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江波上初中起就过着飘零的生活,所以独立生活能力很强。自从住到子珺家以后,他们两人相依为命的生活,每天放学回来,两人就一齐做饭,以前老是子君主厨,江波打下手,反正看的多了,学的多了。江波啥饭都会做。自从与子珺结婚后,两人总是谁先回来谁做饭。慢慢以来江波的饭就比子珺做的更好了。身为外科医生的江波有一手漂亮的刀功,切出来的土豆丝细如游丝。虽然几千年来女人的社会分工基本是围着锅台转,浆洗带补连,但是,世界上有名的厨师、裁缝却大都是男人。
江波为子珺做了一个她最爱吃的红烧茄子。这个菜极好吃却非常麻烦,首先得把洗好的茄子切块,沾上少许面粉,撒上盐和调料,走油锅一炸,炸至淡黄出锅,然后用西红柿青椒蒜末、姜末、葱花等烧少许汤汁勾嵌后将炸好的茄子倒入锅中烩炒出锅。趁热吃来,滑嫩爽口,外带脆香。这是一个主菜,江波还做了一个醋溜土豆丝,洋芋粉炒腊肉等云安当地的特色菜,蒸好米饭,准备去叫子珺,见她睡得正香,就在外间桌子上随便拉过一本医学杂志翻阅起来。
就听院子有人喊:楚大夫,你家来客人了。又听说:看就二楼钉头那房子,你上去。
他出来一看是晓香,手里提了一只鸡和一些东西,江波正准备下楼去接,晓香就吃力的上到了楼梯口,江波接过她手里的东西,一块进了门,把东西都放好,说:来洗一下手吧,就给脸盆倒了热水,刚喘过气来的晓香说:小叔,我还是你们住在中学那时到屋去过,好几年了,没太下街,来了也是打个到,就回去。我今儿来时,我姑说叫我给你们捎只鸡来,这不,这只母鸡现在不生蛋了,姑说让给我小婶杀了煮汤补补身子。这是我卖剩下的几斤鸡蛋;这是一斤我们家自产的头水耳子和香菇;还有一点豆酱,这都是我小婶爱吃的。
江波说:看你,这些东西你们可以把它在市场上卖了变成钱,你们种这些东西也怪不容易的。都拿给我们,豆酱留下,鸡蛋、木耳,你明天到场上卖了吧。
看小叔说的啥话,这都是自家地里长的,自家喂的鸡下的,又不是我花钱买来的,再说,这东西现在已经不缺了,政策又好,自家房前屋后都搭的是木耳架,香菇架。我小婶呢?
哦,她身体不太舒服,我去叫。江波就准备到卧室叫子珺,子珺听到外面说话已经穿好衣服正在穿鞋,出来一看是晓香。就招乎道:你来了晓香,洗过了?坐下先喝点水,没有把娃引来玩?
晓香说:小婶你身体不好,让我把你吵醒了。
没有,我也该起来了,没啥就是这几天累着了,睡一会就好了。
她们说着话,江波已把饭菜端上了桌子,三人就坐下来吃饭。
晓香只比江波小两三岁,刚刚过了三十岁的生日。她小时候和江波说话都是白搭话,年龄差不多,叫他做叔叔总感到怪怪的,后来在姑姑那帮忙照看紫花时。要叫了,也是让紫花叫。江波第一次和子珺一起回花门楼时,那时,江波已经是要到省城上学的大学生了又有子珺这样一个老师在身旁。晓香从那时开始才首次跟着表妹一起叫江波小叔。
后来就是丈夫丁家学急性阑尾炎危重抢救,江波是主治医生,子珺又给她们送饭。晓香就把江波和子珺看作是自己的叔婶一样,非常敬重,一年新上市的瓜瓜菜菜,头道香椿芽,门前的头茬韭菜,挖了新洋芋、红苕、磨了新麦面,六月半的烧包谷都会托姑姑或紫花、下街的人给江波和子珺捎来尝个鲜。
晓香虽然年龄比江波小,但她已是一儿一女两个孩子的妈妈了。大的是女儿,11岁,名叫丁岚,已是当地四年级的小学生了;儿子丁凯9岁,也上小学二年级了。丈夫丁家学,人很憨厚勤劳,还能开拖拉机,与人合买一台带拖斗的小四轮拖拉机,跑跑运输,哪里修路,盖房需要石头、沙子,他们就包下来,一年收入也很可以,加上晓香人贤慧又能干,在家经营着木耳、香菇、喂鸡养猪,又是一儿一女,用农村人的话叫:有儿有女赛神仙。小日子过得殷实富裕。
吃饭间,子珺就问晓香:两个娃学习好吗?一提起娃,晓香的幸福之情就溢于言表说:好着的小婶,我整天在家给他们说,你们有一个有本事的外爷和又漂亮又有本事的外婆,你们好好念书,上初中、高中了,就把你们送到岭关镇中学去念,她们就会把你们也培养成大学生。赶明儿也回到我们岭关镇来工作,那就给妈爸长脸了。他们可听话了,两个学习在班上都是拔尖的,放心吧小婶。
看到晓香夸自己的孩子时脸上洋溢的幸福、祥和之气,让子珺羡慕得不得了,想想,如果自己能生育,孩子也该上小学了。再想到这连日来所受的折腾,都落了空,不免倍觉伤感,鼻子一酸,眼泪就扑扑簌簌的往下落。
正高兴的晓香看到子珺刚才还好好的,忽然就哭了,也吓得不知怎样好?就说:小婶,我哪里说错了吧?你莫见怪,我是农村人,不会说话,你可是莫跟我一样。
听到晓香如此自责,子珺更加伤心,想说不怪你,是我心情不好。但更加伤心就抽噎得说不出话来,江波就起身去拿毛巾,一边替子珺擦泪一边说:晓香,你吃饭,你不知道,不怪你,你啥都没说错,你小婶这几天太累了,心情不好,没事,她过一会儿就会好的。
江波又转脸对子珺说:不哭了,把身体调养好,我们还可以再想别的办法。慢慢来好吗。
子珺还在抽泣。
晓香看到子珺伤心成这样,就感觉她们遇到的困难不是一般的坎。因为关于子珺以前的事情,晓香也略知道一些,也知道子珺是一个很坚强很了不起的女人。
就问:小叔你们是不是有啥事?
江波想,晓香是自己的亲戚,再说这事又是小镇人所公知的,也没有必要瞒着小香,就说:哎,你小婶最近去做了一个试管婴儿手术,结果可能是因为她体质的问题,又没怀上。
晓香知道子珺不能生育,但试管婴儿她却不知是干啥,就说:那是啥手术?江波就简单的给她说了试管婴儿方面的知识。晓香就只听着。然后就帮着收拾桌子和洗碗。
江波说:我来洗,你坐那歇着。
晓香说:你经管我小婶好好休息,我洗,这手上的活不值啥。
江波就让子珺去床上休息。子珺又觉得自己刚才那样不节制,怕让晓香难堪了,就说:我不想睡,等会晓香洗完了,我们说说话。
收拾完锅碗,天已擦黑,晓香原打算等在岭关镇小学楼房工地拉沙子的丈夫丁家学放工回去时把她捎回去,不想,丁家学那里这几天活紧,晚上得加夜班,两人换班睡工棚,不回去了。晓香晚上也赶不回去了,两个娃有他爷奶在家经管,这一点晓香倒是放心的。见子珺挽留她在这里住,她就答应了。
一切收拾好了,她说:小婶我过学校那边睡去,你们早点休息。
江波说:晓香,你就在这住吧,我今晚上夜班,你可正好陪陪你小婶。
江波把晓香安顿下来,就到后院医生值班室去看了一下,又给值班的护士交待说:我在制剂室,有事到那里来找我。就到那边去揣摸研究他的骨伤药去了。
晓香很懂事,也很体贴,就拿洗脚盆倒好水,侍候着子珺烫烫脚。子珺洗完,她把洗脚水一倒,自己又把脚一洗,两人就偎在床上说话。刚才江波说的什么试管婴儿,晓香没太懂,但她是两个娃的妈了,生娃方面的事,她都懂。就问:小婶,小叔说的那个“管儿”那咋就不行,一次不行可以再来一次嘛,只要能做。
子珺说:做倒是能再做。就象你叔说的,可能是我体质的问题,我到这个年龄了,子宫都开始萎缩了,把培养好的胚胎放进去,它们却无法着床发育,再做结果可能都是一样的,就不消再劳那个神了,让你小叔也跟着折腾。
这下晓香从子珺的话中逮到了关键信息。说:那个培养好的“胎”能不能搁在别人的肚子里长娃呢?
子珺不禁大吃一惊,是呀,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把上次那个培养成的胚胎,植入一个年轻的子宫里,生出的孩子不也是自己的孩子吗?她一下子兴奋得满脸发烧。就说:晓香,你真聪明,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呢?话一出口,却又一想,到哪里去找一个年轻的子宫呢?自己也没有妹妹,其他谁愿为你去受那份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的痛苦呢,这样一想,又叹一口气说:早些就是想到了,也是白想。谁会为我这样受苦呢?
“我呀!我不是女人吗?”晓香几乎是毫不犹豫脱口而出的。
听到晓香这样说,子珺很受感动,但她觉得这事太大了,不是她们两人这样一说就能行的,再说晓香又是晚辈,又是农村人,这样做,她丈夫、婆婆能同意吗?不管怎样说,晓香有这份心,子珺也是非常感激的,再说也给自己了一线新的希望,万一不行也可以出钱找人帮忙代孕嘛。
就说:晓香,谢谢你。但让你这样做还是不行的。
咋了,小婶,我年龄虽然不小了,但我们农村上辈子有多少媳妇跟婆婆同时坐月子,还有多少侄子比叔年龄大得多了,有些人生娃都生到50岁,要不是计划生育,我不也是正生娃的年龄吗?
晓香,你误会了,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怕你们那里的人和你的婆婆、家学他们难以接受这样的事情,毕竟我们这是小地方,人们的观念上还转不了这样的弯子,何况你又是……子珺没有说完。
但晓香还是听懂了,就说:怕啥,这事行得端,走得正,又不是啥胡搞成精的事。再说谁还没有个难处。我们家学的命还不是我小叔医术高超给捡回来的,要不是他这阵儿骨头怕都化成水了。哪还有今天。只要能行,他们那儿的工作我去做。
晓香忽然想起自己已经做了结扎手术。计划生育是我国的基本国策,根据计划生育条例,凡是一对夫妻只准生育一个孩子,高寒山区、特殊夫妇、少数民族夫妻可以生育二胎,除此之外任何夫妇不得生育二胎或多胎。
地处秦岭主峰牛背梁脚下的秦楚古道,属于高寒山区,一对夫妇如果头胎是女儿的,按政策许可是可以生育二胎的。但是,凡是生育二胎以上的育龄妇女除禁忌证外都必须做绝育手术。农村人只要儿女双全,就会痛快地去做结扎手术,否则就躲呀逃呀的等着继续生,直到生出心上想的娃来。
晓香刚好大的是女儿,小的是儿子,就自愿去做的扎管手术。晓香怕自己已经结扎不行,就急切的问:我已结扎,不知行不行?
子珺也不懂,就说,这我也不知道,明天让我把你小叔问问看。说到这里,两人都很兴奋,尤其是子珺,心里又升起了一个希望,就说:晓香早点睡吧,就和晓香脱了上衣,甜甜的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子珺早早的起来,赶到后边住院部问江波:结了扎的女人能不能做试管胚胎移植妊娠手术?江波说:从理论上讲是可以的。因为扎管扎的是女人的输卵管,只是阻断了卵子进入子宫的正常通道,造成卵子无法与进入子宫或阴道内的精子结合受孕,并不影响子宫所原有的为受精卵提供温床和营养的功能。
怎么,谁结扎了还要做试管婴儿孕育手术?江波一时没有明白子珺的意思,做为一个医生,他没有想到自己,只想是哪个患者也需要作这方面的医疗咨询。就随口一问。
子珺一听到江波的“可以的”三个字,心里就怦怦跳,她就兴奋的说:是晓香让问,她已经结扎了,但她想帮我们生一个试管婴儿。
江波一听也很高兴。这倒是个好办法,这难道是天意,是上苍对他和子珺的眷顾吗?但又一想,这种事不是小事,她的家人会同意吗?嫂子能同意吗?她又是我们的晚辈,代孕不仅仅是怀胎和分娩的痛苦的艰辛,还涉及社会伦理和社会舆论的压力以及世俗的观念不认可等。晓香能顶得住吗?就说:待我这里把房查完,一会儿回家说,关键是晓香她们家人那边行不行,不能让晓香为难。
晓香本身就是一个热心快肠的女子,一听说结扎不影响胚胎的植入和婴儿的发育。她就说:小婶,如果你的身体不能完成这个心愿,我愿意帮你实现这个愿望。你跟小叔商量,我也去和丁家学商量这个事。商量好,我就尽快来跟你们去做手术。反正我已经生过两个娃,还做过两个人流手术,又做了结扎手术,也不怕再多生一个娃。
晓香就首先到岭关镇中心小学的校建工地上,找到他丈夫。她把情况一说。丁家学就说:你开啥玩笑,那楚大夫不是咱叫叔的人嘛,咋可能?
我是跟你说正经话,叫叔咋了,我只是在医院做个手术,把现成的东西由医生放进肚子里,又不是跟他搞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晓香又聪明又能干,嫁给丁家学当媳妇,花门楼一街两行及全村的人都说丁家学有福气,娶这么个好媳妇,再加上晓香又是农村人眼里会生娃的女人。
这个会生娃,指的不是生育能力,农村人把生男生女的问题都看成是女人的问题,象晓香这样头胎女儿,二胎男娃,仅两胎,啥娃都有了,这就叫会生娃。他们才不管什么X、Y,什么几对染色体之类的事情。
反正,生不出儿子的女人,都是没用的女人。
晓香的舅舅是个典型的“妻管严”,怕老婆,舅娘的命令,就是圣喻。舅舅是高中生,又是当地的能人,当年推荐上了大学,毕业于省林学院,回来后一直在乡政府工作,在外头舅舅是乡长,大小是个官儿,在全乡说话也还是响当当的,可一回到家,他就是三孙子还不如的。招得一些同事当面背后喊他“上等男人”。其意源于人们打趣说:男人可分为三等,打老婆的男人是下等男人;疼老婆的男人是中等男人;怕老婆的男人是上等男人。喊顺溜了,舅舅也不生气,总嘿嘿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