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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海墓问情

夜,清凉而静谧,远离了人鱼宫的欢声笑语,西嘉独自游到海墓。当他看到矗立在海墓的那十八根圆柱时,心就陡然一沉。海墓建在一个贝形的洼地,背靠海底礁石,由十八根高大的圆柱围着,每根柱子有三人合抱那么粗,柱子上刻着人鱼宫几千年来的历史传说。

西嘉抚摸着其中一根圆柱,上面隐约可见暗红的斑斑血迹。触景生情,这熟悉的一切让西嘉想起了两百年前,他曾经心仪过一个女人鱼。她叫云起,原本是堪挲帝国的一名女药师,因想脱离鱼身偷去人间,被罚绑在第三根柱子上,受鞭刑五百下,不得医治,最终伤重郁郁而亡。在大祭司的帮助下,云起的魂灵通过海墓的祭坛净化,得以超脱。而她的尸体,则埋葬在这海墓之下。

海墓是堪挲帝国唯一的墓地,所有死亡的人鱼都会被埋在这里。海墓的中心是一个圆形地坛,地坛靠礁石壁的地方则是一个十步见方的祭坛,当初大祭司就是在这里帮云起净化超生的。

游离圆柱,西嘉来到地坛中心,看着地坛上那一块块青石,上刻各种符号,有的是一个小圆圈,有的是一个没有封口的三角,有的是一个反S形的,上面又刻了一道斜杆,还有的是更复杂的符号,西嘉根本看不懂。

若有人鱼死亡,大祭司就会在祭坛为他做超脱仪式,然后由专门的葬仪官将地坛上的青石打开,再把裹着布匹的人鱼投入里面,然后把青石盖上。

不同身份的人鱼,身上裹的布匹也不相同。一般的人鱼只能裹白布,男人鱼裹到腰部以下,女人鱼裹到胸部以下。宫里的低级行差或侍女裹的是蓝布,位置与一般人鱼相同。而三到一级行差和侍女则裹绿布,位置到脖颈。大祭司和护师,以及其他文武官员则裹黑布,位置也是到脖颈,但布上多了一层装饰,可由家人将其生前喜欢之物挂在布上随葬。王室成员就不是这样了,但凡王室成员死亡,全身裹着红色布匹,眼睛也不露,只露出头上金冠,且布上挂一串金铃,意为告诉沿路魂灵,王室贵人驾到,行人一律回避!

王室成员死后也葬在海墓,但位置是整个地坛中心那块圆形大白石。西嘉不知道海墓里到底有多深,有几层,千百年来葬了多少人鱼,他只知道,自己爱过的云起也被埋在这里,在地坛第二圈。只不知她的魂灵是否升天成仙,或是已如她所愿投胎为人?

想到云起,西嘉的心就一阵刺痛,他伸出手去摸那块青石,云起就沉睡在这下面,但他已经不能再见到她了。云起也是个很美丽的女人鱼,性情温婉,心地善良。若不是一心想要去人间,或许他们之间也不会阴阳相隔。

现在,鱼晏姬的出现,又打破了西嘉内心那汪平静的池水。自云起死后,西嘉便不再对任何女人鱼动心了。虽说以他的身份、地位和容貌人品,在堪挲帝国也算俊男,难得的好对象。但西嘉对那些恋慕他的女人鱼一概冷言冷语,只是静心修炼。没想到平静了两百年后,鱼晏姬这条受伤的小人鱼,竟似在他心上挖了个小洞,再拴上一根线,令他从此对鱼晏姬心念相牵,时刻在意。

云起已逝多年,自不能相伴。而鱼晏姬,他们虽彼此有心,却因身份悬殊,也不能在一起。当初云起曾说过,如果西嘉能帮她离开鱼宫,去人间做个普通人,即使寿命减了几百年,她也无怨无悔。但西嘉没有帮她,以致云起在受刑时对天大骂:“晏西嘉!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啊——”最后那声凄厉的呼喊,至今似乎仍隐约萦绕在西嘉耳畔,使他一直耿耿于怀,心存不安。不是他不愿意帮云起,而是他确实无能为力!

要去人间须得经鱼王同意,贬去鱼籍,永不返回堪挲帝国,且要经受脱鳞之苦。虽说魔法精进到一定程度可以随心变为人样,但那毕竟只是暂时的,真要做人,还是必须脱去鱼鳞,那是一种难以忍受的疼痛。西嘉不忍心让云起受苦,也怕她承受不了。况且,脱去鱼鳞后,有了人身,却将永失魔法。

云起既想做人,又不想失去魔法,于是便逼大祭司偷偷为她打开海墓中隐藏的结界之门,从那里,可以直接通往人间,而无须浮出海面,躲避巡视鱼兵,再去艰难地寻找城池或村落。

大祭司岂是任云起摆布之人?他几番劝告,要云起放弃痴念。云起不听,执意独自出海,却被巡视的鱼兵抓了回来,被绑受刑。

见到自己心爱之人受此酷刑,西嘉何尝不心痛?只是他不能背叛人鱼王,也不敢。他曾经苦苦哀求人鱼王放过云起,但森严的制度在那里,人鱼王怎会为了一个小小的药师破例?他拒绝了西嘉的请求,并严令任何人不得为云起求情,否则同罪!

西嘉无奈,只得请行刑官下手的时候轻点,以图云起可以熬过,待伤好之后,他们还可以在一起。可云起拒绝了,她要行刑官直接把她杀了,而不要鞭打五百。但王命不可抗,行刑官依旧责打五百鞭,最终云起皮开肉绽,气绝而亡。死时全身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在为云起裹布时,西嘉流下了一滴泪,落入云起胸口,他的心在那一刻也随着云起而去,到那个冰冷的,黑暗的另一个世界,深深地埋葬起来。

西嘉也以为自己此生不再有爱,却在遇到鱼晏姬的那一刻,心底油然而生一丝怜悯,又在照顾她的那些日子里逐渐萌发爱意。鱼晏姬与云起不同,个性更为随意活泼,机灵可爱,对人鱼宫的制度也深为不满。西嘉不希望她是公主,她却偏偏一变身就戴着金冠。西嘉希望与鱼晏姬在一起,她却因为公主的身份不能与身为臣下的西嘉通婚!

“注定是王妃!为什么她注定要做王妃??”西嘉几次痛苦地问天,问地,却不得其解。就连最有希望帮到他们的大祭司,也说没有办法,他们,只能朝夕相处却不能相爱,这样的缘分,不如不见,不知,不认,不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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