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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来来去去光难追

他们唱着,一步步向后退去。被泪珠浸润的音节无比清澈,它们携着湿漉漉的水分子,沉沉地在石窟的前方回旋,不愿消散。

大家都哭了,连同那些机器人般站成一排的防化兵也被深深感动了。石窟是虫洞留在地球的出口。关于这一点,温晓云一直坚信不疑,尽管几乎所有的同学,都或明或暗,或激烈或谨慎地表示过反对。

有什么办法呢,真理总是掌握在少数人手里。一颗真诚的心,往往也需要许多伪装来掩饰。当然,如果有一天她牵着路校长的手出现在大家面前,那就另当别论了。

不错,上次进石窟探险是失败了。她从失败中取得的教训是她的行动必须加倍保密,决不能在任何时候露出蛛丝马迹。特别是,雷摩斯聪明绝顶,昨晚稍稍忘乎所以,就被他严加看管。好在今天一早他自己魂不守舍地跑了,无暇再顾及她。

自从小贝哥哥撤离以后,她就从他们废弃的东西中找到一捆结实的绳子。她把绳子仔细地藏好,上次下石窟派上了用场,这回,又利用绳子轻盈地攀下去了。

双脚感到了坚硬的接触时,黑暗随之而来,好像时空的转换在瞬间完成,温晓云的全身浸透在一种奇异的兴奋中。

想想看,外面正是晨光熹微,而这里已是漫漫长夜——奇妙的是,且不知这是昨天的夜晚,今天的夜晚,亦或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夜晚。

当然,所谓的“今天”也只是一种感觉而已。主观上的感觉,并无客观上的意义。老爱因斯坦说,“过去、现在、将来之间的区别,只是一种幻觉,不管人们怎么坚持这种区别,也没有用。”

没有一种仪器能将“今天”这个概念测量出来,即使同住一个星球,你的夜晚也会是我的白昼。而在茫茫宇宙,在那像气球一样不断膨胀的膜的世界上,对于彼此间相互远去的星系而言,谁又是谁的过去,谁又是谁的未来呢?

那么,从“未来”而来的路校长,也只是相对而言,相对于我们这颗诞生于太阳系的星球,在有史记载的2004年6月,他来自于“未来”。

每个人,每件事,都有自己的时间流。时间在虫洞外面和虫洞里面的连结方式当然不同了。想到这点,温晓云对于包围自己的黑暗,以及弥漫在黑暗中的阴湿气味,也就释然了——既然是完全不同的时间流,那么有一点不舒适也是在所难免。

可是突然间,她前行的脚步被拖住了,她的身体在不由自主地向后转。在最初的刹那间她恐怖极了。她想自己也许不慎坠入了黑洞。小贝哥哥说过,虫洞有时也是连结一个宇宙的黑洞和另一个宇宙的黑洞间的时空隧道。如果真的进入黑洞,那么,就意味着她真的有可能进入另一个宇宙的“泡泡”上面。可是,黑洞会把人的身躯撕裂,会把她那飘逸的长发、明亮的眼睛、柔软苗条的肢体和小巧红润的嘴唇变成一把粒子。她可不想以这种方式出现在另外的时空。这个样子路校长会认不出她来。她必须另辟蹊径,决不能被“黑洞”俘虏,必须挣脱出来。而当她竭力推开某种力量的束缚时,她听见了一个奇怪的声音:“温晓云,赶快上去!”

这是谁的声音?这么古怪却又这么熟悉,同时她也发现,自己正被一个黑影紧紧抱住,而这黑影显然在用力将她推出去。

如果这一幕发生在地面上,那么,人的大脑所作出的最快反应不外乎暴力、抢劫这类事,可在这里,在她设想的虫洞里,她反而松了口气。她相信自己并未遭遇黑洞。不过她讨厌有人干涉她,更讨厌那种近距离接触时来自一个显然是异性同类身上所发出的气味。她低下头去,在抱住她身体的一只手上狠狠咬了一口。那家伙痛得“哼”了一声,就把她松开了。她后退一步,沉着地问:“你是谁?”

“我是DNA。”声音特别尖锐,好像带一点金属声似的。

温晓云窃喜,果真是DNA,他来了,他终于来了——即使不是路校长,那他也是来自外星球———甚至是外宇宙的智慧生命。

可继而一想,又觉得不对,是气味不对!刚才的近距离接触以及这一刻的做作的声音都令她呼吸不顺畅,感官不舒服。

当然,气味也会欺骗人。气味骗起人来没商量。伟大的爱因斯坦所发明的相对论已经导致了黑洞的发现,可他偏觉得“气味”不对而差点否定了它,否则他自己的伟大还要更上一个档次。她可不想步老人家的后尘,错过一次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奇遇。她朝前指了指说:“那是什么地方?”

“是黑洞。”DNA急急地说,“如果再向前迈一步,你就会进入另外一种状态,另外一个世界,你再也回不来了,再也见不到你的老师、同学,你的……”

“这不用你费心,”敏感到对方会提及“妈妈”这个既平常又特殊的词汇,温晓云傲慢地打断了他。

这位不知从何方而来的神圣也识趣地闭上了嘴。温晓云绕有兴趣地问:“你说的另外一个世界就是另外一个宇宙吧?在我们的宇宙之外一定还有别的宇宙吧?”

“是的是的,这就是MULTIPRODUCTION(宇宙的多重发生),”DNA以一种快得像在追赶光速的语速吐出了一个难懂的英文名词,“如果你有足够的好奇心想认识这一切,那就向后转,立刻出去,否则就来不及——没时间了。”

“为什么来不及了?我想知道那么多宇宙泡泡是什么样子的?它们像一串葡萄吗?”这个小姑娘慢吞吞的口吻,把可怜的黑暗中的那个人急得直捶脑袋。突然,他不再拿捏嗓子,放开喉咙大吼:“我是你秦叔叔,是小时候送给你芭比娃娃的秦叔叔!你立刻给我上去!”

“秦叔叔?”像是不期回归的哈雷慧星,拖着长长的尾光照亮了一片已是茫然的记忆。在温晓云很小的时候,确实有一位昙花一现的“秦叔叔”,点缀过她和妈妈相依为命的贫寒岁月。有一个印象是秦叔叔一手牵着他的女儿小星星,一手牵着她。就是他给她们唱过:“女孩儿呀贝蕾……”她好喜欢这支歌,一下子就学会了。秦叔叔夸她聪明。当他带星星出去玩时,总是特地来接她。于是她就和星星一起在草地上跑来跑去,一起教芭比娃娃唱歌。芭比娃娃是星星的,又大又漂亮,虽然怎么教它也开不了口,唱不来“香的轮呀捷径,”可她还是非常眼热,不过妈妈是不会给她买的。

忽然有一天,秦叔叔又来了,没有带小星星,只带了一个芭比娃娃。他把芭比娃娃送给了她。她欣喜若狂。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她抱着芭比娃娃睡觉,但也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她再也没看见过秦叔叔。她问妈妈:“秦叔叔呢?”妈妈叹口气,答非所问地说:“可怜的小星星,她病得很重,住在医院里了。”可是,小星星为什么会生病呢?是不是她的爸爸将她最喜欢的芭比娃娃送掉了心里不开心呢?她有点难过,想让妈妈把芭比娃娃还给秦叔叔,但心里舍不得。

又过了一段时间,她问妈妈:“小星星的病好了吗?”妈妈依然答非所问地说:“小星星在天堂看着你,希望你做个好孩子。”她不明白妈妈的话是什么意思,但从妈妈悲哀的眼神看来似乎很不妙。她终于下定决心,对妈妈说:“我把芭比娃娃还给小星星,让她开心一点。”可是妈妈一把搂住她,连连说:“不不,这只会让你的秦叔叔更伤心。”

后来秦叔叔消失了,除了好高好高的个子和白白的牙齿以外,她再也想不起他的模样,他的特征,更记不得他的声音了。不过,这位自称“秦叔叔”的家伙,这一吼听起来倒是非常熟悉,熟悉得好像经常听见似的……老天,温晓云吸一口凉气,大叫:“我听出来了,你是钱教导,你冒充DNA,冒充秦叔叔,你是坏人!”

就在这一刻,“坏人”似乎露出了本色——他扑上前抓住了她:“出去出去,我就不信制服不了你!”

温晓云岂能示弱?她又踢又咬,以那种比动物更凶猛的攻击来反击这个“坏人”。但是这一回,“坏人”没有松手,他任他踢任她咬,忍着痛对她说:“小云,秦叔叔就是钱教导,钱教导就是秦叔叔,当年路校长从芭蕉地里救出你的时候,我一眼就认出你了。正因为如此,我才在那一刻决定支持路校长办这所学校的。我没有骗你。”

什么什么?他都在说些什么!

温晓云狠狠咬他的手腕,咬出血来了。他就任血在黑暗中一滴滴流,还在用力把她朝外推。这实在很不寻常。她有点松懈了,故意虚张声势地说:“我认得秦叔叔,烧成灰我也能认出来。你长得跟他一点也不像,怎么会是他!”

“我整过容了,因为车祸,不,也不完全是因为这个……”他语无伦次。

整容?他以为自己是迈克尔?杰克逊?

全乱了,一切全乱了。这里真是不可思议的时空隧道,空气里凝结着神秘。

“小云,你说得对,我是坏人,因为我是坏人我才整容。可是我并不真的很坏,我……”他气喘吁吁,“我是为了我的女儿……为了我的小星星才犯罪的。也是为了小星星,我一定要救你出去。你就像是我的女儿,我的星星,我的明亮的小星星!现在我不得不告诉你,有一些坏人,是比我还要坏一兆倍的真正的坏人,在制造一种足以能毁灭全人类的病毒,这病毒就在石窟里。所以你必须上去,马上上去,现在在这里每一秒钟都危险,非常非常危险……求你了,小云,我的好小云,为了你妈妈,你也要活着出去啊!”

“你真的是秦叔叔?你、你认识我妈妈?”温晓云终于慢慢停止了挣扎。

“是的是的,你妈妈是好人,你妈妈是冤枉的。”黑暗中,他泣不成声,泪流满面。

“秦叔叔!”温晓云搂着他湿漉漉的脖子,也哭了。

哭泣的秦叔叔并未止步,他利用这难得的片刻安静摸索着迅速向前。就在这时,一道光束拨开了漆黑的空间从洞口的方向照射过来,与光束同时而来的是一声声焦急的呼唤:“温晓云,温晓云,你在哪里?我是小贝!”

身着防化服的小贝哥哥坐在吊篮里,头上还戴着一顶采煤工人井下作业时用的有灯的安全帽。吊篮还没落地他就急切地叫起来了。

秦叔叔三步并作两步奔上前,一把抓起温晓云往吊篮里一放:“快,快上去!”温晓云还要拉他,他用力将她的手扳开,同时朝后退了一大步。

吊篮启动了。秦叔叔站在那几,头仰得老高,有些微弱的光线落在他的脸上。温晓云看见他的嘴一张一合,好像要说话,但始终没发出声音。温晓云攀着吊篮的边缘喊:“秦叔叔……”一语未了,下面传来轰隆一声巨响,秦叔叔不见了。而迎接温晓云的,已是坚实的大地、远山,还有从云隙里露出来格外珍贵的金灿灿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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