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和蛾儿捧了锦帐往太子妃处,尘香带着红靥去了皇后娘娘处。
青黛还是第一次见到太子妃,听蛾儿说,太子妃闺名叫叠翠,出身显赫,和太子从小一起长大,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今日一见,青黛心里暗暗一惊,这叠翠娘娘面相贵气,气势压人。两只大大的黑汪汪的眼睛,眼角用眉线深深勾了上去,看上去倒有几分刁蛮,眼角贴了莺儿形的金钿,增加了几许妩媚。只是,发簪挽得高高的,插了象牙冠梳,长长的缀着白玉、翠玉配件的流苏从肩上长长地垂下来,增加了几分威仪。
太子妃叠翠见到这锦帐,果然高兴,连连称赞这次的锦帐做得独具匠心,分外雅致,特别是看到青黛亲手绣在上面的诗句:“西子去时遗笑靥,谢娥行处落金钿”,更是夸赞青黛兰心蕙质,颇有诗才,还细细询问青黛这两句诗的出处。
青黛款款地做了个礼,这两句诗是乔扶教给她的,怎能忘却,就婉婉地答道:“回娘娘,这两句诗出自唐朝大诗人韦庄的《叹落花》,韦庄本意,用来夸赞秋日落在小径上的缤纷落英犹如美人遗落的花钿一般美丽。”
蛾儿赶紧接着说:“青黛见娘娘喜爱花钿,姿容非凡,特意选了这两句诗来衬托娘娘的美貌。”
叠翠听了这两句话果然很受用,踱到铜镜跟前,撩起宽大的锦缎团花衣袖,保养得很好的葱般细长白嫩的手指轻轻抚mo着贴在两鬓的花钿,嘴角微微翘起,涂了上好胭脂的两颊更显得粉艳动人。
叠翠回过头来,下巴高高昂起说:“本宫今日心情大好,看你们两个还够机灵,又懂得本宫的心思,不如暂到本宫这来,如何?”
青黛心下一沉,到太*中?不知什么日子是个尽头,万一绊住了,回不了乡,可就麻烦了。正进退两难间,蛾儿抢先一步,说:“承蒙太子妃厚爱,青黛、蛾儿万死不辞。”
事到如今,青黛只好住了口,心里暗暗怪罪蛾儿多事,心想只能想办法慢慢转圜,太子妃不过是一时兴起,过几日,兴许就慢慢忘了。
可谁也没注意到,站在角落帷帐边的一个小太监,悄悄转了身,一晃,就不见人了。
尘香和红靥正在皇后金碧辉煌的寝宫里答话,虽是春寒料峭,可皇后寝宫里已是温暖和煦,鎏金银丝罩的熏炉里,炭火烧得正旺,一对椭圆形定窑水仙盆里,淡黄蕊洁白花瓣的水仙花开得正旺,太监宫女手里拖着暖炉、茶瓯等用具,低着头恭恭敬敬地站在那里。皇后宠幸的大太监司征紧紧站在皇后身边,脸上挂着谄媚的笑。
皇后穿的花团锦簇,杏黄色团凤锦袍,如意云头鞋,银灰鼠皮暖手笼套,正微笑着和尘香搭话,那件东绣坊新织的锦帕叠得整整齐齐,恭恭敬敬地呈给皇后。
皇后懒懒地看了一眼,伸出套了景泰蓝掐丝指套的细长手指慵懒地翻了翻衣领,嘴里却问着尘香些闲话。见红靥低了头不作声,又问红靥的出身,红靥一一答了。
不知何故,皇后话锋一转,眉眼间增加了几分厉色,冷冷地说:“东绣坊的绣工看来是该换了,做个衣裳,也做不出个新鲜花样来。”
红靥不敢做声,悄悄瞄了一眼尘香,见她笼在袖口的两双细白的手紧紧扣着,额头上渗出涔涔的汗。
寝宫里静得只听得到炭火燃烧的轻微的爆裂声。
一个小太监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凑到大太监司征的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几句,司征的脸上露出了难以捉摸的笑容,连忙跨上一步,高声说:“启禀娘娘,咱家偶闻,东绣坊新进绣女青黛女红了得,颇有诗才,兴许能称娘娘的心意。”
红靥心里一惊,不知这司征从哪里得知青黛的名字,又这么肯定地在皇后面前大力举荐,自己日日和青黛形影不离,从来没见过她结交太监。再说了,青黛不是一心想回乡吗,如若真是如此,又怎么会去巴结太监呢?
不料,皇后听了这话,倒是很感兴趣的样子,忙问司征这青黛如何。
司征不慌不忙地答道:“咱家听闻青黛此次为太子妃所绣锦帐,上绣有诗句,太子妃大为赞赏。”
听到“太子妃”三个字,皇后掩盖在厚厚脂粉下的脸忽然变得阴晴不定,不过很快又换了个得体的笑容,款款地询问尘香有关青黛的事情。
皇后那转瞬即逝的表情,全落在红靥的眼里。红靥眼前一亮,看来,不是一款锦帐那么简单。真是天赐良机,数日来绕在心头的难题,忽然间有了法子。
尘香自然是全力夸赞青黛的手艺和心思,红靥存了这份心思,也连忙说:“奴婢红靥,正是青黛一奶同胞的姐姐,妹妹自幼巧手,又承蒙母亲教诲,识得几个字,若能有福分侍奉皇后娘娘,青黛自然是感恩不尽。”
皇后听了这话,微微笑了一笑,就扶着司征进了内室。司征弓着身子,小心翼翼地托着皇后娘娘的手臂,细长狭小的眼睛里,露出喜不自禁的颜色。
果然,几日后,皇后懿旨到了东绣坊,宣青黛、蛾儿进宫伺候。尘香、红靥则被派到了东宫。青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里正想着怎么推掉太子妃的调遣,那里却又冒出个势大权大的皇后娘娘,心里挂着乔扶和女儿蓝绢,闷闷不乐。红靥却不吐露半个字,笑嘻嘻地帮着青黛收拾针线家什,眉眼间总是掩饰不住的喜色。
宫外奢华的十二王爷的府邸内,锦仪心头正喜,邀了夫人涵章,摆了一桌丰盛的饭菜,斟了满满一杯女儿红,细细地抿着,不动声色地等待一场好戏的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