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里,火苗随风轻轻地跳动着,催促着烛泪快些淌尽。桌上俨然放着一盘烤的焦黄的鱼干,尽管透着些凉意,但仍旧散发着一股浓浓的焦香味。
清离侧头趴在小方桌边,不知何时竟睡着了,但右手臂却是伸向蜡烛的一侧,手在半空中悬吊着,却仍牢牢地抓着一本随行带来的书,而烛泪则是碰巧地一滴、一滴地淌在了书页上、再滚落在了地上,留下一行朱红色的痕迹。
蜡烛许是要燃到了尽头,最后那几抹火光几乎透亮了整个帐篷。帐篷背面的一角,几根疑似枯干的树根,却像蛇般开始灵活蜿蜒地伸向在了帐篷的顶上,动作尽管是一步一步地缓慢,肉眼几乎觉察不出,它正缓缓地穿过篷顶上的小洞,开始伸向清离的头顶。清离的脚踝处,铃铛发出几声细微的声响,但趴在桌上的她,丝毫没有听见。
夜风徐徐地吹动起帐篷上的布帘,一串细碎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枯树根顿时打住了,保持了固有的姿态。几声叹息从外面悠长地飘了进来,一阵风透卷起布帘,蜡烛瞬间熄灭了。
细碎的脚步声步入了帐篷内,一件袍子轻轻搭在了清离的肩上,又是一声叹息,那人将书轻轻从她手里取下,放在了桌边。离去时又像一阵风般,扬起布帘微微摆动,
枯树根似感到那人已经渐行渐远了,瞬即缓缓地恢复了生气,脚踝处的铃铛也开始逐步发出更为清脆的声响。就在此刻,在那黑漆漆的篷内,枯枝头开始膨胀,缓缓地喷发出了一团团绿莹莹的光晕来,像飞蛾散落的蛾粉般,从她的头顶,散落到了她的全身各处,化作了一根根细微的绿丝,脚踝处的铃铛顷刻间被众多绿丝缠绕包裹着,也失掉了灵性。
枯树根见铃铛不再动弹了,这才显出了本来面目,那膨胀的枝头,顷刻间变作了一个狰狞的野兽头颅,正微开着牙齿,对着清离身后哈着气。不一会儿,清离身上散发出了一层浓浓的白色光晕,而那野兽头颅立刻张大了嘴,对着她开始吸取那层白色的光晕,并随着那不断地摄入,它的整个身体也开始逐步发生起变化来。本来是蜿蜒的枝条,缓慢地变作了粗壮的四肢,开始像个人形般站立在了地上。它开始伸出利爪来,想要将她一把提起来继续吸收法力。
就在此刻,一道白影飞了进来,那怪物还未来得及反抗,已经被白衣人袖中飞来的几道红线牢牢地锁住了,顷刻间,红线不断地收拢,几乎是要把那枯枝怪物给拉扯成七零八块的。怪物吃痛地张开了嘴,将刚才从清离身上吸走的白色光晕,全部吐回了她的身上。而她身上绕着的绿丝也纷纷化作了粉末,掉落到了地上,铃铛也发出了轻微的声响。枯树根的身子也随着这些法力光晕的抽离,变得越来越小,最后浓缩成了一块略像人形、却有巴掌般大的何首乌,将死般一动不动地躺在了地上。
白衣人拾起绕满红线的何首乌装进了袖中,深看了一眼她此刻恬静的睡容,手到半空中,还是抽回了袖中,他正欲转身离开,一团白影窜进了帐内,几乎是迅雷之势,直接跳上了桌子,一口吞下盘子上的好几块鱼干后,这才美滋滋地抬起头来。当看到面前的白衣人时,嘴边吊着的又一块鱼干,滑落到了桌边,正巧鱼干蹦到了她脸上,那硬硬的鱼尾正巧滑过她的脸,她支吾着醒来,却发现帐内一片漆黑,除了面前的那团白色的是阿丘外,自己的侧面还站着一个白衣人,虽看不清模样,但那人当下似乎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三人沉默了一阵子,那白衣人深看了一眼她,朝向阿丘,道。“阿丘,以后不要离开离儿半步了。。特别是玄螭不在的时候,这里不是月华村,没有结界再能隐藏她身上的辟仙珠气息。人界还留有相当一部分当年从妖界从逃掉的妖物,本来不会轻易出来造次的,但今次竟遇到这样蹊跷的事。总觉得它们背后有人在暗中指示。你们千万要小心,小心这一路上。。到了皇宫,那有对妖物致命的法咒禁忌,恐怕会好很多。”
“昊天?你是昊天么?可是为何?为何你会。。在这里?”她简直不敢相信她的眼睛,尽管看不清模样,但那嗓音、身姿的确是他。但为何会是这般模样,他的头发,竟然在黑夜里比他那身衣服还要雪白得刺眼,她禁不住有些担忧地说道。“你的头发。。究竟出了什么事了?”
“练功。。出了点纰漏。。不碍事。”他有些在意似地摸了摸肩上的白发,似感到她正看着他,有些不自然地别过头去,大步流星地走向了帐篷外,轻揭起布帘,回头语重心长地说道。“离儿,有时候人心比妖魔鬼怪还要险恶。。进了宫,你一定要万般小心。。特别是我们没法用过多的法术来帮你的时候。”他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瓶药来,丢给她,道。“进了宫,你脸上的红斑也会随机失了效,用这个药水涂抹到你想涂抹的地方,只要不沾到水,你的脸还是会维持你现在的模样。切记,脸到时一定不要碰到水。”
“谢谢。。”她喃喃着,小心地捧着药瓶,将它装进布囊里,可是回头,竟已不见他的踪迹了。
“他怎么就这么走了?”她幽幽地叹道。
“恩。。”阿丘一边吃着桌上的鱼干,一边懒懒地回答道。“他就是这样的人,主人,不必介怀的。”
她蹲下身来,看到脚底下那泛着荧光的绿色粉末,正要用手去抓时,阿丘箭步从桌上跳了下来,化作人形,按住了她的手,道。“那是毒液干掉的粉末,依然有麻痹人心智之效,主人还是不要碰为妙。”
“刚才真该谢谢他的。。可是,为什么几日不见,他竟白了头发。。“她长叹一声,道。
“他毕竟还是肉身凡胎,恐就像他说“的,练功出了纰漏,过大地使用了法力,就会经受不起混元珠的魔力,造成这样的情况。。”
“额。。”她不再多说什么了,心中突然想起了之前在静谧之地的事情了,但想想又不大可能。想起之前吩咐阿丘的事,转言问道。“消息可是打听到了?”
“恩,就像主人你之前设想的一样。。”
“紫苑,你究竟有多少事瞒着我?“她在心里暗暗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