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女外科医生嫁的是男医生，她老公肯定不放她去荒山野岭。唯一的方法是把她老公也一起请了，年薪每人12万元，做10个月。做11个月的就年薪各15万元。咱们将原本起3层的诊疗所改建成4层，4楼全层装修得漂亮些，做员工宿舍。再看在30万元一年的面子上，也许就能请得动女外科医生了。医生家，我还准备请一个煮菜好吃的女用人给他们。咱们诊疗所要起个大冰库，鸡、鸭、鱼、肉、蔬菜、水果的储备要多，要丰富。工作人员的伙食要一流，而且免费。”
两位夫人立刻说：
“可惜我们不会开肚子，不然就向你报名。”
李院长便问：
“你要多少个女外科医生？”
小龙答：
“暂定10位吧。夫妻档在山里没那么寂寞，可能肯做得久些。希望10位女大夫能救多些本来就不该死的母亲和孩子。要是我能力许可，相信贵州20间诊疗所不会多。希望两位院长大力推荐适合的人选。”
李院长、陈院长便说：
“一定！一定！”
医生们不喝酒，他们3个自己人试喝茅台，个个面红耳赤，大叫厉害！贫民窟小医院选址在贫民窟进城必经之路的破旧住宅区。那儿的住户比贫民窟富不了多少，大家商量的结果是诊金加药费暂收5元，但60岁以上及家贫者可以免费，以免全城人都把病人送来此处，难以维持下去。但其他小诊所则一律免费。
小龙将张夫人从惠州接来贵阳陪伴张群，自己和郑伦则仆仆风尘奔赴贵州西北部，另外选了5处诊疗所所址，加紧建设。
由于是赠医施药，医护人员的薪金支出有预算，可以由会计部运作。但那施药则由高价买进到免费送出的过程中容易产生流弊，必须由可靠的人掌握。办法是由郑伦组织药剂部，派出去诊所工作的药剂员发出去的药必须有医生处方做证明，送新药给诊所时收回处方统计消耗的药数。这个郑伦领导的控制中心除了药剂部属下暂时有10多个会计员，还负责向全国药厂订购新药和医疗设备，也请专业人员兼职协助，成为小龙心目中新的总部，设在小医院的顶楼。这座小医院有5层高，规模比原先设想的大，可媲美一间县级医院，但设备则先进得多。
一下子搞10间诊疗所、一间小医院，对医科完全外行的小龙是大挑战。他工作得绝对认真，三番五次跟医生们说：
“不能因为我们不收钱就不认真诊断、不给最有效的药。”
他在给病人的药袋上印上大大的电话号码，写着吃药两天无效时请致电。那是他坐镇的总部电话，给医生带来压力，因为有专人记录。小龙还整天跑贵阳医院请教专家或临床医生对各种病的意见和用药的药厂名字，细心做了笔记，力求改进。
10间山村里的小诊所，综合各方意见，比起当初的设想有了长足的改进。设主诊医生（所长）一人，女外科医生兼妇产科医生（所长夫人）一人，助产士两人，护士两人，药剂员一人，厨师一人，当地请的清洁工两人。除了手术室，还附设病床10张，因此必须兴建300平方米大、4层楼高的小楼房才够地方使用。所以苗族、布依族大寨也得找地方搞建筑。郑伦带着两队建筑队进山，每队负责两座。小龙则坐镇贵阳，负责建筑材料的供应。一天到晚既买材料又找车，忙得团团转。
10个工作人员的诊所加住院病人每天的药品、粮食消耗不小。小龙预备了6辆面包车，7个司机，分南北两路，川流不息提供所需。贵阳贫民窟附近新起的“新寨路诊疗所”五楼成立了采购各类物品的部门。郑伦没回来，小龙就回不了家，从7月到11月，两个老婆的电话不断，玫儿是问工作进展，丽珠则问：
“怎么，又娶了个贵阳夫人？”
六
那时黔西、兴仁、望谟的3间诊疗所陆续开业，小龙跟张群夫妇一起去那儿观察有所不足处。最令人兴奋的是女外科医生如及时雨，挽救了好几十对难产母子的性命。贵阳医学院李院长半年前的提议真伟大！
求诊病人中老年人患白内障的很多，他们以为半瞎或全瞎是没法子的事。小龙便安排他们去贵阳大医院开刀，并负责医药住院费用。他定下规矩，7个送货司机谁接老人去贵阳医眼的要问清楚医好的时间，并接人家回家。
这为老人带来光明的事，最得张群夫人称道。张群快70岁了，来时的路上被颠簸到老骨头快散了架。见到那一对对原来可能死得不明不白的年轻母亲和婴儿，眼泛泪光地跟小龙说：
“有生之年我跟着你专造山村诊所！”
小龙答：
“是呀，离开县医院越远的地方越需要。这本是县长的职责，可他们热衷于把办公楼建成媲美白宫的大厦，坐的高档车、吃的山珍海味，自己享受公费医疗，老百姓没钱就别看医生！”
张群唉了一声，说：
“这辈子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中国出一个实现全民免费医疗的政策，如果真有这个人实现它，肯定留芳千古！”
小龙苦笑地答：
“我要是能作决策，就把中国的储备一毛钱也不投资外国，专搞免费医疗，搞失业救济，读大、中、小学百分百不要钱，那有多好！”
1991年11月底，一连几个阴雨天，说冷就冷了。小龙以为会下雪，谁知贵阳突降黄豆大小的冰粒，是他一辈子没见过的。
郑伦在遵义、铜仁山区督建后来定的5处诊所。张群要去帮忙，小龙说施工队造了之前的5栋已驾轻就熟，老年人去寒冷荒僻山区生活不合适，跟张夫人硬将他押上了回广州的飞机。他自己则带着几位医生天天在贫民窟附近的小医院视察装修和安装医疗设备，那医院外观像间县级医院，但设备他要求有省级医院的标准，赶农历年后开业。
今年7月随口下令东莞、惠州两间厂各造7万件童装羽绒大衣出来，并不知道造羽绒服装需要专业技术、专业人才，几乎是开设一个新的部门，又限时限刻要送货到兰州和贵阳。最终能完成任务，陈秀夫、陈丽珠、沈玫都出了大力气。他们首先在各地羽绒厂高薪挖角，到处找密度特高的羽绒褛面料，而且必须是现货。14万件4岁到14岁6个码带帽的长大衣，想不到竟然是开厂以来最艰巨的考验。他们跟小龙通电话时却一句没提，直至装满了20辆8吨大货车，司机分两批出发，他们才带人飞贵阳。
陈秀夫百忙中抽空来贵阳，目的是顶替小龙的工作，好让他带两位夫人去派寒衣。3个人见到小龙时，他正在还没开业的小医院门口帮司机们搬送给5间诊疗所的给养，卷高了衣袖、一头汗。突然见到4个多月没见的两个老婆，冲过去一手一个都揽在怀里，还没头没脑向她们脸上左右开弓吻去。在场的人自然向他们行注目礼，那陈秀夫更笑得肆无忌惮。丽珠和玫儿自然拼命推开老公，都羞红了脸。他可是第一次这么猖狂！
七
在贵州奔波了半年多，这次小龙的计划是专找山区的小学派寒衣。因为他知道孩子们家离学校是一个多钟头内的会走读，单程走两三小时的就在学校寄宿，去学校派比深入山区方便。
之前他们以为贵州的小学跟广东一样，只是校舍不像样而已。谁知实地一看才知道，不仅教室不能挡风雨，学生宿舍比广东的猪圈还要造得马虎。那些六七岁、八九岁的小孩，人人自个儿用石头堆个小灶，用树枝引火在破锅里煮从家里带来的米或番薯、玉米等，小脸、小手又黑又脏，情况决不会比100万年前穴居人的孩子更好，可能更差。丽珠和沈玫两个女人看得辛酸，小龙则大骂县里那些管教育的干部不知干什么吃的。他发现，往往是全村最奸诈的那人做了村长，所以他最不爱跟这些村长打交道，总是请校长直接找来当地泥水匠、木匠，出钱起三排瓦房。一排是男生宿舍，一排是女生宿舍；另一排起上大灶台，既是厨房，又是饭堂。他答应承担伙头工资，并提供米、面、蔬菜、肉类等食材。吃饭的人头有的几十人、有的百来人，每月开支五六千到两万，这倒吃不穷小龙。
但这样的山村小学单单贵州路过的都37间，郑伦买了三辆小货车主力送货，另请了三个骑电单车的男孩跑没公路、只有小路的学校。车尾上常年载着一只杀好的猪，一分为二，一间学校半只，因为山里有钱也没处买。从此，大约每隔10天吧，小学里就会传出孩子们由衷的欢呼声。
甘肃的7万件羽绒长大衣大约20多天就派光了，也学贵州那样资助了29间小学起学生宿舍、饭堂。但甘肃可没有郑伦这样的大将跟进，沈玫就跟老公说留在兰州把事情办好了再走。因为为学校提供材料、监督造房子、成立今后的营运小组，这些事起码都要三五个月。小龙说叫陈秀夫来办，沈玫不同意。她认为陈秀夫主管大江南北童装全盘销售，不能大才小用。能为穷孩子出力，她特别开心。
“你不回惠州过年了？”
“不回。小燕有丽珠照顾，我没有后顾之忧。”
小龙沉思了一会儿，说：
“兰州的会计主任小刘是大学生，我觉得这女孩子端庄、文静，可以信任，你就跟她一起办事。买够用的面包车、几辆电单车等，瓦房造好运输畅顺后，就由她负责此事。广东大学生的奖学金比这儿重要得多，那才是你的工作。”
沈玫点了下头，说：
“那明天就开始买车，请人，大后天就是年二十七，你们也该回东莞去了。”
小龙摇头，说：
“大后天丽珠飞广州，我得回贵阳。那间小医院实在太重要了，我一定要等它和10间小诊所都上了轨道再回家。你们不知道，医生、护士、助产士称不称职，医疗器材的质量、药品的功效、后勤的配合支援，样样都得仔细观察，都得计划周详，一出错那是人命关天的大事。郑伦很能干、头脑也精密，唯一的缺点是不敢炒医生鱿鱼。因为他医学院没毕业，怕人家骂他半桶水。其实，一个常常诊断错误的医生是不该留的。”
陈丽珠见他俩有商有量，分明不把自己放在“主持人”的位置上，甚至认为她只配留在家管孩子，心中有气，便低头沉思“学童宿舍膳食改进计划”的缺失处，越想漏洞越多，便说：
“小龙，你预算两个省造学生宿舍投入4000万元，膳食每年资助1000万元，这67间学校其实只是我们路过的学校，只占同类学校中的极少数，很有发展空间。要管好这件事，兰州、贵阳都要成立专业队伍，决不能叫郑伦兼职管，管医疗的人哪能分心？为了减轻运输负荷，可以为学校提供菜种，让师生们课余种。剩下要运的是米、粮、冻肉，看来必须建货仓和冻房。因为现买现运货价一定贵好多，东莞厂里4万多人吃饭，管伙食支出我有心得。从货仓到送货点，为防流弊，提货、收货、签收三联单不可少……”
沈玫听她说得头头是道，就说：
“好多事我不懂，丽珠陪我在兰州办事就好了！”
陈丽珠干脆地答：
“好呀。培训好甘肃的工作人员，我还回贵阳接郑伦的手。别说过年，半年后都不知回不回得去。”
小龙听如此说，大大开心，揽着她说：
“那我就在贵阳等你，医院该留一间长期宿舍了，你早些来。”
八
1992年7月，资助的学校发展到99间。并肩工作8个月后，两个都内向的女人终于成为好朋友。两人都不再吃对方的醋，唯一不肯的是跟小龙一起大被同眠。
当小龙带着她们一块儿走进东莞家里，长高了好多的小燕欢呼一声，一冲冲进了妈妈的怀抱。西关大少和他的肥婆夫人就知道此人是谁了。这间房子原本买给她，她不要，还要让给情敌，真是不可思议的女人！
西关大少大献殷勤，模样尊敬到十二分。当小燕跟他介绍这是妈妈、这是外公时，令他大大尴尬，令小龙大笑不已。
肥婆则把女儿拉过一边耳语：
“快点请她走，千万别留她过夜，那是‘入宫’！”
奇怪的是女儿只是笑笑而已，没表态不算，还跟那女人大说大笑，非常亲热。这令肥婆费解，见女婿抱着小燕坐在一角，心想：
“我这女婿真是能人所不能，连女人的嫉妒他都有本事化解！”
西关大少则对他们在兰州、贵阳办的事极有兴趣，细细追问。他女儿不无自得地说：
“也就为8000左右孩子造了宿舍，提供膳食。”
“那得要多少钱？”
“宿舍、饭堂花了6000多万元，以后的伙食每年希望不超过2000万元。”
“奇怪，不是说小龙一直在造赠医施药的诊疗所吗？怎么又搞了新项目？诊疗所的成绩好吗？”
“11间诊所每天看1600到1800位病人，一路在增加。最值得说的，这半年多来山里的外科医生已为难产妇人切腹分娩380多宗，如果不开肚子，死亡率非常高。她们的家离最近的县医院最少50公里，有的超过百公里，那不是公路的距离，是山中的羊肠小径。”
晚餐桌上，顺德妈姐的小菜极丰盛，沈玫从来没吃得这么饱过，9点就跟小燕一块儿回房睡了。三人中，她习惯了退让。以前在惠州，小龙好久不来也没不开心。但近来在贵阳两个女人各睡一间房，那陈丽珠老是霸着小龙。算日子五与一之比，令她觉得过分，但又羞于启齿。第二天一早醒来，想想小龙辛苦了几个月还要折腾，也不想看见丽珠脸上那一抹红晕。于是跟老人打声招呼，坐上车房里的车就回惠州去了。这唯一的一晚住的不安乐，走的也没风度，抱着女儿还有一丝凄苦味儿。
小龙睡到近中午才起身，喝完咖啡不见小燕和玫儿，一问，知道走了。心中内疚，什么都不吃就干掉了半瓶白兰地。这个时间他从不喝酒，家里人知道他不开心了，谁都不敢出声。大口大口的白兰地冲击着心里的懊恼，牵挂了8个月的宝贝女儿只抱了一个钟头，这做人也未免太没味道了！
原本准备回东莞厂里开会，醉醺醺自然不能去了，见司机刚从惠州回来，便跟陈丽珠说：
“你叫厂里派辆车来接你去主持会议，我坐这车去惠州。”
陈丽珠无意识地问：
“什么时候回来？”
小龙竟然冷冷地答：
“不回来了。”
陈丽珠见汽车绝尘而去，气得全身发抖。她妈妈连忙说小龙说的是气话，当不得真，她爸爸却在她耳边说：
“没事！没事！他不回来你就去惠州找他，包他不会赶你出门。”
肥婆固然骂放屁，连他女儿都忍不住骂了，骂完俩母女相拥而泣。肥婆问：
“这几年他明明对你好些，很少见她。这次怎么了？”
丽珠哭着说：
“他根本就是牵就我、敷衍我，其实心里爱她多些。”
她爸爸说：
“他两个都爱，只怕爱你还多些。但一天不能跟你们两个生活在一起，跟孩子们生活在一起，他就不会开心，甚至很痛苦。沈玫人好，小龙叫你去管惠州做出口童装的新厂，意思就是叫你搬去惠州住。你应该考虑，不是一口拒绝。”
丽珠嘟哝道：
“我管东莞，她管惠州不行吗？非得住在一起，那有多尴尬！”
西关大少说：
“昨晚我跟沈玫聊天，她以前专管奖学金，以后还要兼管贵州、甘肃的账目和汇款，根本没时间理童装的事。东莞已经上轨道，惠州新、旧两间厂，又是内销、又是外销，属下还有针织、毛纺、羽绒什么的，慢慢会取代东莞成为小龙的旗舰，你陈丽珠不管谁管？”
“思惠、念惠星期五下午回家，广州离惠州太远。”
“这算什么理由？小龙说过了，他们学校深圳分校前年就开办了，深圳到惠州一小时都不用。”
陈丽珠瞪大眼睛问：
“是小龙叫你来跟我讲的吗？”
“不用讲你也该明白。”
两母女便上楼回寝室商量这重大无比的事。
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