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的小脸霎时间失了血色,即便是如此,她仍是高昂着头不肯认输地道:“接客就接客,有什么大不了的!”
“好!有骨气,这可是你说的!”如兮不怀好意地击了几下掌,对十娘说,“十娘,您都听到了。您带那位姑娘回屋养伤,至于这个丫头嘛,交给如兮我了。”
“慢着!”凤栖梧顿住脚步,冷厉的目光直视如兮,“我的丫头,什么时候轮到你指手划脚了?”
“你的丫头?”如兮不禁失笑,像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喂,你别开玩笑了,真以为是来醉红楼当大小姐的,还丫头,呵,笑死人了!你管你好好养伤,至于其他人,还是少多管闲事了。愣着干嘛,快跟我走吧!”
如兮挑衅地看了凤栖梧一眼,拽着青黛的衣袖就要拖着她离开。
“好大的胆子!”凤栖梧眉峰一蹙,凤眸中两道森寒的目光射了出来。她一把拽过青黛,将她护在自己的身后:“想动我的丫头,也得问问我同不同意!”
一声暴喝,吓得如兮不自觉地退开了两步。她缩了缩脖子,还想再反击,被十娘止住说:“别闹了如兮!那么多新来的姑娘等着你去调教。这里有十娘我,不需要你操心了。”
“十娘,你太偏袒她了!”如兮皱着眉头道,“她只不过才来,连客人都没接上一个,就整得自己跟醉红楼的头牌一样,您这让沉鱼姐怎么想!”
十娘一步三扭地走到如兮跟前,俯身耳语了几句。如兮这才安静下来,眉眼儿又在凤栖梧身上打量了一番,头一昂脚一跺地走了。
把如兮打发走,十娘仿佛是松了一口气。她转过身,脸上又带上了那副娇媚而虚伪的假笑:“好了,现在没事了。姑娘你随我来。”
凤栖梧二人跟着十娘,弯弯绕绕了好一阵子之后,走进一间幽静的小别苑。醉红楼里的丫头虽然看凤栖梧不顺眼,不过做起事来,还是挺合人心意的。
凤栖梧在十娘的带领下,走进了别苑深处的一间小屋。她迈着步子,缓缓地屋子里走了一圈,粗浅地看下来,房里每处的摆设,都是完全按照她的要求布置而成,不觉点了点头。
见凤栖梧满意,十娘的心里也有了底。这可是一棵长了腿的摇钱树,不把她伺候得好好的,万一哪天飞走了那可怎么办。
“姑娘,以后呢你就住在这儿好好修养着,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十娘说,”十娘一摇手帕,看着凤栖梧身上那一道道的血痕,两道秀眉都快拧到一块儿去了,“十娘看你的伤可真是不轻,明天一早我就差人去把西街的林大夫请过来给你看看。”
十娘摇摇头,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这么难得一见的美人胚子,竟然也忍心下这么重的手。也不知道会不会留下疤痕。要是真留下了,价钱方面可就损失大了。
凤栖梧正准备开口拒绝,目光瞥及站在身旁的青黛,又生生地把拒绝的话咽了下去。她点点头,道:“行。那麻烦十娘先替我们准备些热水,再拿些干净的换洗衣服来。”
十娘面色一喜,心想着这丫头的语气终于是缓下来了,连忙就应了一声,就差人准备去了。
十娘刚走出去,一直跟在凤栖梧身旁的青黛就扑通一声,冲着她跪了下来:“多谢凤姑娘相救!”
凤栖梧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这才说道:“不过是权益之计而已。”
“不,”青黛抿了抿唇,看模样像是经过深思熟虑了一般,“青黛愿做凤姑娘身边的丫头,还请凤姑娘收留。”
凤栖梧漫不经心地将茶杯举到眉边,轻轻地晃了几下:“刚才那姑娘说的对,大家都是被卖到青楼来的,我哪里需要什么丫头。”
青黛摇摇头,坚持道:“凤姑娘你也知道,自从师父和师母不在了之后,我也没有什么人可以依靠和相信的了。不知道为什么,从见到凤姑娘的那一刻起,忽然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切感。这一路从东林到楚云,大家朝夕相处了这么久,我觉得凤姑娘你并不像外表看上去那么冷淡,也需要偶尔能有人一起说说话。我也知道,凤姑娘无论才貌风华还是身份气质,都不是我这个被武倌师父所收养的丫头能比得上的。因此只求凤姑娘能不嫌弃,收青黛在身旁做个丫头……”
凤栖梧轻“嗯”一声,冷若冰霜的脸上根本不透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她随手将杯子放在一旁,对青黛道:“起来吧。”
青黛跪在地上,不知道凤栖梧这一句,究竟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纠结了半晌,一句“凤姑娘不答应我就不起来”终究还是被吞回了肚子里。像这样冷傲的女子,该是最讨厌别人威胁她的吧。
见青黛还跪在那儿没反应,凤栖梧眉头微凝:“十娘把东西送来了,你去门口拦下她。我这儿有你就够了。”
青黛顿时一喜,二话不说地从地上爬起来就准备推门出去。手才碰上门,又转身折回来,带着俏皮的笑意说了句“是,姑娘”之后,才跑了出去。
凤栖梧看着青黛跑出去的背影,心里盘算着。接下来便要看这个丫头,是不是能通过她的考验了。
才想着,青黛已经抱着一捧干净衣服走了进来。又里里外外地跑了几趟,准备热水,布置屏风,动作麻利干脆,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只一会儿功夫,就一切准备妥当:“姑娘,已经准备好可以沐浴了。”
确认房门已经关好之后,凤栖梧褪下衣衫,布满伤痕的身体,丝毫不遮掩地暴露在青黛的目光下,惊得她不由得张大了嘴,似乎根本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这一切。
“姑……姑娘……,你的身上……”
本该是如白玉凝脂的肌肤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伤痕,密密麻麻地交错着。鞭伤,棍伤,烙伤。有的已经好转结了痂,复又裂开,有的已经恶化呈现出黑色,还有无数的淤青红紫,看得青黛心里“咯噔”一下,几乎要自控不住,淌下眼泪来。
这一刻她似乎明白了。难怪这个女子永远都是一副冰冷的脸孔,难怪这个女子好像对谁都充满了戒备,不愿意轻易相信别人。倘若遭受这一切的是自己,不知道会不会早已经不堪受辱,自我了断了呢?
凤栖梧正要说话,忽然眉头深锁,一把将衣服重新披回身上,抬起头冷呵道:“谁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