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渐深了,南风滚到这家人的院子里已经有些时候了,之前她观察了整个城里的情况,发现几户人家很适合养小狗,选了个家里正好有小孩子的,看准时机,把狗崽放到那家人的后门处,果然,小孩子喜欢软软的小动物是天性啊。
后门边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一块土动了一动,渐渐向地里沉了下去。院子里树影婆娑,弯月悬在天上,城里亮起点点火光,街道空旷,只有酒家和赌场还是喧哗和热闹的,其它早早休息了。南风又去看了看那窝小狗,它们被安置在小人儿的房门口,躺在舒适温暖的窝里熟睡。南风伸手摸了摸狗崽柔软的皮毛,变回原形从地下遁走了。
我已经够倒霉的了,这世上你们就好好活下去吧。
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南风心里是有点新奇的,这是她第一次到除了万剑城外的第一个城,在过去的十一年间,南风没有离开过万剑城,更别提到其他地方,最多也就是跟着族人一起去城外捕猎妖兽,妖兽是生长于修仙界的具有灵性的存在,实力强大,能够像修士一样修炼进阶。可怕的是,妖兽的实力通常要比同阶的修士要强大一些,妖兽过了金丹期便可化形为人,这时的妖兽可称为妖修。由于万剑城得天独厚的环境,通常只在修仙界出现的妖兽也有一些分布在万剑城周围,南风有时会跟着族人一起去猎杀妖兽,不过当时她实力弱,年龄也小,被严密的保护在后方,只是远远的看着他们怎么对付妖兽。
又想起以前的事了么,南风握紧手掌,咬着牙,面色平静的在街上走着,突兀的,旁边的巷子里斜窜出来个人影一把把南风托了进去,今晚的月亮本就不亮,巷子里更是黑得吓人,那人身形高大魁梧,南风说是被拽着,还不如说是被那人夹在腋下带着走,就想抱着一捆草。那人不忘捂住南风的口,以免叫出声来被人查觉。南风像个意思般的挣扎的两下就不动了,如同力气用尽了。劫财,自己如今穿的也不是什么绫罗绸缎,只是寻常人的普通衣物罢了,哪个不长眼的会劫这样一看起来就没钱的人。劫色,若是以自己以前的姿貌来说,他劫色我也能理解,只是当初化形时特地看了下样貌,比以前差了十万八千里,说不上国色天香,只是普通人的样貌,而且,南风撇撇嘴,还有点黑,更重要的是自己现在身着男装,作的男子打扮,这天下还有劫男色的强盗么。
南风不慌张,没什么好怕的,现在这样,还怕什么,退一万步说,就算她现在生得倾国倾城,本身好歹有灵台期的修为,对付区区凡人,手到擒来,刚才那魁梧大汉之所以能虏劫走人,南风纯粹闲得没事干,想是看看什么情况,毕竟,被人打劫这回事,南风是第一次碰到,应该说南风是相当好奇的,离开南家,离开万剑城,南风初次独自真实的面对外面的世界,以她现在这副样子在俗世行走不会出什么问题,俗世虽与修仙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是真正的修为高深之人是不会长久停驻在俗世的,凡间灵气稀薄不利修炼,修士为了修为的提升哪一个不是想尽办法占据灵气充沛浓郁的地方,哪里瞧得上修炼资源匮乏的人间,只有那些进阶无望,又贪恋繁华富贵,才会待在人间。
这样的修士多是被俗世各大势力如珠如宝的供养着,哪里会外面,南风目前行走人间算得上自由了,只是要避开某些繁华的的大城。像这种小城,没什么好担心的。
前面早有一人在等候,见到魁梧大汉来,道:“东子你快点,别让那边的人要是等急了”那人拿出黑布口袋,往南风头上套下去,“我还以为这没什么收获了,接下来只能去别的地方,没想到还有傻子大半夜的敢在街上走,运气可真好”
东子帮着一边将南风套进口袋,一边说,“李哥,也不知到他们要这么多人做什么,又不是娇滴滴的姑娘”李哥呸了一声,“乱说什么,能拿钱就行”,手却有点抖。“快走,人给我背好。”东子忙不迭的扛起南风,跟着李哥快步走了。左穿右绕了半天,南风被喂了一碗水,随后就被塞进了一辆牛车,车上堆着着箱子,南风就被藏在了这箱子之间,牛车用厚布盖得严严实实的。南风对刚才那碗水没有任何反应,但也猜到了那应该就是蒙汗药,将计就计,装做晕过去了,南风对他们要把自己带去什么地方十分好奇。而且,南风嗅了嗅,那两人身上有种奇怪的腥味,这味道,莫名的有些熟悉。
城门口的守卫看起来对李哥二人很熟悉了,笑着招呼道,“这么晚了还去雍城送货呀”李哥也笑,“是啊,这批客人催得紧,硬是要快点送到,这不也是为了生计,没达子”说着,对东子使了个眼色,东子忙上前去,从怀里摸出个黑布包递给了守卫,“还是要您多关照关照,行个方便”。那守卫将熟练的将黑布包接了过来,掂了掂,满意的笑了,“这是什么话,照理说晚上不该开城门的,可咱俩谁跟谁啊”守卫将城门打开到能容一辆牛车通过,李哥忙赶着车出了城。车轱辘滚着吱呀而去。城门口的火光刚开始还能照着牛车,渐渐的牛车隐在黑暗中看不见了。“方哥,他怎么三天两头的出城啊,还都是大半夜的,就这样放他出城?”新来的小守卫一脸不解的望着守卫说。守卫拿出酒葫芦灌了一口说道:“呵,我管他做什么,怀里有银子就行,六儿你还是太嫩,城北章家的铺子新进了上好的烈酒,听说是大老远的从旭国进的酒,后来轮休,咱们去喝一顿,我跟你说呀,这旭国的酒我喝过一回,那劲儿,够味,保管你三杯就倒,你方哥我起码能喝一坛!”“得了吧,你上次喝醉还是我把你脱回家的”“怎么说话呢,上次我怎么不记得了,爷可是千杯不醉。”
牛车离城门口越来越远,南风在车上被颠得厉害,虽然这身体不怕颠,可翻来倒去总是不舒服的,南风收回了探查的神识,专心听着周围的动静,灰色的眸子在黑暗中有着奇异的光。
一路都沿小路走,可把东子颠得够呛,他揉揉胳膊,“娘啊,那帮人怎么选了这么个破地。要不是输了钱,老子绝不干这事。”李哥面色发白,厉声道:“别说话”,李哥拉着缰绳的手发着抖,额头渗出冷汗,不住的左右张望,东子看李哥紧张的样子,笑道:“大哥,又不是没来过,你慌什么。”“给老子闭嘴,我跟你说,钱一还清,老子说什么也不做这生意了。”李哥压低了声音吼到。东子挠挠头,“怎么了,前几次不是还好好的……”被李哥一瞪,止住了话头。沿小路赶了半天车,牛车才在一处树林子边上停下。树林子里静得很,今晚的月光黯淡,树林子黑黝黝的,仿佛吃人的野兽张开了幽深不见底的大口。李哥下了车,哆哆嗦嗦的拉开牛车上遮着的布,声音强作平静,却依旧掩盖不了颤音,“东子,把人带上,我们进去。”东子一把扛起昏过去的南风,见李哥久久不曾迈步,有着疑惑,“怎么回事,大哥,你怎么不走啊。”李哥摸了把额头的冷汗,讪讪笑道:“走,走,马上走”李哥转身走入林子,隐约可见他的腿在微微发抖,东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扛着南风跟了上去。
树林子里很静,静得有点诡异,李哥和平常一样走着,心里怕得要命,当初要不是无意中看到了那一幕,他至今还以为自己做的是普通的人牙子生意,虽然他也有点奇怪买主为什么不要标致的小姑娘,而是专门要些年轻男子,不过说不定是卖主有什么特殊需求呢,所以李哥也没多问。当时正好赌钱输了,赌场的人来追债,卖主给的钱丰厚得实在让人心动。李哥一合计,拉拢了同样赌钱输了的东子,做起了这笔买卖,两人每日晚上上街,看准了夜晚独行的年轻男子,或者是强虏,或者是用手段把人骗到小巷子里再下手,捉到了人就假借送货的名义连夜送出城。正好李哥是送货的,平常有时也会半夜赶着给人送货,这一来二去的,竟没有人怀疑。只是现在,李哥恨不得从来没见过买主。
一想到那幕,李哥冷汗直流,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李哥回头看了紧跟在身后的东子一眼,强自镇定道:“东,东子,你走前面。”东子虽不解,却也走在了前面,李哥莫不是怕了吧,东子心想,同时心里有点飘飘然,没想到李哥也有会怕的一天,我可不怕。李哥跟在东子后面走着,后背的衣服尽皆被汗浸得透湿。
走了大约一刻钟,李哥停住了在一颗大树旁边,点燃了早就准备好的火把,火把亮起光,周围是浓稠的黑暗,仅有的光亮只能照亮李哥和东子的身影。东子像往常一样放下了南风,南风被扔在地上,东子蹲下去扯掉南风身上的口袋,拿起口袋时瞥了眼南风的脸,随口说道:“这小子还有点黑,大哥,他们不会以这个理由少给钱吧。”李哥注意着四周的动静,没答话。东子站了起来,又等了一会儿,没有人来,他站得腿有点发酸,正想就地坐下休息一会,忽的李哥一巴掌拍来,声音有着些抖,“人,人,他人人来了”李哥一直注意着周围,可来人就像是鬼魅般,没有一点迹象悄无声息的出现了,李哥的脸白了白,小心翼翼道:“大人,您要的货送到了,我们可就先走了。”说着,拉着东子就要往外走。
来人整个身体隐在黑斗篷中,树林子里本来就暗,东子点亮的火把也没有照清来人的面容,来人发出嘶哑的笑声,“等等。”李哥心里一个咯噔,转身满脸带着讨好的笑,谄媚道:“大人何事,只管吩咐就是。”那人扬了扬右手抓着的小袋子,小袋子鼓鼓囊囊的,说:“你忘了这个。”李哥眼里现出贪婪的光,伸手接过小袋子揣进怀里,点头哈腰道:“多谢大人,要不是大人提醒,小人都要忘了。”那人嗤笑几声,显然是不屑。他望着李哥和东子离开树林子的背影,阴恻恻的开了口道:“接下来的一个月,你们得送够三十个人到这来,不然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话中的威胁意味十分明显,“酬金我按十倍给你们,送的人越多,你们得到的也就越多。可不要让我失望呀。”李哥打了个寒战,转身恭敬道:“大人放心,不会让大人失望的。”东子面上是跃跃欲试的喜色,本来的酬劳就够多的了,还要翻成十倍,只是多送几个人就行,简单得很。
李哥沉着脸和东子走出了树林子,走到牛车旁,狠狠的抽了牛一鞭子,脸上显出狠绝,“东子,不该做的都做过了,干脆玩笔大的,事成之后,马上离开这里。”“那要去哪里啊?大哥,我家里还有人呢”“你就跟他们说你出去行商了,这几天东西收拾好,事一成,钱一到手马上就走,这里不能留。”李哥驾着牛车吱吱呀呀的向着城里方向拐去了。
树林子里人一把扯下斗棚上的帽子,露出一张干枯的脸,看上去只有一层皮贴着脸上的骨头,绿色的眼睛镶嵌在深陷的眼窝里,十分骇人,那人转身向着一个方向走去,挥了挥手,南风浮了起来,跟在那人的身后移动着。那人阴深的笑声响起,“有点小聪明,可惜了啊”南风不让自己的身体动分毫,装出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过了半天,感觉不到那人有任何动作,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李哥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