広陌带着五十个太子殿的近卫军,风一样迅速的接近山野荒凉中的村落。
他的明烟分明是朝着这个方向而去,明烟感应的,是他当初给孟祁的那一盒熏香玉脂。
越来越近了,然而每靠近一步,却会让他的心绪又乱上一筹,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她怎样了,还好不好,有没有遇见什么危险。
他是她的近卫,可如今,他明知她可能会有危险,却仍然无能为力,若是世上还有什么能让他懊悔,便只剩下不能保护好她这一条了。
可是即便是加快了脚步日夜兼程,至少也须得两日才能赶到。
成为近卫之首,原本以为再没什么能让他已经静如止水的心再起涟漪,原来一直自以为是的泰然自若,会因为这样一个女子而消磨得不着痕迹。
他一边暗自苦笑,一边再加快了脚步。
……
一大清早醒来,孟祁的目光便集结在了窗外那一片温润的阳光里。
有谁,打开了窗户,让那些阳光洋洋洒洒的落尽房间,驱散了尘埃和寒冷。
有谁呢?
那一袭青色依旧在床边一角兀自清脆幽然,融在阳光下的天青,柔软而馥郁。
他,一夜都站在那里,没有睡么?
孟祁想要起身来,头却猛的一阵昏沉,不得已又重新躺回到了床上。胃还是隐隐的疼,她揉了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窗外的漠离自然已经知道她醒了,他去厨房里端了一碗黑乎乎的药水,这是凌晨去山里采的药方上的草药,已经连夜煎好了。
走到门口,药碗有些凉手,他又重新折回将那药水倒进药壶,重新生了火,熬煮到热了,才又倒出药水重新端了拿到孟祁的房间。
推门进去,她却不在床上。
窗边,迎着初色的朝阳,她疲惫的瘦弱身子正勉强的撑着窗框,摇摇欲坠的柔弱。
晨风席席,卷起她慵懒散下的黑发,发丝在风里纠缠飞扬,一丝一丝在他眼底蔓延。
嫣然回首,她看见门口站立的绝美男子,手里的药碗还蒸腾着微微的白色烟雾,和着那一袭天青色,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她笑,疲惫的笑靥,竟然也能毫不掩饰的将那一袭阳光的灿烂都齐齐逼退。
“师叔。”将倚在床前的身子移开,正要去向他走过去接药,却无奈脚下一阵发麻,挣扎着想要站稳脚跟,手上去扶身后的窗框,无奈正正抓空,身子完完全全失去了平衡。
刚要跌下去,一只手却牢牢的拉住了她,将她护进了怀里。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漠离已经从门口到了窗边,护着她的臂弯未迟片刻,手上的汤药也点滴未洒。
正正落在他的怀中的一瞬间,听见他胸口的心跳,熟悉的节奏,熟悉的韵律,熟悉的呼吸,熟悉的,眼眸。
那一刻,从那漆黑的眼眸中,她第一次看见了自己的倒影,那个娇小的身子印在他纯黑的眼底,美得不可盛收。
那不是她,她不是孟祁。
这是两个人在一瞬间后同时得出的结论,尴尬的气氛油然而生,分崩离析的好感和暧昧都碎成了星星点点,随她的长发飘向窗外。
漠离松开怀中的她,将她扶到床沿坐下,再把手里的药递给她,淡漠道,“饮下。”
他此刻的淡然让她怀疑方才那一瞬间的暧昧,只是幻象。
药碗传来的温度经由手心到达身体,她将碗里的药水一饮而尽,苦涩的药味一直在喉头纠结打转。
漠离从怀中拿出一个纸包,里面有几颗新鲜的山梅,已经洗过了,妖艳欲滴的玫红色愉悦的闪现在孟祁眼底。
——这是今早上山采药的时候,他特意摘的,今次的药里有一味很苦的岑黄。
他将那几个梅子递到她面前,眼眸淡若流云。
她拿起一个梅子送到嘴里,梅子上还沾着些甘甜的山泉,沁凉可口,梅肉却是酸得可怕。暗自窃笑,高傲的师叔原来也有不懂的东西呵,比如哪种梅子比较甜。
这样特意为她熬了药,摘了酸酸梅子的他比起高高在上没有一点失误的他来,可爱了很多很多。孟祁接着将那些梅子一个一个吃到嘴里,酸得微微眯起了眼睛,又怕他看见,只得别过头去。
漠离还是看见了,他的洞察力向来都如此敏锐。
“不甜?”问完,自己拿了最后一颗放进嘴里,眉心立刻皱了起来。
孟祁转过脸来,笑盈盈的伸手抚平他眉心的褶皱,“甜的都被我吃掉了。”
“……”看着她美轮美奂的笑靥晕染在阳光下,他的面色竟然柔软了许多。
“师叔,”她的手并没有从他的脸上收回,而是停留在他的眉梢,“那个司南雪颜的孩子,不是你的,对吧?”
漠离并没有拒绝她的手,也没有拒绝回答她。
“不是。”他答,眸子深深落入她的眼眶,丝丝入扣的渗透进她的心。
“那……你喜欢她么?”孟祁瑟瑟的问,指尖仍旧停留在他的眉梢。
“不。”他将她的手拿下来,却并没有急着放开,而是顺手将四个手指扣上手腕上的脉门,摸了摸脉象——好歹稳定了些。
他弯下腰,手心覆上她的额头,试探着她的体温,而孟祁只是拿开他的手,笑笑道,“我没事的。”
两手不经意间扣在了一起,如同某个夜晚的十指相扣一样。
孟祁狡黠的一笑,放低声音道,“师叔,你脸红了呢。”
出人意料的,他没有反驳,而是继续看着她的眸子,也没有松开她的手。
此刻,她看出他的眼底,竟然是无休无止的哀伤和无奈,那样的情绪,深到不可试探不可触碰不可沾染,苍凉悲凄到无可救赎的冰冷决绝,如一个无底的黑洞,无法填补。
她觉得自己正在那个眼眸中逐渐跌落迷失,一如他此时此刻的心情一样,阴暗潮湿不见天日,处处积满了灰尘和冰雪。
为什么?为什么他向来淡若流云的眼眸里,会有如此哀伤到无以复加的眼神,为什么又是对着她?难道是,因为那个孟祁?
“你是喜欢她的,那个孟祁,对么?”
“……”
“可是,你看清楚了,”她将他的手松开,“我不是那个孟祁。”
“……”他的眼神,黯淡下来。
“我是我,不是她。”她重申,“如今在你面前的人,是我。我不希望,成为别人的影子,或是……”
话音未落,一个怀抱已经将她拥了进去,她感觉到他的身体在战栗,她体会得到此刻他的悲伤,或许他希望她是原来的孟祁,或许他还不能接受爱人已经不在世上的悲剧。
如今抱着她的这个男人,像个孩子一样,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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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下午要出去做人口普查,所以更新提前了。
阳光灿烂,希望亲们都有好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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