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千禧龙年的初冬,一个下着鹅毛大雪的清晨,城里的青少年黑帮组织的重要领袖人物杨烈,死了。
他死的地方是郊外一条早已废弃的排污水沟,水沟不管冬夏,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杨烈的死状很惨,浑身二十几个血窟窿,嘴角的血沫如散落在泥泞中羽绒服的的羽毛一样肮脏模糊,据目击者说,当时有人围观,但没有人敢试图报警。几十个龙精虎猛的后生吧他团团围住,片刀,军刺等各种器具在他身上留下了一堆窟窿,或者说是在他的尸体上留下一堆窟窿,因为当时他已经没有任何声音,只是身上的扣子往外渗着早已流出大半的血。
他们想吧杨烈拖到更深更隐蔽的地方去确保已经杀死他,因为他们必须杀死他,否则,后患无穷。
于是他们吧他拖着走了几十米,他的鞋早已丢那位他发现,他的后脑勺与冰碴摩擦出一种诡异的声音,一路血渍。
这时,一个年轻人猛一回头,吓得惊叫了一声,立即松开了手,因为他发现,此时的杨烈双眼睁开了,正平静的注视着拖着他的一群人。其他人在察觉出问题以后也都松了手。
垂死的杨烈仿佛回光返照一般,他突然站起身来,喘息片刻,伸出早已被血液浸地鲜红的手指指着众人,咬牙切齿的说出了自己的那句名言:你们,得死!
说完这句话,他的身体轰然倒地,周围的冰雪与碎石飞溅,杨烈是睁着双眼死的,他的目光冰冷,愤怒,直指苍穹。他紧握的双拳似乎在藐视着什么,表情决绝,在血的妆扮下,显得异常狰狞恐怖。
周围的人们不知是被他那恐怖的死相下到,还是他临死的诅咒在他们心底产生刻骨铭心的震慑,纷纷不知所措,他们手中的凶器纷纷坠落,与严冬冰冷的地面撞出沉闷的声音,作鸟兽散,然而他们依然恐惧地发现杨烈那深邃的眼神在死盯着他们的后背。
杨烈,这个曾纵害B市,几乎家喻户晓的还是个中学生的青年黑帮领袖,就这样死了。他的生命没有淹没在人民怨恨和政府的审判中,而是死在仇人的乱刀下,身披二十多刀,血液流失殆尽,四肢紧绷。被血念珠的头发一股股粘在额前。
有人说,当杨烈的身体如失去骨架般倒地的瞬间,B市上方的天空突然晴朗,无数柱强烈的阳光五十阴霾插入地表,捎带上了杨烈那卑微肮脏的尸体。也有人说,杨烈死后,B市上方突然被四面赶来的大团黑云死死笼罩,显得诡异莫测.
杀人者所报复的是B市与他们争锋相对的外来人员。勇敢者或者是一无所有而义无反顾,或者是青春热血涤荡出来的无知者无谓,他们在孤儿院、收容所中举起反抗命运与社会的大旗,家乡的自然灾害摧毁了一大批心中本有着好好学习勤奋报国志愿的青少年,老天的不公与命运的坎坷扭曲了他们的人格,他们被统一安置到就近城市的角落,失去亲人的痛苦和当地人的冷漠与冷眼在他们愤怒的心上狠狠浇了一桶油,自身人格被侮辱被压迫的双重条件的催化下,这股力量迅速膨胀,最终形成了一支等级森严,分工明确,有严格行为规则的******组织。此时,杨烈凭着自己的才智义气以及一班肯为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已经统一了整个B市的外来人员,成为对原有帮会造成巨大威胁的力量。
在“自强”和“夺取”的浪潮中,他统领着那些素有不满情绪而又在当地帮会压榨的外来人口向当地的帮会发动一次次战争。招致他旗下的,不仅仅是孤儿,留守子弟,而且还有一股强烈的复仇情绪和争夺未来命运的野心。
战争注定会异常激烈,野蛮以及残酷。一方,怀着失去尊严优势的恐惧和愤怒;另一方,揣着报复的yu望与翻天的妄想。两股强大的,截然对立的社会力量拼死相撞,迸溅出邪恶的、血腥的火花。
有人说,杨烈必须死,因为当他在战争中一再得手、不仅用匕首攻击对方的躯体,而且用羞辱和恐吓威胁到了对方尊严的时候,他已经深深卷入了仇恨的漩涡,他已经成为了社会的公敌。因此,他必定会在一堵看不见得墙上撞得头破血流,骨断肢离。
于是他死了。他被一股巨大的刻骨铭心的仇恨无情的淹没了。他生的卑微,死不足惜。遗憾的是,继他之后,留下了更深刻广泛的仇恨,社会意识与地位的裂变下,产生了更多无辜的殉难者。
那天傍晚,满身泥垢和血污,一件破烂棉衣覆盖着的杨烈被一辆金杯拉回了家,停放在离树林不远的小河旁。
跨过小河有几间破败的平房,平时难得回来一次,现在,他回家了,不再走了,家里却显得格外宁静,宁静的让人窒息。
透过那两扇黑洞似地窗口,仍能看到一个年轻的身影,一抖一抖但没发出任何声音。那是杨烈一次经过垃圾堆捡回来的弟弟。孩子跟着杨烈回家那天,杨烈问你叫什么,孩子说我叫李守根。杨烈说我看你可怜把你捡回来,愿意跟着我就叫我声哥。守根就脆生生地叫了声哥。杨烈说你都叫我哥了以后跟我姓杨吧,守根说哥,我叫李守根!杨烈沉默,然后微笑。那年李守根13岁,短短3年,杨烈死了,守根16岁了。在他哥吧他捡回家的那个环境里,16岁,已经是一个能出来做事的年龄了。
天色渐黑,惊魂未定的杨烈的手下们陆续来到小树林里,他们走到杨烈身边,低头叹气,抹眼泪,或真或假地表示自己的悲伤。之后,各找个阴暗的角落或蹲或坐,默默抽起了香烟,烟头忽明忽暗地闪着,像一只只眨眼的野兽。
杨烈孤独地躺在晦暝的黑暗中,姿态扭曲,但表情舒展,像是往常在被窝里懒床一样。他的灵魂平静、安宁,两眼圆睁,望着黑漆漆的夜空,显示出一种超然物外、处之泰然的冷静。
后半夜,一阵阴森的风呼啸而过,随后纷纷扬扬地飘起了雪花,树林里星火依旧。死人和活人都在等待,等待郝剑和肖雷德到来,他们来之前,谁都不会走。
凌晨6点,郝建和肖雷同乘一辆车迟迟到来。两人在杨烈出事后就已经得到了消息,他们做为杨烈手下的左膀右臂,却没有第一时间赶来,或者说他们在赶来的路上停留了一段时间。那么,在这中间十多个小时里,他们究竟干了什么呢?
当他们从车上下来出来在众人视线里时,面对死去和活着的人,两人都极为从容、镇定,甚至没有流露出一丝悲伤。显然,他们不仅对杨烈的死早有预料,而且,对他死后的一切也作出了详细的安排。
肖雷用小河中打来的水安静地给杨烈擦洗最后一次身子,之后帮他穿上了最后一件衣服,郝建在一旁默默地抽着烟,背对着他们,仰头等待着今天太阳的出现。众人抬着盛放杨烈尸体的木头架子慢慢走到河边,最后一次看着这个曾经领导他们去争取地位与尊严的男人。旁边的河水永不停歇地流着,岁月与生命就这样逝去。讽刺的是,当初为了逃避一场残酷的大水来到这个需要用拳头和血液争取尊严的地方,而他最终的结果,却依然要将自己一身血肉悉数还回去。众人将木架子抬到水里,轻轻送了手,杨烈平稳地躺在上面,任由水流带着他到下游的未知去。
守根疯一样跑了出来,16岁的脸上挤满了愤怒悲伤和不舍。这个曾经把自己从垃圾堆捡回来的男人,这个养活了自己3年的哥哥,就这样毫无预兆的走了。你们这些死绝的王八蛋,我哥被人砍得时候你们在哪,他身上的窟窿是替你们挨得,他的命是替你们还的,你们,得给他偿命。众人心里一震颤抖,孩子喊出的声音,像极了杨烈生前的名言:你死,我活着!郝建眯着双眼注视着这个孩子,他的眼神那样熟悉,就像是一个月前那次与杨烈的巧遇。
那天郝建喝了酒,跌跌撞撞摸到一个相好的叫花子的姑娘家里。花子接近半裸的开了门,表情尴尬且僵硬。身后忽然闪出了另一个男人,杨烈。郝建睁大血红的眼睛,酒精深度地刺激着他的大脑,他不顾一切的撞了进去,顺手带上了门上的销子。
花子身后的杨烈先拔出了匕首,建子,路窄,让咱兄弟撞上了,你走还是我走?郝建死盯着杨烈,缓缓拔出刀。杨烈突然迈进一步,猛的划出一刀,郝建用刀格开,向后闪出一步。谁也没有划出第二刀,只是用冰冷的目光对视着,像两只争夺配偶的狮子。男人,在很多时候,在酒精的刺激下,更或者是在女人的刺激下,会第一时间退化到最原始的状态,为了争夺某些东西,像野兽一样拼的头破血流,你死我活。直到,一方以失败者的的姿态退出
杨烈毫无预兆的将旁边哭哭啼啼的花子一把揽进怀里,刀子抵在她白嫩光滑的脸上,刀刃滑动,血液瞬间像蚯蚓一样爬了下来,花子惊叫。郝建血红的眼睛瞪成了绛紫色,杨烈,你******有种冲我来,对女人动刀你还是个男人么?杨烈没有说话,而是又将刀尖抵在了花子柔软平滑的腹部,刀尖像陷入了海绵一样,花子几近晕厥。杨烈手腕一抖,又是一道伤口,血流如注。郝建猛的拉开门跑了出去,弯腰呕吐起来。杨烈,你他妈就一孙子,我×你妈!
守根的背影渐渐模糊,郝建回过了头,河水里杨烈的尸体也渐渐模糊,郝建闭上了眼,今天的太阳,终于升起来了,就像昨天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