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武街,衡昌城的老街道,这里在几十年前是出了名的一流富户才居住得起的地段,所以处处可在斑驳的石墙周遭,看出曾有的雕梁画栋,感受那逝去的风华如尘烟。
就像美人迟暮,如今新起的富户都迁往城北那边的朝奉街居住,在城北新建起富丽堂皇的天地,不是这边可以仰望的!而这边剩下的,都是些曾经非常有钱,但家道中落到仅剩个内空大宅子、几间小铺、几亩良田的中等身分人家。
走过青苔遍布的青石砖街道,来到一所占地颇大的宅邸。这所宅子虽说颇大,但也称不上特别大,毕竟邻近的宅邸都是相同大小,就显得眼前这一家很是一般。
此刻,不论是那扇斑驳褪色的朱红色大门前,还是通往内堂的通道,都挂满了用于葬礼的白灯笼与白幔,大堂正中更摆着一副上好的柳木棺,几名身着孝服的男女在厅中来回忙碌着。
位于柳木棺旁,一名十二三岁的男孩双眼红肿,一边呜咽一边往火盆里投入纸钱。“呜呜呜……大小姐……你怎么可以就这么走了……呜呜呜……”
“小叶子,别哭了,快来帮忙,让大小姐好好的上路吧。”头发斑白的管家刘伯老泪纵横的瞅着柳木棺,哑着声道。
大小姐是他看着长大的,如今却比他这垂暮老人还早去,这怎能不叫他感叹老天无眼,这么好的一个大小姐怎会如此的福薄?
“好,刘伯,先让我把大小姐生前最喜欢的传记放进棺里,这些是她最喜欢的,得把它放到大小姐身边才可以。”小叶子哽咽着,拿起身旁的包裹走到还未封盖的柳木棺里放下,在离开时,他眼角无意中瞄到躺在棺里的大小姐本是紧闭的睫羽突然跳动了一下,让他顿时愣在原地。
“咦?刘伯,我好像看到大小姐的眼皮动了一下。”小叶子不敢相信的揉揉眼睛,待睁开眼再度探去,发现大小姐依旧好好的躺在棺中。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警告你,少打扰大小姐安眠!快不快过来收拾东西!待会儿去帮忙合棺!”刘伯以为小叶子没大没小的去触碰大小姐的躯体,忙喝诉道。
“哦。”小叶子搔搔后脑勺,暗笑这几天自己一定是累坏了,才会看花了眼,大小姐都已经去了两三天了,眼皮又怎么可能还会动呢?
虽是这么想,但在离开之前,小叶子的目光还是有意无意的往棺内瞥去。这一瞥可非同小可,当场吓得他脚下一个踉跄,跌了个狗吃屎不说,口中更是尖叫连连。
“刘……刘伯……我看见大、大、大小姐的……手……手动了呀——”小叶子边惨叫边连滚带爬的退到刘伯身后,面色如土的揪住他的衣角颤抖着。
“我呸!你这小子狗嘴吐不出象牙!大白天的说什么胡话?!”刘伯啐了口,扯出身后的小叶子,想也不想的就一个耳刮子招呼过去。
“真的呀!刘伯,我真的看见大小姐的手动了一下!我说的都是实话啊!”小叶子捂着被抽红的脸颊,委屈不已。
“你这小子还说!”刘伯气急,手又高高举起。
“我真的没骗你!不信你可以自己去看看嘛!”眼见刘伯的手就要招呼过来,小叶子赶忙捂住脸躲到一边。
“好,我这就去看!”刘伯冷哼声,缓步走向柳木棺,边走边骂道:“要是我没看到,哼哼……你的皮就给我崩紧点!”
小叶子猛点头,跟上刘伯的脚步,躲在他身后,双手捂住眼睛问道:“怎么样?刘伯,是不是还在动?”
“动你个头!”刘伯在他头上狠狠敲了一下,“青天白日的,你见鬼了?大小姐好好的躺在里面,怎么可能还会动!你这小子居然敢耍我?!”说着,他又毫不留情的对准他的脑袋再度敲下。
“哎哟!刘伯,别敲了!痛啊!”抱住头不住痛呼的小叶子哭丧着脸,不确定的问道:“刘伯,你看仔细了?大小姐真的没动?”
“什么真的,我还煮的咧!”刘伯没好气的扯住小叶子的衣襟拉到柳木棺前,“你自己看,是我眼花还是你眼花?”
被刘伯推向棺木前的小叶子死死捂住眼睛,在刘伯的怒吼下迟疑好半响才慢慢移开手,看向棺中,只见他家的大小姐跟之前一样,仍旧好好的躺在里面,面容十分安详。
“咦?没动?”不敢相信的小叶子揉揉眼,再张开,而后不解的搔搔脑袋,“可是……之前我真的有看到……”
他话还没说完就又被刘伯敲了一记,“你这死小子真是死性不改!平日里胡闹也就算了,今个是大小姐下棺的日子,你还如此戏弄我这老人家!是不是要我祭出家法你才懂得收敛?!”
“不要啊刘伯!我知错了!再也不敢胡说八道了!”一听到刘伯要祭出家法,小叶子慌了,头摇的像拨浪鼓似地。
“哼!”刘伯收回手,脚一转就要离开继续忙其他的事情,哪知这时小叶子又发出一声高昂尖叫,惹得他想也不想的就怒吼:“张叶新!你找死是不是?!”
挽起袖子,刘伯气呼呼的左右观望,打算寻找根木棍好好修理一下鬼叫不休的小叶子,却见他的身子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牙齿不停的打颤,连话都说出来,只是一味的用同样颤抖的手指向柳木棺。
这一回,刘伯也觉得不对劲了,立马大步走进棺木旁,朝里一看。
“喝——”刘伯倒抽一口冷气,两脚不由自主的后退好几步,额头不停的冒出冷汗,不为别的,只因为棺中早已逝去两三日的大小姐不仅手动了好几下,还有逐渐醒来的迹象。
“刘伯……你说大小姐是不是……”小叶子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剩下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脸色越来越苍白。
两人心惊胆战的对望一眼,接着不约而同的惊叫出声,人也狼狈的跑出大厅。“妈呀!!诈尸啊——”
“好……吵……”本应安详睡在棺中的妙龄女子蠕动着干裂的嘴唇,紧闭的眼睑动了动,而后慢慢张开,原本静止的心跳声逐渐加强,手脚的灵活度也有了苏醒的迹象。
一个时辰后……
“呜呜呜……大小姐,你没死真是太好了……”
“呜呜呜……我就知道大小姐是有福之人,老天爷绝对不会这么残忍收走一个大好人的……”
面对一屋子的鬼哭狼嚎,莫澜揉了揉不住抽痛的太阳穴,无奈的叹息着。
说实话,她真的很想知道,一个本来属于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莫名其妙穿越到古代的惊奇比起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棺材中,再晚点就会入土而安的情形,究竟哪个会让她感到震撼一点?
算了,这年头流行穿越,如今轮到她当一次穿越女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请不要在她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的时候就上演孟姜女(男)哭倒长城记好吗?任凭她是铜墙铁壁的神勇无敌铁甲女警花也受不了这一连串的刺激呀!
再度叹了口气,莫澜先是低身瞧了瞧自己身上复杂的衣衫,再抬头看看四周古色古香的建筑,心中没有惶然只有一丝困惑,不明白为什么无缘无故的她怎么就穿越了呢?
记得和舅舅,也就是她的顶头上司局长大人抗议无效后,纵有满腹不甘还是得服从长官命令,职场无亲疏,一切秉公办理,她敢不从吗?
只怕马上就会被家里那一票警察吐口水淹死吧!
所以她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到超市购买护肤保养用品以及防过敏药膏,要知道如今自己一身水嫩嫩的肌肤可是她花大钱给砸出来的,不好好保养怎么成?天晓得那些大厦发放的清洁工制服会不会让她的肌肤收损伤或是过敏?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小心驶得万年船,这个道理从古到今都通用,以其之后懊悔,还不如之前就做好准备措施!
如此这般准备齐全后,她出发了,也完美的完成的任务。哪知在她带着犯人走到离警察局门口不到百米的路口处,突然天外飞来一球,让躲闪不及的她被狠狠砸中后脑勺,失去了知觉,等她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了棺材中——穿越了。
在她醒来的当天她便告知声称是她仆人的几位老者与一位十二三岁的书童因伤势过重,以至于她醒来的时候丧失了部分记忆,在取得他们信任后修养了半月身体得以康复,今日终于被忠心老仆刘伯允许出来散散步。
而在休养的日子里,她也大略知道了此刻她寄居这副躯体的详细资料。
此副身体的前主人是一家没落镖局的大小姐,姓白单名一个薇字,芳龄十九,两年前身为白府主人兼镖局总镖头的父亲去世之后便代为管理镖局,五日前为护镖被贼人射以涂有剧毒的飞镖中毒身亡。
而她脚下踩的土地名唤皇鎏,不同于她所知道的任何历史,是一个听都没听说过的国家。
这里没有空调电脑等现代的电器,也没有她所钟爱的护肤产品潮流服饰,更没有能让她崇拜的偶像明星,从她穿越的那一刻开始,一切都只能成为回忆。
“小叶子,这里真的是一家镖局吗?”莫澜,也就是如今的白薇看了看眼前因年久失修显得残破不堪的庭院,很难以想象在十数年前,这是一家威名远扬的镖局。
“对呀。”小叶子点点头。
真的吗?白薇狐疑的再瞧了瞧四周,不论她怎么看,这里都是一户没落的富贵人家,哪有半点像是镖局的样子?
“呃……小叶子啊,不是我多疑,这宅子没有半点似镖局也就罢了,就连块标注镖局的牌匾也没影啊……”此时,白薇正站在那扇斑驳褪色的朱红色大门前,努力的从长满苔藓的门楣上寻找牌匾的踪迹。
“有的有的!有牌匾的,我拿给你瞧。”小叶子急冲冲说着,转身开始翻找起来。
“拿?”牌匾居然不是挂在门楣上,而是任人拿来拿去的吗?白薇睁大眼,目光愣愣随着小男孩蛟健的身形移动。
就见他,左顾右盼一会,然后跑向大门左边的石狮子后头。
就见他,专心致志的在一堆杂草里拨拨找找,然后欣喜叫道:“找到了,你看!”
一块四尺长,一尺半宽的木牌被他捧出来现宝,很快送到她面前,所以她一点也不费力就看到上面确确实实刻了四个漂亮的大字——逸风镖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