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微不足道的愿望往往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所打断。就在郁离枫刚刚下榻的半个多小时，诺恩人的营地传来了激烈的呵斥和打闹声，而且声音也越来越大，将正准备进入梦乡的他从轻松的边际拉了回来。
“闹营啸了吗？”揉动着疲惫的眼珠，郁离枫慢悠悠地揭掉了被盖。
伊波拉斯几乎是跑着闯到了郁离枫的床沿，声音也显得惊慌失措：“主人，大事不好了。那个崔斯坦王子在营门口闹事，和帐篷外面的守备打起来了。虽然我不知道他们说什么，但是看那架势，明显是冲着你和司令官来的。”
郁离枫眉头微微皱起：“他带了多少人？”
“黑压压的有好几千。”
这是要兵变的节奏了么？以崔斯坦所处的环境，他似乎还不至于敢下那么大的决心。
“对了，崔斯坦的人还绑了二三十个来自帝国的战俘，他们的脸上都带血，看着明显是刚刚受的伤。”伊波拉斯又补充了一句。
郁离枫依然安然不动地问道：“和崔斯坦一起过来的还有谁？”
“好像是艾琳公主！”
如此一来情况已经很清楚了。艾琳回去除了向蛮王复命，也挑动了自己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兄长。那个诺恩女人咋就有如斯大的胆子，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敢触他父亲的逆鳞？
“好了，你先下去。”
支走伊波拉斯，郁离枫麻利地穿好衣物，再度返回大帐的时候，萨娜已经在那里等候了。三十多名护卫和伊波拉斯紧密地守护在萨娜的身边，神情个个如临大敌。
“似乎有人不想让你我做个好梦——”
萨娜微微翘起的嘴角极尽平和。和郁离枫料想中的一样，这个沉稳干练的帝国女人，面对即将到来的骇涛狂澜，始终一幅处变不惊的模样。
“那我们就去给他们送点惊喜。”郁离枫朝着萨娜轻轻伸手。
萨娜略略一怔，很快就笑着将自己的左手搭在郁离枫的掌心，和他并肩走向帐外。他们的脚步非常缓慢，神情也极尽轻松，那场景全然不像是应付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像是受邀参加一场规格不俗的贵族晚宴。
伊波拉斯和一众护卫看的呆了。两个老大这是在搞什么名堂？
不过惊讶归惊讶，他们还是很麻利地将两人前后左右四面八方环护起来，唯恐出了半点差错。
数百把火把的同时燃烧令营地的周围显得有如白昼。在那沸腾的人声和焱焱火光中，帝国使团同时看到，一个身着锁子甲，动作近似癫狂的诺恩大汉正在揪着一个诺恩护卫卯足了力气狠命殴打。他每一拳下去，都会爆发出擂鼓一般的混响，而诺恩士兵的阵营则同时报以一阵热烈的欢呼。
崔斯坦，塔克汗最狂野粗暴的儿子——
自己人打自己人，这帮兔崽子们还同时叫好！郁离枫和萨娜忍不住皱眉。
附近不是没有诺恩守卫。但是他们的剑尖和斧口，都无一例外地朝向崔斯坦的人马，对于崔斯坦本人，他们却毫无动静。即便是看着自己的同袍一个接一个地倒下，更多的人也只是向这边聚集，用自己的身体作为血肉城墙阻挡住崔斯坦的狂怒。
卫兵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但是他们仍然义无反顾。
而崔斯坦也确实因此过足了瘾。他的拳头早已溅满鲜血，却依旧无情地逮着每一个可怜的卫兵尽情发泄。似乎在诺恩的士兵们看来，他的巨拳已经不是人的手，而是传说中的雷神之锤，每一次挥击都足以裂石开山，更不要说用来打击人的躯体了。
这一刻，直到目睹郁离枫和萨娜一行的到来，崔斯坦才勉强松掉了那个被他揍得奄奄一息的卫兵。
近距离凝望下的崔斯坦和他的亲生兄长恩图尔在长相上有着太多的相似，身材稍微矮一些（恩图尔是六尺六而他只有六尺三），在体格上却不逞多让。不过论起气质，两人差别太远了。如果说恩图尔是一只威风凛凛的狮子，那么崔斯坦就是一头狂躁无比的黑熊。
血液顺着崔斯坦的面颊流将下来，这个蛮族王子居然弯起舌尖，将嘴角处的血痕一一添噬，真正教郁离枫和萨娜现身体会到了所谓茹毛饮血是一种什么样的野蛮。
在崔斯坦的足下蜷曲着十多个面目全非的卫兵躯体，有的脸部开裂，有的眼珠掉落，甚至有的头皮已经被碎裂的颅骨刺破，天知道这头野兽到底对人性有没有概念。
艾琳就在崔斯坦的周围，看到眼前的这一幕，对自己的同袍没有丝毫的怜悯之心。她只是用一幅幸灾乐祸也似的目光，对这位狂暴兄长的兽行投以致敬。见到郁离枫和萨娜，这种目光则很快变成了仇恨的火焰。
“奔腾人——”和狂野的外形不搭调的，崔斯坦的声音却是显得相当低沉，“你们的勇气，总是像战场上的乌龟一样慢慢吞吞，又像是少女的初潮，完全没个准确的时间，分量也少的可怜。”
诺恩人群爆发出一阵强烈的哄笑。郁离枫的嘴角使劲地颤抖着，拳头也在渐渐地握紧。
他无法在第一时间动手。二三十个被俘的帝国军人被剥掉了衣服，齐齐都以双手背后反捆的方式跪倒在壕沟的外围，只要后面的大块头们轻轻一推，他们就会掉入两码多深的坑道，并被众多的木锥倒刺扎个窟窿满身。
得到诺恩众人追捧和欢呼的崔斯坦情绪继续高涨，张开手臂在人群中的空地里走上一圈，朗声说道：“让我们想象一下是什么事情令两位贵客姗姗来迟。克林腾的初冬是如此寒冷，军营的被窝却又是如此美妙。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相互拥抱着取暖，顺便做点让种马和野狗也羡慕不已的事情——”说着崔斯坦故意将声调一转，“能不能告诉我，这个晚上，你让她有几次高潮？”
更大的嘲笑声在诺恩士兵的人群中掀起滔天大浪。郁离枫直感到自己浑身上下的每一块肌肉都在剧烈地收缩着，愤怒的手指几乎扎进了掌心的肉里。他可以不在意对方怎么羞辱自己，但他无法接受萨娜被这个疯子以种种不堪的言语随意污蔑和中伤。
不过萨娜本人却显示出了足够的镇定。就在崔斯坦说出第一句话的同时，她的巴掌就死死扣住了郁离枫的手腕，“不要轻举妄动。”
“我知道你很想向我挑战——”崔斯坦翘起食指指着郁离枫的面孔，“很好，懦夫终于站出来了，我给你一个可以送死的机会。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应该先制造一点乐子不是吗？”崔斯坦朝着部下一挥手，“押上来！”
两个战战兢兢的帝国士兵被推到了人群中央的空地上。他们都受到过严重的殴打，一个左眼圈变成了熊猫眼，一个鼻孔还渗着血。至于他们的上身和腿部，一块块触目惊心的瘀斑已经说明了一切。
“司令官大人，你们不该来的！”看着眼前的萨娜，两位汉子的眼泪同时掉了下来。
萨娜顿时心如刀绞。这两个底层士兵虽然不曾谋面，但她一样知道，对方是曾经为帝国付出过血汗的英雄儿女。可是，如今眼看着他们的惨状，她却一时间什么也做不了。
“在奔腾，从首都核心到帝国边境，几乎所有的主要城市都会举行一种有趣的运动，这种运动是将战败的他国俘虏训练成为角斗士，以最终在竞技场上相互杀戮和流血供贵族和市民取乐。他们发明了这种野蛮的运动，却自诩为文明人。现在，让我们以文明人的身份，瞧瞧他们在诺恩的土地上勇敢角斗的英姿。”
接到崔斯坦的命令，两位诺恩士兵快步上前，干练利落地割断两人背后的绳索，同时将一幅剑盾丢给人群中央的士兵。
两位不知名的战士对视一番，在颤抖之中握起了剑盾。
诺恩人群的热情很快就被点燃了起来，千万个嗓音和拳头不住在那里叫嚣：“基拉（杀了他）！”
“这里的每一位都是文明人，为文明人献上你们精锐的技击本领，乃是你们无上的荣光。失败者毫无价值，胜利者却能够青史留名。我在这里向你们保证，每一个在竞技中胜利的人，都有机会活下去。看吧，我是多么的仁慈！在你们帝国里头，你要杀无以数计的人才有可能获得自由，可是在我这里，你们只需要杀一个就够了！”
崔斯坦狂野蛮横，可他的这一番话，却着实掷地有声。
郁离枫和萨娜同时感到面上一阵火辣。在过去的很多年里，他们都曾欣赏过角斗士们浴血竞技场的矫健英姿，也曾经为英勇善战的胜利者们呐喊和欢呼，但是今天，他们却第一次为这项运动感到恶心。
文明人？这个词在崔斯坦的口里说出来，端端是说不出的讽刺。
但是郁离枫和萨娜能反击对方什么？在帝国的各大城市，那些衣冠楚楚的元老和帝国公民不是一直都这么宣扬和称呼的吗？
“杀了以前的战友，你们就有机会活下去，还可能获得自由！”
崔斯坦歇斯底里似的允诺，不能说没有诱惑力。
毕竟，在任何时候，生存和自由都是人们最渴望的两样东西。
癫狂的“基拉”声依旧在热群中不断呼喊叫嚣，两位士兵们手中的剑，似乎也偶尔上抬了那么一点点——
看到这个场景崔斯坦笑了。他挑战性的目光不时在郁离枫和萨娜面孔上游走，他很奇怪，自己的这个决定，到底能引起对方多大的反应。
但事实却令崔斯坦感到非常失望。郁离枫和萨娜目光足够燃起火来，胸口都在剧烈起伏，握紧的手臂和拳头也明明是在颤抖，唯独他们的嘴始终都没有开口，他们的脚步也像是钉在地面上纹丝不动。
他同样也没有想到，沐浴在黄金月桂花荣誉下的帝国军人，并不太适合被当做玩弄的宠物去对待。
两个士兵握剑的手臂仅仅也只是上扬了几秒钟的光景，又很快地垂落了下去。
“不听从我的命令，那就去死。”
崔斯坦感到一种深深的挫败感。盛怒之下，他凶狠地从一位蛮兵手中夺过一把双刃大斧，大斧的尺寸和寒光闪烁的刃口，足以令正常人为之胆寒。
不过，就在他想要上前敦促之际，一个士兵勇敢地将短剑扎进了自己的心窝。
“帝国的军人，从来都是士可杀，不可辱——”
这位不知名士兵的遗言，足足令整个军营都为之动容。
狂热的“基拉”声戛然而止。所有的诺恩人都无法相信，一位出身卑微收入贫寒并且身陷敌人囹圄的帝国士兵，为了让自己的战友活下去，勇敢地牺牲了自己。
晶莹的泪滴刹那间就垂下了萨娜的腮帮。便是身为诺恩公主的艾琳，眼睛里也同样闪现出了湿润的色泽。
按照约定，另外一个士兵将无条件胜出。崔斯坦对此很不满意。
牺牲的士兵成全了自己勇敢无私的美名，却也同时将他的命令无情地践踏在脚下。他和他的部众获得了震撼，却并没有获得足够的娱乐体验。
所以，就在大家惋惜的神情之中，崔斯坦陡然挥斧——
另一位士兵甚至还没来的及防备，就在快得像流星闪过的一道白光中，脑袋与身体直接分家。
能够将陷阵军军长盛宏打残的人，崔斯坦的力量和速度都可以用可怕来形容。
飞溅的血水在附近蛮兵的脸上和身上下起了一阵血雨。而那颗士兵脑袋，在空中足足翻滚了十多个圈，才最终落在冰冷的土地上，并一路滚到了郁离枫和萨娜的脚边，至死他的眼睛都睁得滚圆。
“不要试图愚弄诺恩勇士。生命和自由，那是给勇敢战斗的胜利者的奖赏，不是给弄奸使诈的阴谋分子的回报——”崔斯坦目光陡然一转，“再来两个！”
又两位士兵被推到了崔斯坦面前的空地上。相比于先前的袍泽，似乎他们显得听话多了，只是几秒钟的时间，他们就捡起了武器和防具，并且摆出了戒备的姿态，在人群之前绕起了圈圈。
所有的角斗竞技，都依赖于对敌方破绽的精确把握。能够在率先找到对方破绽并灵巧发动精准一击的人，一般都更容易亲吻到胜利的奖杯。
见到这一幕崔斯坦满意地垂下了战斧。要是都像适才的士兵那样，就不好玩了。
“不要打！想想你们刚才的战友，这种战斗不会有任何尊严，只会给帝国的军人抹黑。所谓生命所谓自由，不过是他用来羞辱你们的两根骨头。一个疯子的承诺随时都会变卦，因为他甚至都有可能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
萨娜内心默默地念叨着，希望两位士兵能够听懂她心底的话。她甚至想要直接把这番话直接说出来，可是，看到壕沟前面那二十多个士兵，她忍住了。
不过萨娜没有讲，不代表两位士兵听不到她的心声。
就在两位士兵绕着彼此转圈，目光与萨娜交会的瞬间，他们都轻轻地眨了一下眼睛——
而后，他们手中的短剑同时转向，一左一右夹攻崔斯坦——
他们已经离崔斯坦不到两码，而崔斯坦的斧头，依旧垂在地上。在这个情况下，在这个距离，他们有理由相信，自己能够在崔斯坦反应过来之前刺中他的身体——
尽管只有一次机会，也已经足够了。只要这个疯子死了，后面的事情，有司令官和护卫们顶着——
但是他们完全没有料到，崔斯坦的动作比他们想象中快的多。就在两人呼啸而至的剑尖冲向崔斯坦腰际的刹那，这头蛮牛以匪夷所思的灵活性就地仰倒，并顺势将斧头擎在了半空——
一位士兵因为重心失控在地面上连续翻滚了几个跟头。至于他的同伴，就那样被崔斯坦挑在空中，从胸膛到小腹，整个被剖成了两半。夹杂着血水和污秽的脏器一块块垂落下来，让人简直无法逼视——
翻倒的士兵感到自己的身体在剧烈的颤动起来，他无法相信，面前的这个家伙，在被脏器和血污洗了一次脸以后，依然可以视若无睹地倒提战斧来到他的跟前——
而后，在半点招呼也没有的情况下，锐利的斧头砸进了他的面庞，从右眼眶一直延伸到锁骨——
整个营地噤若寒蝉。便是知道崔斯坦脾气和做事风格的诺恩人，也从来都没有想到过他狂野如斯。
如果说恩图尔是以战士的方式在杀戮，那么崔斯坦的杀人方式，简直令刽子手都感到自愧不如。他已经不是人类，在他的身上，最轻微的人性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便是同为兄妹的艾琳，也几乎差点咬掉了自己的舌尖。
“你们这群奔腾人，放着好好的活路不选，偏偏选择自取灭亡。用你们的话叫做什么来着——对了，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可惜啊，你们这些战五渣，要想放倒我，没个成百上千人想都不要想——”崔斯坦朝着壕沟前的众士兵看了看，满心自鸣得意地狂笑三声，然后说道，“恩啦穆林西农，麦斯卡门，伊诺米奈基拉（把他们都解开。既然他们都不想活了，就让我来杀个痛快）！”
“慢着！”就在诺恩众人惊讶的目光中，郁离枫大步踏上了战阵中心。
他的忍耐早已到达了极限。而且这一次，萨娜也不再阻止他。像崔斯坦那样的凶兽和人渣，换到帝国军的战场上，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让他活下去。当然，眼前的情况，他们是不能杀这个人，但给他一点教训，是绝对有必要的。
达成目的固然重要，但作为一个使团，如果是被叫来看自己的同胞被杀戮，若是还不能有所行动的话，那样的使团，甚至连上谈判桌的机会也不可能有。
“你不用上来的那么快。等我收拾了他们，你一样要死——”崔斯坦的声音冷厉非常。
郁离枫冷厉的声音一如寒冷的北风：“若是你那么做的话，我可以肯定，你活不到杀光他们的那一刻！”
“等等！”崔斯坦示意手下们停止针对俘虏士兵的动作。眼前的这个奔腾人个子并不大，不过他已经听克林腾战场上幸存的兵员说过，对方只用了一剑就令菲尼尔殒命。而且看他上阵的自信和杀气，绝非普通人的身手所能比拟。
和这样的人对打，应该会有一点战斗的乐趣吧！
“如果你有本领赢我，这些士兵我全部可以放掉。但是如果你输了，不但你会死，这些士兵会死，就连萨娜和你们带过来的人，通通都要死。”崔斯坦不容置辩地说道。
不过郁离枫却毫不为意：“崔斯坦，你敢不敢不用兵器和我打？”
崔斯坦先是一怔，继而哈哈大笑。就连一边的诺恩士兵，也忍不住纷纷前仰后合。或许郁离枫使用武器在野蛮人面前还有一点机会，但是赤手空拳的打斗，那就没有任何长处可言了。别的不说，单论身高，崔斯坦比郁离枫高了三英寸；论起体格，更是庞大了两圈有余。这不是存心舍长取短么？
伊波拉斯的鬼脸顿时就黑了。若是郁离枫遭遇不测，自己所有的追寻，岂不是一点意义都没有了？
“郁离枫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这次他敢上阵，就绝对能活着回来。”萨娜按着伊波拉斯的肩膀，示意他保持镇定。
笑定宁神的崔斯坦再度恢复狠厉：“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何不用武器战斗？难道奔腾人都是喜欢找死的么？”
“因为我想揍你。用武器的话，你倒得太快，我并不想看到那个结果——”
郁离枫并不知道，这一番话刚出口，一旁的艾琳，却陡然感到心头一紧。
她从来没见过郁离枫一般自信的男人。至少在她记事以来，能够和诺恩勇士对阵不哆嗦的南方人简直是凤毛麟角。可是眼前的这个家伙，面对着一个比他壮实得多的杀星，非但不见逃避，反而铁了心要将对方置于死地。
如果这也仅仅只是一个人在说大话也就罢了，偏偏在恍惚之下，崔斯坦那魁梧的身体，似乎已然失去了生命力，而变成了一个只剩下空壳的死人。
艾琳不敢相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尽管刹那间，她已经相信那只是一个幻觉。但是幻觉为什么会发生？
就在九月份的一个夜晚，她做了一个梦，梦见恩图尔的尸体被平放在柴堆上，所有的兄弟姐妹都在为他唱赞歌，在一片熊熊的火光之中，恩图尔的灵魂离开了生养他的诺恩大地，带着微笑升入了瓦尔哈拉殿堂。一个月之后，她得到了恩图尔战死克林腾的消息。
现在她再一次看到了崔斯坦也变成这样，莫不是冥冥之中命运又给了她某种预示？
她想要阻止崔斯坦。她突然发现，自己找他过来，根本就是一个错误。
可是，那个狂野的兄长一旦被激怒，又哪里是她劝阻得了的？
“我会打碎你身上的每一根骨头，再把你的四肢连皮带肉地卸下来。年轻人，招惹诺恩勇士是个很不好的习惯，不过你应该感到庆幸。因为能够和我对阵，就足够让你在整个世界扬名。现在，就让你见识一下战神家族的怒吼吧！”
崔斯坦犀利的拳势，在大营的夜晚陡然带起一阵风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