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草的死如同秋天的落叶,转眼间就被积雪掩盖了,没有在王府激起任何波澜。一个丫鬟同侍妾争吵,失手推了对方落入荷塘致死,而自己也内疚自尽。这件事情对于生活在王府里的众人来说,似乎司空见怪了,顶多只是增加了一条婆子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但因为这件事,众人对夏吟雪的看法却变了。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女子竟然心狠手辣,纵容下人行凶。这只是有人背后议论的。也有人说落雪轩主失爱子,仆从自缢,是有灾星附着。
因此平日里丫鬟婆子走路都绕道而行,怕的是沾惹到了不祥,让自己遭殃。王妃自是不屑过来的,连明月庶妃见了夏吟雪也似乎退避三舍,不再招呼。
今年冬天似乎特别冷,落雪轩院子里里外外被积雪包了个严严实实。
屋内,火盆里碳火正旺,烧得辟里啪啦的。幸好平时林月月同那汪顺走得比较近,他没有同其他人一样歧视落雪轩,每次领木炭份额都是足足的。所以这个冬天落雪轩主仆三人算是没有挨冻。
大厨房就差多了,饭菜偷工减料。夏吟雪身子没有好利索,就断了荤腥。连续一个星期都吃素菜,吃得小脸都发绿了。珍珠饭也换成了陈年粳米,连林月月吃得都难受。夏吟雪自然是更无法下咽了,别说什么营养,连饱肚都成问题。只是她这个人一向息事宁人,不喜欢争斗。有什么事情也掩在心里,顺其自然,也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林月月几次都想去同大厨房的人讲理,被夏吟雪劝住了。她说,世态炎凉,这种落井下石的人多的是,要是去计较,恐怕是自找麻烦。等王爷回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林月月一想也对,落雪轩目前也是处于弱势地位。谁也不会替她们做主,自己要是惹了什么事情,被关了起来,恐怕夏吟雪就要被于置于死地了。因此也将先前的冲动按纳了起来。
依兰将一壶开水拎了进来,然后泡好茶,奉到夏吟雪面前,突然扑嗵一声跪了下来。
那张被粉施过的小脸有些涨红,有几绺碎发飘到眼前,恰如其分地掩饰了她眼中的慌张。
“娘娘,请喝下奴婢给您奉的茶!”
“你这个是?快起来罢,有话好好说!”夏吟雪有些不解地望着依兰,林月月也侧过身来。
“娘娘,这是奴婢给您奉上的最后一杯茶。这是奴婢对您一直以来的疼爱表示谢意!”
“你要去哪?”林月月听出了话里的意思,
“王妃娘娘说她院中的吴妈妈告老了,现在人手紧缺。叫奴婢回去帮忙!”
依兰始终低着头,不敢抬起眼神看夏吟雪。她心里恐慌得很,怕夏吟雪不放她走。如今雪落轩的境地她无法再呆下去了。且她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也没有必要再留下来了。
“那你去吧!日后,有空可以过来看看…..”夏吟雪神色黯然,有几分悲伤。她想起了香草,这个被积雪深埋的苦命丫头。
“谢谢娘娘恩典,奴婢这就走了!日后娘娘若有需求可以知会我一声,奴婢一定全力以赴!”
“你,,你,算了吧!没有日后,想不到你竟然在这个时候抛弃落雪轩,抛弃我们,算我看错了你!”林月月越听越生气,别人歧视落雪轩也就罢了。可是连依兰她竟然也转身而去。
“算了,月月,人各有志,不要勉强她!去吧,依兰,收拾好东西!落雪轩如今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你以后还是少来的罢!免得招人口舌!”夏吟雪泪水涟涟,毕竟相处了这么久,还是有些不舍。
依兰咬了咬牙,转身离开了。林月月欲站起身去理论,被夏吟雪拉住了。
“对了,月月,去叫依兰过来一下!”夏吟雪沉吟了片刻,她想曾经承诺过给依兰几件旧的衣服,此时外面风大天寒的。眼看着就要过年,依兰仍然一身单薄的旧衣。唉!也不怪她要离去,她在落雪轩这几月什么都没有得到。
依兰正在耳房内收拾东西,其实也没有什么要紧的。几件衣服而已,四个月前,她同香草一起被王妃安排到这里,如今与香草已经阴阳两隔,想到香草的枉死。依兰又感觉有些手足无措,若不是她,香草怎么会落到如此地步。
“依兰!”林月月走了进来,唤了一声。吓得依兰一惊。
“你…还有什么事情?”
“我想问你点事情!你坐起来!”林月月将依兰按坐在凳子上。
“香草的死在我心里始终是个结!我越想越不对劲!香草与你情同姐妹。你想不想为她申冤?”
“我,当然想为她申冤。但是,冤从何来,她是自尽的啊!”依兰神情开始慌乱起来,她的手里握着一块布绢,手指用力的绞着。
“我不这么认为,这其中有我们不知道的冤情。你想想她前面说过的话,对了,那****同康佳成在落雪轩内陪着侧妃娘娘。而你去了淑宜王妃那边,你必然要经过荷塘,那个时候你有没有看到香草同秋意争吵?”林月月盯着依兰的脸,心里回忆着当晚发生的事情。
“我,当时走得很急。心里一直挂念着娘娘的安危,自然是没有注意到其他的事情!”
依兰的心狂跳起来,她努力地压抑自己的慌乱,生怕不小心露出了破绽。香草已经死了,死了死了,一死百了。为何林月月还要揪住不撒手?
她慌乱的神情引起林月月怀疑。她本来只是想向依兰打听一下当晚发生的事情。没想到依兰竟然如此慌张。
“难道你走路的时候,一点声响都没有听到吗?别人说她们吵得很大声…..”
林月月话还没有说话,依兰恼羞成怒了。她将手绢扔到林月月脸上,激动地说,
“你不要再说了,香草与我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都约好了明年元宵一起闹花灯的,可是眼下却阴阳两隔了。你以为我不心痛吗?你以为我不难过吗?为什么要一直提起她?我原本想离开落雪轩就怕你们提香草,一想到她我就揪心的痛,她就好比是我的亲妹妹啊!”
依兰非常激动,嘶哑的声音颤抖着,将满腹的委曲都发泄了出来。
林月月想不到依兰会出现这种情况,心中的疑虑反而更大了。但眼下依兰这么激动,肯定是什么也问不出来了。于是拍了拍她的肩头,轻声安慰,
“你别多心了,我只是随便问问。想到日后相处的机会少了,所以多同说几句话,你别放在心上。其实是娘娘崔我过来的,她说临走有几样东西送给你!”
依兰抬起泪眼望了望林月月,用力点了点头。林月月拾起手绢帮她擦了擦泪,然后两人一起来到夏吟雪房中。
桌上摆着几件厚的冬衣,还有一包碎银,夏吟雪走到依兰面前,捋了捋她额前的头发,和声说道,
“你在我这里帮了我这么久,也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送你的。眼下就只有几件旧衣服了,你拿去暖暖身子,这一点闲银拿去买点过年的物品。”说着,眼角又微微发酸。
“谢谢娘娘…….”依兰也觉得喉头发哽,说不出话来。夏吟雪对她如此厚重,她深受感动。可是眼下,她不得不离去。
因此,又深深地跪下来,给夏吟雪磕了几个响头。然后才收拾衣服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