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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月光宝盒

人类在白昼的劳碌之后由月亮得到的恬静而满的耩神安慰温馨地洋溢在家园内外,其中的崇高、慈爱与温顺则已成了人类天性的永远美好的追求。

亲爱的朋友,让我们相约:只要生命还在,意识还算清晰,我们要仰望星空。让我们的目光于星空中碰撞,在月亮上相遇,即便今天,困惑依然古老而又年轻。月亮为什么要追随地球?月亮可以不追随地球吗?如果没有月亮,地球会不会更形孤影独并且焦躁不安?

地球使我们脚踏实地。

月亮的启示则是:我们在天上,在天宇浩淼之中的一个小小的宇宙岛上。人类的原始思维无疑是从脚下开始的,不外乎衣食住行,但最初的灵智与想像却是在头顶发生的,伴随着惊愕和神秘,看日月星辰、天象错列,听云奔雨走、电闪雷鸣,那是撒播思想的种子的时刻,心有所动便是收获。这收获是有也是无,有情有致,无形无状。

月亮到底给了我们什么呢?

作为感觉和体验的对象,在漫长历史时期中,人类对地、月关系还一片朦胧之际,月亮和所有的星辰均作为神秘之物存在着。生灵万物,尤其是人类在白昼的劳碌之后由月亮得到的恬静而圆满的精神安慰,温馨地洋溢在家园内外,其中的崇高、慈爱与温顺则已成了人类天性的永远美好的追求。

还记得吗?朋友,我们儿时乡野中的那一间茅草屋,那一扇门窗,那一片屋顶上的明瓦。我们的已经不在人间的老祖母、老母亲一边在月光下摇动纺车,一边随时用目光摘下一行月亮的神话或诗句,念给她的儿孙听。天启的神通出现了,少不更事的我们听得津津有味,从此铭刻在心中。

叔本华说得好:“一看见月亮,意志和永恒的困苦便从意识中消失,它使意识保持纯认识的功能。”我们永远无法描述冷艳的月光为什么如此迷人。

我们只能听诗人轻轻地略带忧郁地诉说:

我寻找清辉落地的声音捕捉树叶上的风在神秘的门扉轰毁之后我守望废墟期待着死灰复燃……

我们很难说,星空、月亮本身便是诗化的,还是被诗化的,那是人类文化中曾经辉煌一时的诗歌与神话的一处最广漠、最遥远、最神秘的发祥地。待到丈量星空的时代开始,这是发现而不是创造,撕碎了神秘的面纱,显示着人和技术的智慧与力量,并且不断地深入冥暗幽深的太空。从此,日益增长的无知向着日益增长的知识展开。诚如德国人希尔德斯海猷所言:“我们愈是深入探索事物的根源,便愈能更好地认识它的情况,但却愈来愈远离它的本质。”月球本身并不发光,它只是光的传送者,把照射它的太阳光孜孜不倦地反射出去。月球绕地球运行,它永远只以它的一面对着地球,因而它可以呈诸种月相,从蛾眉月、弦月,直到满月。

在中国古人的心目中,不断变换月相的月球是高不可及、深不可测的一种有生命的物体,它的或圆或缺、盈盈亏亏、有晕无晕,均意味着某种含义,但其意义指向神秘,是规范之外的神的语言,而且只向地球诉说。约略可知的便是对地球生命的影响,但那也只是感觉,是樵夫与农人曾经信奉的,比如在月圆时撒播种子,丰收可期;而斫木伐薪则应在月缺时,那是树木生命力最弱的时候;月生畢是对地球的提醒,要起风了,月晕而风也。

这一切或者已被遗忘,或者当作迷信而不再提及。但月球的种种奇特却不可能因此而被抹煞。太阳系外圈那些行星的卫星们,其大小都不亚于月球,如木卫三的体积是月球的一倍半。但是,按行星与其卫星的比例而言,在整个太阳系中还没有一个行星的卫星是可以跟地球的卫星月球抗衡的。从月球中心到地球中心的最大距离是40万公里强,按照宇宙标准看,这个距离相当于青蛙在地球上的随意一跳。可是月球直径却又是地球直径的1/4强,是水星直径的2/3强。一个足够大而有适当重量的月球,离开地球又如此之近但是也不能再近了所以它能使地球充分感受到它的引力。

此种引力之下地球上产生的最壮观的景象,便是海水堆积形成的涨潮。

对月球和太阳引力牵引之下每天涨落两次的潮汐已习以为常,人们更多注意的往往是风暴中的海洋波涛。其实,无论多大风力的飓风乃至龙卷风,都只能搅乱海洋的表层,使人惊心动魄的波涛都是风吹海面的结果。可是我们要注意,这是波浪滚过大海,波浪以下的海水仍然是安之若素的,并没有被挟裹而去。也就是说,只有潮汐才能移动或者说搅动整个大海,同时还能移动土地与大气,每一次海上出现3米的高潮时,陆地会升高15厘米,环绕地球的大气层也会向月亮和太阳凸出好几公里。潮涨潮落,人的体重也会增减几克。

当月球环绕地球运行时,地球向月的一面的海水便鼓荡而起,地球背月的一面同样有波澜展荡。太阳尽管体积巨大,可是因为离地球太远,它对潮汐的影响力只有月球的一半。即便如此,太阳仍然可以通过加强或削弱月球的引力,而使地球海洋的潮汐更加有声有色。当月球、地球和太阳连接成一线时比如新月和满月时,月球和太阳的加在一起,人们就会看到不同寻常的海洋中的高潮。因而八月中秋,在中国南方民间不仅是赏月也是观潮时节。而当上弦月或下弦月时,正值月球、太阳和地球成为直角的时候,引力互相抵消,海上有低潮。潮汐既是千篇一律的,在千篇一律中又是千姿百态的。

海洋并非均匀地覆盖地球表面,而是一些四处散落、断断续续、大大小小的海盆。每一海盆中的潮汐,因着地势、地形的差异而以各种不同的方式来回晃动。在个别海盆外缘漏斗形的海湾内,涌进来的潮水除了叠垒上升别无去路,这种地方的潮汐会涨得极高,波涛一层一层地堆积、汹涌、呼啸、澎湃,煞是壮观,如中国钱塘江口,便是全球闻名的观潮胜地。层垒叠加的波浪可高达10米以上,还会掀起1.2米高的浪壁。加拿大芬迪湾每次涨潮,都会把1040亿立方米的海水带进海湾。这样的时候你看月亮,不是新鲜的,就是圆满的。

没有空气也没有液态水的月球景色,其特征是一片片广阔的暗色平原,由于远远看去极像海洋,过去被称为月亮海、月亮宁静海。月球上山岳高峻,锯齿状山峰岿然默然,还有成千成万的直径长达几百公里的环形山岭。月球上的环形山曾经一再让地球上的天文学家以为是火山喷发的产物,不过现在已经可以肯定了,那些巨大的环形山及海形盆地,均是远古时代不知其数的陨星无数次轰击而成的。

在人类看来冷艳无比的月球,自始至终都在经受着残酷的打击,当陨星轮番地、毫不留情地轰击月球时,月球壳面因之断裂而形成断层,然后液态玄武岩便从月球深处喷出,成为暗色平原或者环形山。令所有的地质学家惊奇的是月球表面的坚硬度,它为什么如此坚硬?它的如此坚硬仅仅是为了经受难以想像的打击和重压吗?

在那遥远的不可思议的年代里,月球有没有过面临轰毁边缘的危机?如果月球轰毁,地球会安然至今吗?

是的,没有这样的如果。

追问事物本身:这又是为什么?

诚如雅斯倍尔斯在《论历史的起源和目标》中所说的那样:

我们既不能否认可能性,也不能估计现实。但是我们能意识到那令人惊奇、使人日趋不安的事实:在无限时空中,人在此小小星球上苏醒过来不过6000年,或按流传说法的延续性才3000年……

我们所知道的有限的知识,在月球上发现水之前,大体是这样的:月球上没有可以觉察到的大气层以及随之而来的水汽循环,因此月球地貌的形成,是陨星不断冲击及温度急剧变化所致。月球的白昼可达127摄氏度的沸腾温度,而在夜晚会冷至零下183摄氏度,月球表面因着极热和极冷而涨缩无定随意扭曲。月球上带回地面的石头也令科学家们大吃一惊,首先是月球至今仍在遭受揸击折损,其次这些石头上留下的宇宙射线的痕迹表明:亿万年间它们不断翻来滚去,跌来撞去,飞来飞去。这使人们想起陨星带来的冲击和震荡,因而月球表面到处都是飞来石,来自几公里、几十公里、几百公里以外不等。对于这些飞来石而言,可以说居无定所,永无宁日,不知道哪一天它们又会因撞击而飞走。

极而言之,月球的荒凉是在袒露着以往,并告诉我们地球上已经杳无痕迹的家园往事。月球表面既没有大气层的保护,同时也没有地球上的种种侵蚀作用,更没有各种植被的修复和遮掩。因此自它形成以来的40多亿年中发生的事件,作为地质记录都保存下来了。

一般认为地球和月球形成的年代与过程大致相同,但地球表面已发现的最古老的岩石只有39亿年的历史,因此对地球考察者而言,月球是一览无余的资料库,它保持了地球一月球系统历史中,地球上已经无法钩沉的空白年代的宝贵资料。同时,我们也不妨认为,袒露荒凉的月球以不言为言:

地球曾经也是这样的。

于是,我们不能不想起施奈德的话:“宇宙是一位规范之外的神的言语。”从20世纪60年代开始,月亮不再宁静了。1969年7月21日,格林威治时间2时56分阿波罗11号”的宇航员阿姆斯特朗的脚这也是人类第一次踏上了月球。他说:“对于一个人来说,这是小小的一步,对整个人类而言,却是巨大的飞跃。”1972年12月14日,美国“阿波罗17号”宇宙飞船指令长尤金畠塞尔南与他的同伴哈里森畠施密特,在月球表面逗留22个小时,进入登月舱准备返航地球之前,是这样向月球告别的:

我现在站在月球的表面上,迈串在月球表面的最后一步,我会再来,但愿就在今后不久。我相信,历史将会作出证明:我们今天提出的挑战,将成为人类明天的目标。

从1969年7月21日“阿波罗11号”抵达,到1972年“阿波罗17号”离开,曾经降落过6次宇宙飞船,留下了12名宇航员足迹的月球,又恢复了曾经长达45亿年的沉寂。但这样的沉寂不再会是久远的了,因为有人类的意志和目标在。时隔25年,1998年1月6日,美国“月球勘探者号”升空。至此,月球作为人类星际航行、宇宙开发第一站的设想,在美国、欧洲、日本和俄国人的蓝图上,已经是确定无疑的了。

这是人类实现梦想的时刻,也是月球在广宇之中,于地球之后率先进入噩梦的时刻。月亮上发现了因为彗星和冰陨石袭击月球时留下的大约1100万?3.3亿吨水,月亮表面有可供地球世界几百年乃至上千年的能源需求氦3,以及其他远远不明白的月球矿藏等等,这些物质的发现使得人类开始毫不在乎月亮形象所带来的感觉与体验的崇高、美妙,而是要把它踩在脚下,当作第二个地球实行全面的开发。

于是,俄罗斯准备在2010年以后建立月球基地,研究采矿工艺;日本人拟在2010年建立月球永久性空间站,日本清水建筑公司拟建筑月亮太空旅馆;欧洲航天局早在1994年便制定了“欧洲月球2000计划”;美、俄、日及欧洲共15国斥资400亿美元,拟建太空城……

星星无言,月亮无言,星星和月亮组成的夜空依然神秘,人类倘若从此心怀感激地与夜空交流,我们或许还有良心发现的一天。无论在21世纪的月球上盖起了什么样的城市、酒店,月亮为哪几个国家瓜分,我们都要告诉孩子们:地球是神圣的,月亮是神圣的,宇宙是神圣的。

人啊!最后地赞美那完整而荒芜的月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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