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四十一}红妆喜帕，情孰真孰假
大红的喜联将陌府点缀的一番喜悦，方采撷的繁花郁郁芬芳，那香气盈满喜堂。大堂的中央一对龙凤烛高照，左右侧的雕花镂空檀木椅上双方父母喜气洋洋，正襟端坐。目光徘徊在门口，似在凝望等待什么……
今天是我三哥，陌昀诘的大喜日子。没有应对喜事该有的愉悦兴奋，我平静、木然的看着这一切上演。看我的三哥手握红绸牵引着一个女子走过我的身旁。三哥面带微笑，脊背挺直；他的新娘步子踽踽凉凉，颔首低垂。我们都在这个红色团圆的日子将各自的心事隐藏。
除夕之夜，花好月圆，宾客盈门，共贺陌家三公子的大喜日子。从此，陌家和上官家结为秦晋之好,朝廷两大重臣的权利也将紧紧相依。外人看来这是一场政治婚姻，为他们以后在朝上的发展指明风向标。只要紧紧抓住陌家和上官家这座合二为一的权利靠山，便可保自身地位稳固，更至于节节攀升。在我眼里，我只知道这场婚姻牺牲了两个人的幸福，我那向往自由的三哥，深爱着殳授的浅言都得不到幸福。
婚前的一晚，我问三哥，“你爱浅言吗？”
“我不讨厌她。”三哥月下舞剑，飞身旋转间对我回道。
“既然你不爱她，你们成婚是不会幸福的。”
“随它吧……”三哥说道，“一样要成婚，和谁都一样。”
看来三哥便不知道浅言和殳授间的事情，我在心里暗想着。三哥对这场婚事没有太多的表示，一反常态的漠然接受着安排。我已经没有什么可问的了。我以为他没什么和我说了，刚想转身就走，却听身后声音响起——
“丫头，你恨陌家吗？”
我一时呆愣不知如何作答。
“我恨。”三哥目光清亮的看着我，“我也爱。”
我应该要恨吧？但是我却对恨这种感情陌生。突然我想清楚了，由爱生恨，恨是由爱中衍生。而我不曾爱过陌家，不曾被陌家爱过，所以我也是没恨的。无爱、无恨。
“好想对酒当歌，策马江湖!”
眼见三哥仰天长啸，目怀深远，我对他说：“会的。总有一天会的。”就像我一直告诉自己三年之期结束我便可以幸福那样，我也让三哥把他的希望与追求寄予不知的以后。
“嗯。”他点头，“那么现在就让我为陌家做最后一件事。”
见他笑着对我点头，我瞬刻间懂了。其实他早已做好决定。遵循父母之命成婚是他为陌家或者说为他自己做的一件事。一旦这件事结束，他将放身心于他心心向往的江湖。一旦他走入江湖，他将不再是陌家的三公子。他是他，自由自在的他。
“那浅言怎么办？”我说出自己心中的担忧。三哥在娶了她后可以丢下他远走高飞、寄情山水吗？那浅言该何以自处？
“她提议接受成婚的。”
三哥这清淡吐出嘴角的话让我难以反映。那，浅言究竟是作何打算？
与三哥见面回房后，我坐在窗户前。推开窗门，对着月亮，满腔的情思萦绕。我觉得自己是幸福的。因为我可以和自己喜欢的人相守。我也感受到爱情的美酒是苦的。相隔在我杨从间的种种波折与困难使我们这杯爱情之酒变得苦涩。唯一可幸的是，至少二人共饮。
“陌生，当睡了。”绿筱姐姐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知道了。”我利落的将蜡烛熄灭。匆忙间竟然忘了梳妆。于是在黑暗中摸索着发丝，我取下了头上簪着的桂花木簪。这是四哥送的生辰礼物。如今将簪子拿在手上心头有种异样的感受。正巧着窗户敞开，月光柔柔渗进，思念的情绪就在绵绵孕育……四哥离开陌府已经很久了！
早在我进宫的同时，四哥与前线送粮队伍一同出发前去北方战场视察。我不解四哥为何非去不可，这是他向康皇自主求得的差事。果真是应了当时康皇的一句话，“不愧是炎阳先生！果然心系大沐百姓。”为了大沐的百姓，看来四哥也是下定决心势必驱逐玄玑族。四哥到底会什么时候回来呢？他可是知道三哥的婚事？带着疑问我期待着四哥的归来……
“礼成！送入洞房——”主婚司仪的高声拖沓将我拉回现实。
三哥带着浅言走出大堂，向他们的新房行去。走到我的身边时，突然一块红色的巾帕从新娘的袖口中掉出。落在我的脚下，我低身去捡。仿佛是感受到巾帕主人别有深意的目光，在众人的目光被新人吸引之际，我将巾帕收进怀里。那帕子上有字云：欲见姐姐，有事相商。
三哥被从新房内推搡出，一群官家子弟嚷着要灌他酒。眼见三哥也是爽快的承应，笑着在一伙人的簇拥下离开新房。我看准时候，推开了房门，进去见到了坐在红帐下的浅言，见她的嘴边是璀璨的笑意，就像我们多次的月下相聚时一样，她的笑容依旧真诚、开朗。
“姐姐!”她欢叫道。
我走过去坐在她的身边，看见她的眼里，我想知道这个纯洁无暇的姑娘心里想些什么。
“姐姐有话问我是吗？”她笑得很甜，“我知道姐姐想问什么。我是自愿嫁给诘哥哥的。”
“为什么？”
“因为我要嫁给他啊！”
“你爱三哥吗？”我问道，“那殳授呢？”
“我爱殳授。我只爱殳授。所以我才嫁给诘哥哥。”
“你……”我一时语塞。
“不嫁给诘哥哥，我也会嫁给其他人，不会是殳授的。他从来没有说过他爱我，喜欢我也没有说过。”浅言的表情在瞬间灰暗，“我现在只想知道他会在意我嫁给别人吗？会有一点点在意吗？”
“你怎么可以用你的终身幸福来赌他爱你！”我怒斥她。
“姐姐，你真好！难怪我哥哥会那么喜欢你。”浅言盯着我，目光露出笑容，“我哥哥很久没有那么喜欢一个女子了……”
她怎么会知道上官蔚和我的事？我心里疑问，上官蔚曾经深爱过一个女子吗？为什么浅言会这么说。很久是多久以前？难道他拒绝我之时吗……满肚子的问题要问她。可是我知道现在不是时候，而且知道了又怎么样，我们已经结束了！
“你告诉殳授你对他的感情吗？”
“姐姐知道我的。”浅言低头抚mo着嫁衣上双fei的彩凤，“我从不会隐瞒自己的感情。我在第一次遇上他时就对他动心。殳爷是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他不会不懂。”
“这么做不后悔吗？”我迎着她的目光，“不惜成为他家的女人来测试他对你的态度？”
浅言摇头，“不会。诘哥哥是个好人。我们都没有那个意思。我们成亲不过是虚做的样子。我们是有名无实的夫妻。”
这个我了解。我不解的是她接下来要做什么。嫁了三哥以后呢？她要干嘛？我来不及问她，就听见她开口——
“姐姐。如果殳授会来找我，我会和他走。我会是世上最幸福的新娘，是他的新娘。”
“他要不来呢？”我残忍的问出这个问题。
“那我等他。一直等。等到我逃出陌家去找他。”浅言狡黠轻笑，“到时我应该是大沐史上有名的不守妇道的女子。估计会把爹爹和娘气死。只怕诘哥哥也气炸了。”
被这样的女子爱着，我希望殳授懂得珍惜。犹豫间我还是向她问起了上官蔚。
“上官他在做什么？为什么没在婚礼上见到他？他知道你的事情吗？”
“姐姐在乎我哥哥吧？”浅言笑着问我，“姐姐是和我哥哥在意你那样的在意我的哥哥吧……”
我笑着没有回答。我们之间的问题早已不是谁心里在意谁多些。阻止我们发展的是上官蔚的犹豫、他的迟疑。他有他的不得已，我却不会为了他的不得已等他。在爱情中我是一个花心的女人。
“哥哥好像生我的气。他不喜欢殳授吗？为什么我觉得哥哥不喜欢我和他在一起。从我和他说过之后我就没见过他了。哥哥生我气不理我了吗……”
康皇准假我回家参加三哥的婚礼，有亲人的见证和祝福这对新人会幸福！可是就是这样一场没有爱情在里面的婚礼，四哥的不在，上官蔚的消失影踪，它还可以期盼会幸福？
“不会。”我安慰道，“你哥哥懂的。”
女子为爱的疯狂上官蔚能懂，因为他曾经见识过。我希望他会记得我曾经为他的痴傻。
“姐姐能够替我做件事吗？”
我在浅言充满期待的注视中点头，“你说吧。”
“把这个给他。”她从袖口中掏出一块玉佩交到我的手上，“这是我从小带着的。姐姐把这个交给他，他明白的，我什么都可以给他。这块玉佩是我给他的承诺。”
她将这份心意托付于我传达。我应下她的要求当做是我对她新婚的祝福。这个婚礼是错的。直到事情发生我才知道错误的婚礼不该接受祝福。我的这份祝福也是错误。这错误造就陌家的翻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