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十三}万般不由人，爱到深处情才伤
秋风秋雨秋寒人，静坐房内待来客。
来得人来暖意来，翘首窥望院庭外。
陌生的信手涂鸦，看着随性，却道出了心事。“外来客人”，诗中企盼在无趣的生活下显得越发深切。深深庭院秋色，寥寥女儿心。
天气转凉，当院落外无边红木萧萧下，静看屋外缕缕桂香十里飘，深入庭巷，愣卷带忧愁，寄予来人嗅……
见着自己如此感怀秋思，陌生不禁嘲讽自己的多愁善感。道明了，只是心向外。外面的空气吸引她忍不住去呼吸。那是片与院内不同的天空。有着秋日里最凄美的生死辞别。忆起秋日落叶，陌生不自觉心怀激动。眼前似勾勒出她向往的景色……
看到湖，有亭，有落叶，有……还有一偏绿裙裾。陌生一个着急从座位上蹦起，脚趾头使劲的撞在桌角，顾不得疼痛，赶忙朝屋外追去——
“绿筱姐……姐，你要去哪里？”
绿筱好笑的看着陌生的气喘连连，转头向外走去，“为你添配衣裳。”便不顾陌生。
陌生拉住绿筱衣服袖口，阻止她前行。眼睛珠子一动不动，神色可怜的紧紧盯着她……
两个站在院口你盯我，我看你……
绿筱淡笑着把视线收回。“带你去。反正也是买给你的！”
陌生瞪大了眼睛，一下子兴高采烈的搂住绿筱的手臂，嘴角弯弯翘起。
虽然陌寒松从未踏足过翠屏院，但照例每月的月钱还是有多的。甚至是特别的多拨给。在衣食上，陌生她们还是无忧的。甄青语不懂，他这样做事出于弥补，还是把她们奉做宾客似的疏远……
她们没有坐马车。对陌生来说，倒是个赏景的大好机会。一片围墙阻隔不仅是别有洞天的风景，更把一颗企盼自由的心灵禁锢了。出了府门，穿过巷口，再绕过农舍，这是陌生完全没有见过的。显然绿筱领着她走近道。一路上，陌生见到守卫府门的红衣侍卫；窄窄的巷子里卖烧饼的阿婆；屋前戏耍的小孩……这一切都令她欣喜。生命是那般的真实存在。或静止；或劳作；或运动，所有的都是尽情释放，享受人生的形式！
突然间，眼界豁然开朗。水岸边的柳絮被秋日染红了颜色，纷纷飞落。水面上，叶叶小舟轻荡着微微涟漪。阳光动情的在这一片多情的水面洒下潋滟光晕……“题诗红叶上，寄与多情人”。河岸上的才子，对岸的娇羞佳人，水送仰慕情，叶载相思心。萧索的秋日也可以这样的浪漫多情。只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陌生深深的感叹道。
“你在这等一下，我到那边的绣庄看看。”绿筱手指前面的一家绣庄嘱咐道：“不许乱走！”
陌生点点头，她倒是想到处走走，可也得认得路啊！目送着绿筱身影离去，把视线收回，细细的打量着河的周围。
邺城的集市果然很热闹，人来人往。从街道的开始到街尾处处都停置着商家。各行各业，三百六十行。各色衣裙川流不息，美人俊男，老者稚童。声响四起，无不宣示着这个都城清晨的繁盛生机！
陌生站着的河边离中央街道有段距离。正是这段距离将笙嚣阻断开来，为有情男女营造幽谧的谈情环境。陌生笑着把目光从街道收回。想来《清明上河图》的景色也不为过，如今见了邺城这番景象，恐怕也汗颜非重新起图不可！
河的中央有座亭。光线照射在匾牌上，“留情榭”。陌生心想，不知是哪对男女在这亭上留下了情……
视线往亭内走，陌生一怔，是上官慰！他在这里做什么……心跳漏下一拍，内心涌来深深不安……
一个红衣女子从廊柱后出了身影。陌生心里惊慌！她……陌生分别认得她是那日致使自己跌下受伤重而来到这的，陌寒松最宠爱的掌上明珠陌一末。她的娘夺去了本该属于娘的爱情。难道……难道，她也要抢走我的爱情吗？一步步向后退去，陌生匆忙转身朝街道奔去……
在人群中浑浑噩噩的走着，陌生突然心里没了主意……也许是自己太冲动了！事情也许根本不是自己想象中那样。自己这么突然跑开算什么？再说，上官慰并没有接受她，她凭什么身份气愤！可是……陌生又想，万一是自己想的那样，她该怎么办？她和他不过数目之缘，她就那么冲动的表示情意。以陌家和上官家的交情，上官蔚和陌一末定是从小相识。加上门当户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从小定亲也不是不可能……心下抽搐，自己的这份情谁知？又要托付何人……
陌生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全然不见街道上正朝她飞驰而来的黑色马车……
上官慰坐着悠闲地看着河面上的风景，心里头把陌昀殊一顿埋怨。见着河面如斯景致，陌昀殊提议，对水浅酌，方不辜负此番良辰美景。于是留她和陌一末在这里。倒也未尝不可！只是，陌昀殊忘却了陌一末对他有意。此时的两人共处未免徒增误会，令人心生不便。
陌一末移步向上官慰靠近，表情尽是娇羞态。面上绯红，别扭的说道:“上官哥哥，明日我们外出游玩可好？”想了一下，觉得不妥，补充道：“还有我哥哥，浅言也一起去。”
上官慰把视线在水面上收回，温和的看着她，“好。”微微颔首。
和陌昀殊的往来，从小他对陌一末有着妹妹的疼爱。不较浅言的聒噪，陌一末在他面前总是安静，怯懦。也许不是她走不进自己的心，而是自己的这颗心不听使唤的住进别人了……
上官慰用手轻抚下胸口，苦笑着看向街道。过了这片闹市，那是陌府西院……
突然心下一震。那抹身影跑的极快，他只来得及捕捉她散落在耳根的发丝。还有鬓发上的桂花簪子。
陌一末不解的望着匆忙站起来的上官慰。心里惊奇，是什么让一贯淡定，难以捉摸的上官哥哥有这么反常的情绪！迎向上官慰的目光看去，只见着萧疏柳枝和散落一地的柳叶……心里头更是疑惑不解了！
上官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站起来，只听到自己向陌一末道声别后追随着那个身影匆匆离去。其实，他只是怕她误会……
巨大的马的阴影向陌生罩下来。陌生来不及反应，楞楞的看着眼前即将发生的一切，好像在欣赏一副无关于自己的精彩上演……
众人在惊呼，纷纷的跑开，退到街道两旁。有的小孩子更是害怕的捂上了眼睛。所有人都同情的看着马蹄下的姑娘……
在这个危及时刻，千钧一发之际，一辆马车从巷口冲了出来。硬生生的撞在了马上。那马受了撞击，飞了出去，脱离了绳缰，狠狠地倒向路旁的摊贩上。顿时，瓜果、蔬菜飞扬……一下子，惊呼声四起，小贩忘了叫骂赔偿自己的商品，只直愣愣的看着从巷口里突然冲出的白色马车。如此巨大的冲撞，那马车竟丝毫不毁！那肇事的白马，甩甩鬓毛，引头嘶叫……
“扑通……”有东西倒塌的声响。没了马匹承担重力的黑色马车一下子塌陷下来。从马车内滚出一个小厮，破口便骂……
有一只洁白，看似纤细却有力的手从白色马车内伸了出来……
陌生盯着伸到眼前的陌生的手，不知不觉，毫无意识的握了上去。手的主人对她微笑，眼中尽是温暖关怀。
这比刚才的那场车祸带给陌生的震惊还要使她难以接受！殳授，他竟然对她微笑！不知是否由于劫后重生面对的第一个笑容，陌生只觉得那是造物者的恩赐，愰得她只觉身处仙境！殳授的一身白衣，脸上淡淡的纯粹笑靥，也不似人间拥有……
借着殳授手掌的力量，陌生上了马车。在马车内她见着了另一个人的身影。溱潼，依旧面色不善。
“真是不堪！竟吓得不会逃命了……”
面对溱潼的讥笑，陌生一笑置之。
“溱潼，住口！”殳授出口喝道。
今日的殳授令陌生陌生，很费解！除却他对自己态度的转变不提，倒是第一次见着他发怒。还是对着溱潼！虽然也才见过他一次，但陌生总觉得他是那种深藏不露，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今日所见，总之所有的所有她想不明白……
殳授带陌生来到一家绣庄。陌生抬头看到头顶四个镏金大字。“天丝缎庄”，她想，她见过的！
殳授让人找了件款式相同的衣服给陌生换上。陌生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白色裙衫，是马蹄上抖落的灰尘。也不客气，微笑的接过。心里赞叹殳授的心细。回去让家人看见，免不了一顿担心。
想到这，陌生突然记起，自己突然跑开，把绿筱姐姐一个人丢下了！抬头看向殳授……
“我已让人留意，如果有人寻你，就领着到这来。”
陌生哽住。殳授竟然心细至此。同时，陌生不解，他是如何知道她不是一人的……
“你就肯定我有伴儿？而非独自一人！”心思处，口发问。
“呵呵……”殳授还是一脸淡淡笑意，“那次聚会间，草草听人提起。听闻陌四小姐从未出户。恐怕今日才第二次！自然不会是一人独出了……”
陌生若有所思。心里暗谤道，杨从真是口无遮拦！
“那个……”陌生不好意思的说：“因为我你制造的那场混乱，还有……烂摊子……”
还是了然的微笑，“我已派人留下了银子。你大可放心！我不是那种引起了祸事，拍拍屁股逃之夭夭的人……”殳授打趣的说道。
他今日是怎么了？陌生心想，殳授今天的笑容太多。让人觉得恍惚！
上官慰赶到时，恰巧看到陌生拉着一陌生男子的手上了马车。心里空落落，道不清感受。转身离去。
不知为何，上官慰水蓝的长衫今日见来，隐隐透着一抹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