嗓子大喊:“孟将军,人我给带回来了!快,你们快抓住她给轩王爷绑了去!”
绿儿的话音刚落下,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城下便有几百人马冲出,将凤栖梧所坐的马车围了个水泄不通。
看大队人马围了上来,绿儿咧嘴一笑。她仿佛也忘记了脚上的伤痛,跳下车走到孟将军身旁,得意洋洋地看着凤栖梧所坐的马车:“林帝,该下车了。您请吧。”
四周一片寂静,没有半点儿的声响。
碍于这么多人在场,绿儿按压住心中的不耐烦,抬高了音量再次道:“林帝,下车吧。难道您打算在马车里面坐一辈子不成?”
车帘之内仍是听不见零星半点儿的动静。
孟将军的脸色已经带上了几许的凝重。他走上前,猛地将车帘一掀:“林帝,末将得罪了!”
车内空空如也,没有半个人影。
“绿姑娘?这是怎么回事?人呢!”孟将军不悦道
绿儿一见这副情状,心猛地一提。她像是不敢相信似的,几步冲上来,将马车里里外外地检查了几遍,喃喃地道:“不可能啊,她明明一直都在车上,怎么会不见了呢?”
孟将军刚开口想要说点什么,绿儿便一把拉住他的衣袖,急道:“孟将军你要相信我,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捉住她了!她刚才还坐在里面呢,我,我……”
孟将军叹了口气:“绿姑娘,不是末将不相信你,而是这件事已经上报到轩王爷那儿了。轩王爷这会等着要人呢。如果人果真丢了,末将也只能委屈绿姑娘,和末将走一趟了。”
“不,孟将军,求求你帮帮我好不好?”这下可完了,不管怎么说凤栖梧那女人都是在她手里给弄丢的,万一轩王爷怀疑她和凤栖梧是一伙的,那事情可就糟了。
“这……”孟将军的脸上显出为难之色,“还请绿姑娘不要为难末将。”
绿儿此刻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好好的,人怎么就不见了呢。猛地,她一拍脑袋:“对了,我想起来了!之前马车被石头卡着了,我曾跳下车去搬石头。她一准是那个时候逃跑的!”
孟将军略微有些怀疑地道:“绿姑娘,你可确定?”
绿儿拼命地点着头:“当然,难不成你认为是我故意放跑了她吗?她逃走的地方离这不过是几里路,孟将军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带人追呀!”
孟将军微微沉吟了一会儿,终于下令道:“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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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降临。城外的一片小树林。
秋风哀鸣呜咽,吹起地上枯黄的落叶,一片凄凉之色。
小溪旁的一块青石旁,一身粗布衣衫的凤栖梧,状似随意地坐着,一边平复着有些急促的呼吸,一边警惕地注意着四周的情况。
无论是绿儿的盘算,脱身的时机,以及逃跑的路线,通通都在她的预料之中。她唯一没有想到的是,这具身体的状况,实在是太过糟糕了。
关在秘牢的那段时间,滴水未进,又受尽了苦刑,这个从小在皇宫里长大的公主,早就阉阉一息,再加上最后那杯要了她命的毒酒还残留在体内,说她此时此刻残破不堪,简直一点儿也不为过。
从马车上跳下来,才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凤栖梧就感觉到脚步虚浮,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凤栖梧微微俯下了身子,从溪里取了点水喝。一个清丽的人影,倒映在清澈的水中。
不得不承认,这实在是一个美得令人心惊的女子。
即使这张脸此时此刻布满了灰尘和伤痕,还有不少干涸的血迹,仍是有一种说不出的魅力。
她伸手轻轻地在水中拨弄了一下,看水面涤荡起层层的涟漪。自古红颜多薄命,说的真是一点儿也没错。
这么一动作,牵扯到身上的伤口。
时隔几日,染血的衣衫早就和伤口粘连在了一块儿。凤栖梧将罩在外面的粗布衫褪去,熟练地将染血的衣衫一片片撕下,新伤加旧伤,连眉头都没有皱上一下。
简单的清理过后,凤栖梧才将粗布衫重新穿好,就听见从旁边穿来一道男子温润的声音:“非礼勿听,非礼勿视。姑娘放心,刚才在下什么都没有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