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景天自从那日被父亲训斥一通之后,不仅被禁足了三日,还让账房不许给他支取半分银子。但要说那些嗜赌如命之人,几日手里不赌便觉得好像是吃饭少了盐,无丝毫滋味儿。他在房内到处翻倒,却被丫鬟可惠碰了个正着。这可惠原是伺候木婉颐的,因木婉颐喜欢她为人谨慎,便将她给了夏景天。谁知夏景天却是一个不知道怜香惜玉的,只当她是奉了母亲的旨意在他身边做眼线的。
可惠见屋内被翻动的乱七八糟也不过问,这种事情她已经习惯为常了,几乎每个月都要发生个好几回。她视若无睹的从夏景天身边走过去,将他翻乱的东西一一整理好,便自个儿又回了自个儿的屋里。
夏景天跟着她进了屋里,问:“这个月的月俸呢?”
可惠坐在床上正做着香囊,她头也不抬的说道:“用完了。”
夏景天不耐烦的说道:“你当我是三岁孩子吗?说,你把钱放在哪儿了?”
“二爷若是不相信,可以继续找去。找到了,就算是二爷的。”可惠一针一线都不落错,香囊还差一点儿就完工了。
夏景天恨的咬着牙齿,可惠他可是不敢惹的。最初那会儿他曾发过脾气,死命撵过一次。可到最后不仅没把可惠撵出去,他自己反而被木婉颐关了大半个月。
“二爷难道不信吗?”可惠绣好最后一针,抬眼问道。
夏景天恨的牙痒痒,可惠藏钱的本事简直就是和他娘一样,那是滴水不漏!
“信,信!”夏景天脸上还陪着笑脸,要搁在平日里,他早就去账房预支去了。反正不管他到时候预支多少,他娘总是有办法能夷平。可这会儿又不一样了!上次不知道怎么挫了夏老爷的脾气,让账房不许预支给他半个铜板。这可让他怎么活?
他垂头丧脸的在大街上徘徊,赌坊算是进不去了。那能去哪儿呢?他摇头,哪里都要钱!直到这一刻,夏景天才发现钱的重要性了!
“二爷,您怎么在这儿呀?”一双大手拍在他的肩膀上。
夏景天抬头一看,不由怒了,他一把抓住叶凌云:“上次都是你害的我,非要拉着我回去……我,我现在这样儿都是拜你所赐!你,你,你给我滚!”
叶凌云挡在他面前,赔着笑:“二爷,上次的事情就算是我不对了。可您也知道,我也只是一个夏家的一个奴才,老爷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再说,您那天要不是刚好触了老爷的霉头,您至于这样吗?”
“哼,你别和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夏景天知道叶凌云的鬼点子最多,忙问:“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记得小时候,每次闯祸只要用叶凌云想的点子就一定能安然躲过。
“二爷,我只是一个奴才。我……”
“得了吧你!”夏景天打断他,“你当我不知道你几斤几两?你就快说吧你!”
叶凌云也不再卖关子,笑道:“您还真别说,我早就给您想好了一个点子。”说着悄声在夏景天耳边将他的点子都说了出来。
夏景天听了,头摇的如拨浪鼓一般:“不行,不行,你也知道,我一看到那些数字我的头都大了。”
“那二爷不想要钱了?”叶凌云道,“再说了,我也可以从旁边协助您啊。”
“不行,不行。你能不能想个其他的办法来?”夏景天抱着一丝希望问,他可不希望整日和账簿打交道。
“我说二爷,您不付出哪里有回报呢?这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了。再说了,您难道想让大爷爬在你头上一辈子不成?”叶凌云在夏家长大,他对于夏景天的好恶是深深了解的,他最见不得的就是这个了。
“呸,你以为我想啊?我还不是就比他少出生三天吗?我tmd还就是不服气这个,凭什么呀?夏家这么大的产业就落到他手里面儿了,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呀!老子呢?就因为这三天,什么也不是!tnnd!”夏景天骂罢,便也应承了下来,但补充道:“你说要在一旁协助我的,到时候你可千万别忘记了。”
“这个……”叶凌云故作问难,“好吧,谁让我也觉得您委屈呢。”
夏景天一个拳头打在叶凌云的肩头,笑道:“我就知道你这小子够义气!”又问,“对了,你妹妹初桃也该回来了吧?”
叶凌云点点头:“算算日子也就这几天了。”
初桃是叶凌云的亲妹妹,和叶凌云一样都是在夏家长大的。因前些日子被姑妈病重,派人将妹妹接了过去。原只说在哪儿呆个半个月,便要回来。谁知没几日姑妈就死了,姑妈家里也没什么亲人,初桃便回复了哥哥:等她把姑妈的丧事办完了再回去。叶凌云又能说什么,只得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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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家好容易消停了,夏老爷得了闲便在书房里看书。正看的起劲儿,木婉颐带着九儿端着新熬好的燕窝进来了。
“老爷,这些日子您也忙的够呛。今个儿刚好得了闲,就亲自去厨房炖了点燕窝给您喝。”木婉颐亲手将燕窝端至书桌上,笑着说。
夏老爷懒懒的看了一眼,“放着吧,我现在还不想喝。”见木婉颐还不走,道,“怎么还杵在这儿?”
木婉颐含笑道:“老爷,景天想让我求你件事儿。”
夏老爷皱起眉来,“是为了账房那边不给他支银子的事儿?”
木婉颐忙道:“不是,老爷,瞧您都想到哪儿去了?”这件事情她一早就知道了,但却并没有阻拦。一是,她觉得夏景天也适时候改改性子了;二是,夏景天这些年从账房那边支取的银子越来越多,虽然她尽量在从其他地方补救,但迟早是要出问题的。
“那是什么?”夏老爷仍旧看着书,“是不是又在外面闯了什么祸,让我出面给他收拾?”对于夏景天这个儿子,他只希望他能有夏景宸一半就行了。
“老爷!”木婉颐哀怨的看这夏老爷,“景天在您心里都没有半点的好吗?”
“你直说吧,别耽误我看书。”仿佛书比儿子重要似的。
木婉颐笑:“老爷,您再也猜不到,景天他是想学做生意。”
“哦?”夏老爷放下书本,不敢相信的问,“这真是他说的话吗?他不是一看到数字就头晕吗?怎么会想学做生意了?”
“我就怕您不相信,他这会儿就在外面,您把他叫进来,问问就是了!”一面对九儿道,“去,把二爷叫进来。”
夏老爷从上到下的看了夏景天一遍,问:“景天,你娘说你想学做生意?这是真还是假?”
“当然是真的了。”夏景天道,“爹,您别拿老眼光看我。我也在长大,我看着您和大哥辛辛苦苦的做生意赚钱,养家。我也不是没有想过要帮您和大哥的忙,可我就怕我是有心无力。”
“你有这个心就好。”夏老爷看着这个忽然转变了的儿子,一时有些接受不了,看着木婉颐,“这是咱们的儿子吗?”
木婉颐含笑说:“当然是了。”
夏景天也保证道:“爹,您放心好了。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努力去学习做生意的技巧,争取早日成为您和大哥的左右手。”
“好,好。”夏老爷连声赞道,心想,难道夏家的祖宗显灵了?这个顽固不化的儿子,竟然忽然开了窍了?他当下便吩咐木婉颐准备去祠堂祭祖,以告祖先之灵。
夏景天被夏老爷连声的称赞弄的得意洋洋了,他几乎都认为刚才自己编撰的那些信誓旦旦的句子都是发至肺腑,真心实意的说出的了。
夏家上上下下的人便在同一时间内知道了这个消息,他们还来不及做反应,夏老爷已经将一家布庄交到了夏景天的手里。并告诉他:“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尽可能问我或是你大哥。”
夏景天忙道:“您和大哥都忙碌的紧,我又是新学。不如让凌云教我好了。”
夏老爷略一沉吟,便答应了:“你和凌云学习也是好的,凌云和他爹一样都是做生意的材料。又跟着我们家这么多年,耳熏目染了很多东西,你一定要好好向他学习才是。”
“是,儿子一定好好向他学习。”夏景天几乎乐得不知道东南西北了,这件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他几乎可以看着有大把白乎乎的银子从他手里掠过了。
在祭拜祖先的时候,木婉颐的脸上一直保持着她那夏家尊贵的二夫人的仪态:温柔大方的微笑,仪态端庄的表情。这才是她想要的生活!她几乎也能看见再不久的未来,夏家所有的一切都会是她和夏景天的了。
他们却没有看到在人群的最后,有一双窃喜的眼睛在看着这一幕。
只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苏鸢影也在注视着这个家里最近所发生的一切,一切都是寻常的,但寻常却透露着不平常。她知道,一切都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