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两两的大臣身着朝服自北门鱼贯而出,些许年轻一些的还在慷慨激昂的点评时政,抒发胸中直意,虽然是冬雪初消,天气还有些许寒冷,却完全阻挡不了这些年轻士子的热情,言辞甚至有些激进,但深究下来却不过是些不打紧的闲聊。
年龄极大的阁老一辈已经神色匆匆的,快步离开了宫门,既不谈论也不驻足,急着回去看看。
其余皆是稍老成些,有着几个相互间谈论着。其中一位姓刘的三品官员乃是十年前的同进士,因着工作严谨认真,未出纰漏,加之曲意逢迎,善于揣测上意,左右逢源,又不失体统,反倒是一马平川,初始平步青云,后又经过几年间的连升三级,经过破格提拔才到今天的地位,“陛下些许年前受过伤,时而清醒,其余时间难免有些浑浑噩噩,此时在大雪初消便开始冬猎,是否有些过早。”
“欸,刘兄,此言差矣,你一向善于揣摩上意,怎的今次便有些糊涂了,此次陛下下旨亲自冬猎,对于日后亲政也是多多有益的,也是为了陛下与朝臣子女多谢接触,再者陛下即将成年,后宫空置,这可是你我大好的机会呀,刘兄你着相了不是。”
这名唤作刘子远的官员是十年前的同进士,为人素来机警,此刻瞬间便会领悟,一拍脑门,便直奔停轿子处去了,须知他的女儿年岁与皇帝相仿,又生的花容月貌,加之崇尚武道,一身功夫也是不俗,远不是那些小家碧玉的闺阁姑娘能比。这两年间提亲的快把门槛踏破了,却一直都没有嫁出去,还不就是为了待价而沽吗,此时不做些努力怎能在日后拔得头筹,只是想到女儿有些倔强的个性,却又着实是令人头疼不已。
刘子远能在这个年纪做到这个官位不仅仅是小心谨慎会办事,更重要的是会体察上意,据他揣测只怕是这略有些痴傻的小皇帝怕是要当政了,至于是垂帘听政还是苏丞相辅政,对他影响都不大,但现在实打实的机会摆在自己的眼前正是大好的机会,必要回去好好准备一番。
刘子远想到这里心下一喜,“女儿啊女儿,为父后半生的荣华就挂在你的身上了。”
其余的一些大臣皆对今日朝会的事情讳莫如深,却又大都如刘子远般面露喜色,纷纷回到自己府上去些做准备,毕竟此次皇帝下旨必然是经过太后娘娘应允的,圣旨中明确写道,为建树楚国尚武之风,盼陛下威加海内,特邀同辈同龄人一同前去。
与这位三品顶戴的刘子远刘大官人同样打算的不在少数,这些当朝大员们也都各有揣着小算盘。
宽广恢弘的宫门前因着一道阴谋味极重的旨意,各位大臣纷纷回去揣摩上意去了,只留下几个守门的太监侍卫,一时间显得有些空落落的。
护国公府内卫霆朝堂中归来也带来了这份旨意,当先便去了卫皓母亲的独院,又将牛伯招来共同商讨。
卫霆道:“下朝后,太后身边的大总管,单独与我说此次正是好时候让婕儿与皇帝多多接触。”
“这是小皇帝成年前的第一场冬猎,即便是护国公府势力颇大,也不好直接不派人去,总是要给天家几分面子,何况国公府若是不去,外人还道是国公府怕了,皓儿也到了该历练历练的年纪了,老在家里总归不是美事。”
卫母冷哼一声,对这种有些腌臜的政治勾斗不屑一顾:“护国公府中与小皇帝年岁相仿的小辈现如今怕也是只有婕儿和皓儿了,这旨意颁在婕儿刚刚回家的时候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卫霆见自家媳妇这一声冷哼,知晓这个主意怕是不甚如意,但碍着面子不好发作,只能在一旁小心陪着笑。
卫霆道:“婕儿功夫出类拔萃,我对她并不是十分担心,皓儿尚且年幼,功力稍浅,楚国尚武之风本无什么问题,就怕一些有心人会有些动作。”
此刻牛伯有心打个圆场,道:“每年的冬猎,都可以派出护卫保护,这些年锦鲤卫不入朝堂江湖,国公刚刚出关,就有人想整幺蛾子,许是有人已经忘记了国公府的这支铁骑,也是时候和大家招呼一二了。”
卫霆稽首,卫老言之有理,婕儿和皓儿的安全便交给你了。
涉及一双儿女,卫母也冲着牛伯感激一笑。
牛伯言称告退,向着国公的书房走去。
卫猛身居要职多年,位高权重,此刻正在巩固自身功力,密室中仿若有一阵黑风刮过,在卫猛身后出现一个全身包裹在深黑色袍子中的人影,阴测测的站在本就有些昏暗的密室中的角落里。
卫猛也停止了练功,双方之间形成了暂时的真空状态,相互之间的气氛显得有些古怪。
片刻后那全身裹在袍子中的人影,开口道:“小皇帝要冬猎了,宫里那两人又有动作了,没想到你这么多年不现身,才刚刚冒头就被人盯上了,看来他们对你还是忌惮的很。”
他那音质像是被烟熏火燎过一般,发出的声音如同磨损到坏的轴轮在破碎的地面上摩擦过得样子,有些阴测测的沙哑,乍一听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
“我护国公府的大门为任何人而开,就看他敢不敢进。”
牛伯到的时候那全身包裹在阴影中的暗影已经如同一阵被吹散的沙尘消失在这间有些空旷的密室中了。
牛伯阐述了详尽的宫廷动向,领命点将安排几日后冬猎的护卫部署,既不能显得人员过多,又不能将曾经令江湖人闻风丧胆的高手随意安插,不然被认出倒显得卫家小家气。
卫皓此刻正在吞吸吐纳,运转前几日得到的《无相经》中的功法淬炼己身,才数日间气息便深沉了许多。正练得入神,便被玲儿吵回了神,来到了卫霆的书房。
大姐卫婕已经到来,父亲母亲也都悉数到场,倒是难得的一家人议事,显得有些郑重。
卫霆道:“皓儿,你来的正好,有一件要事说与你听。”
“三日后定在终南山围栏冬猎,此次我卫家只有你和婕儿年龄与陛下相仿,你们二人同去,也好相互间有个照应。”
卫皓一怔,想到这代的皇帝略有些痴傻,怎么会好端端的围场冬猎,但看到卫母眼神中略带犀利的目光,有些恍然,只怕其中会有隐情。
当下称道:“唯。”
“恩,不愧是我卫某人的儿子,如此年岁就有了宗尘境第三重的境界,不错不错。”
随即走到近处的墙上取下一张长弓,一看弓弦便知是顶好的牛筋制成,弓身古朴大气。
“这张弓,是我年少时所用,至今珍藏,称得上是一件珍品,三日后的围猎你便着此弓去,记住莫要辱没了卫家的门楣。”
卫母言语关切道:“围猎时,场面势必有些混乱,你们二人不要轻易走散。”
“这是第一次皇帝带队围猎,届时达官显贵必定悉数到场,你二人回去后好生准备,这也是对你们的考验。”
卫婕和卫皓二人齐声称:“是。”
卫婕和卫皓纷纷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