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磊唯唯诺诺的站在郝建身后,昏暗的灯光下,郝建审视着这个令人啼笑皆非的男人,他的改变是如此的及时。常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事实上还是有很多东西能够改变一个人,改变常磊的东西就是恐惧,李守根咬牙切齿的誓言,常磊这个猥琐至极的小人彻底的改变了,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常磊甚至应该感谢李守根,这样的机会,在他的人生中实属罕见,然而正是这种罕见,将常磊的人生彻底扭转。很容易的想象,在李守根的阴影下,常磊生命中剩下的部分应该怎样熬过,但难于改变江山的本性,常磊却生生将它克制,郝建开始用一种新的眼光看待他了。
郝建不觉的的开始回忆自己的当初。
那年的夏天格外的炎热,太阳将道路的硬水泥结构慢慢软化,十一岁的郝建正背着新书包享受着走在巨大的橡胶路面上一样的感觉。几个小混混围了上来,孩子,哥哥们没钱打游戏了,有钱就拿出来。
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很多次,郝建一直都是父母与老师眼中的大有希望的好孩子,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想法却以外的被扼杀在那年阳光明媚的夏天,在几天前也是这样的情景,郝建兜里准备买书包的20元被抢走,之后挨了一顿打,那个晚上郝建从家里的工具箱里找到一把一尺多长的螺丝刀,第二天把螺丝刀装进新买的书包里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郝建仍然清晰地记得在十一岁那年的夏天,阳光明媚,自己从书包里慢慢的拿出螺丝刀,然后凶狠的插入面前那个混蛋肚子上,螺丝刀的木头柄随着那混蛋不知是害怕或是疼痛而颤抖的身躯很有节奏的抖动着,鲜血汩汩流出,这个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点迟滞,周围的孩子大叫一声作鸟兽散,还有一个已经被吓得坐在地上大哭不已。十一岁的郝建旁若无人的站在那里,没有其他的动作,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个大半个身躯已经被鲜血染红的人,目光平静而淡然,随着鲜血的流逝,那人扭动的频率渐渐慢了下来,动作幅度也在一次次减小。
后来的事情是郝建不太记得的,因年龄太小没有被追究责任,所幸的是那混蛋并没有死,抢救过来后郝建的父母赔偿了为数不少的钱,事件就这样过去。然而在父母和老师的眼中,以及所有认识郝建的人眼中,这孩子从此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十一年的岁月在很多人看来仿佛是一个梦,从来就没有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好孩子郝建,只有一个未来可能被拉去枪毙的坏蛋郝建。
可惜的是很多人遗憾的没有看到坏蛋郝建被拉去枪毙,因为几年后的一次大洪水,将无数的家庭冲散,将无数的梦想冲的支离破碎,洪水过后,郝建认识了有相同命运的杨烈与狗熊,并且将与肖雷的对峙延续了多年,现在的郝建已然忘记了十一岁以前的那些梦想,曾经的好孩子郝建随着杨烈的死去,李守根的独立于崛起,必将变成一个更大的坏蛋,命运如此,人又能怎样。郝建在叹息的同时,深深地明白,有些人的命运,上天早已注定,无法改变。曾经与杨烈在一起时挥洒热血,他们一直信仰着可以用手中的刀去挽回自己早已失落的命运,但残酷的现实告诉自己,都是徒劳,很多人从未想过,在他们为了改变自己命运而向敌人挥刀的同时,他们的命运,却向着另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坠落,不可挽回。
在一次行动的最后,郝建收回向下淌着鲜血的开山刀,扫视了一下周围血泊里翻滚挣扎的人,天色昏暗,周围从一片喧嚣突然变的安静下来,让很多人不适应。郝建和杨烈并排走在夕阳的余晖中,身后跟着众多的手下,众人只是默默地走,偶尔有一两声笑声,但立即停止,多次的战斗已经让这些战士们养成了沉默的习惯,杂乱的碎步摩擦地面发出一阵阵沙沙声,郝建抬头看着前方的铺满树叶的下路,不知尽头,烈哥,你信命运么,你对命运有恐惧感么?
杨烈望着这个战斗中忘我的杀神,命运,哈哈,从未害怕,有的只是反抗,杨烈将十块钱边走边叠成一纸飞机,命运,我甚至可以贿赂它,说着,将飞机扔向天空,纸飞机被滚动的气流带上了天,像一只鸟一样扇动着翅膀,被夕阳镀出一条迷人的金边。你说,命运这家伙收到我的十块钱,它会像我这样放肆的大笑吗?说完,朝着天空哈哈大笑起来。
天色渐渐黑了。他们沿着小路向藏身的郊区废弃工厂走去。路边,是星罗棋布的村落,贫穷、破败,但却宁静、祥和。一缕缕乳白色的炊烟从农舍的屋顶上袅袅上升,大地笼罩在淡淡的雾霭中。
一条黑狗突然冲了上来,冲着他们疯狂的吠叫。郝建佯装害怕,拉着杨烈往后跑。黑狗威风凛凛地猛扑上来。但当它发觉上了当时已经晚了,郝建第一脚踢在它的嘴上,第二脚,狠狠地踢在它的肚腹上。黑狗惨叫一声,身子像团破布似的,飞了出去,落在整齐的稻田中。
边亚军站在小路上,久久地望着在稻田中决死挣扎的黑狗,脸色铁青,几乎要掉下泪来。
建子,你怎么了?
烈哥,你看那条狗,它像什么?
像什么?
像我!
第二天,他们又在稻田上的礁石上待了一天。他们很少交谈,只是默默地向极远处的天际眺望,猜度着各自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