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救赎迷宫(下)
数声鹈鹕,又报芳菲歇。惜春更把残红折,雨轻风色暴,梅子青时节。永丰柳,无人尽日花飞雪。莫把幺弦拨,怨极弦能说。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夜过也,东窗未白孤灯月。————《千秋岁》张先
彼得和妙妙的状况没有得到太大的改善。大家也都沉默着,毕竟刚刚陪着彼得经历了与亲人死别的痛苦。我们默默的走回原路,在幻境出现的地方继续笔直的往前走着。大概走了十多分钟,幻境消失了,迷宫又一次出现。大家都不自觉的松了口气,离开那个伤心的环境心情也好多了。
“妙妙,你好些了吗?”我拥着妙妙走在队伍的最前面,看幻境消失了,我忍不住开口问许妙妙。
“我没事。只是心里有些不太舒服。又说不上来究竟哪里不舒服。”许妙妙声音轻柔的说。
“彼得他也是一时冲动。我想他现在一定很后悔。”我尽量放轻松的说。
“这个我知道。”许妙妙若有所思的停顿了会儿,又接着说:“可这让我很害怕。我觉得自己随时都会被他抛下。”
“妙妙,你爱上彼得了吗?”我认真的问。
“爱?我不太清楚那是种什么样的感情。我只是很喜欢他,不希望他有危险。会担心他,可对他的担心又跟对你们的有那么一些些不太一样。”妙妙边思索着边说。
“呵呵~~~慢慢来!”我没有继续刚刚的话题,感情的事急不来的。在真正懂得如何去爱一个人之前,我们首先要弄懂的是自己的心。在许妙妙还没有完全弄懂自己对彼得的感情究竟是什么之前,我不想先入为主的给她任何诱导。所以让她慢慢去品味好了。
我扬起嘴角,脚步又轻快了几分。
突然一道光带由远方向我们袭来。我们已不再惊慌,大家都很清楚,又一段幻境即将出现了。光带罩住我们后,急速向后冲去。眼前的迷宫不见了,出现的是一座古堡的会客厅。
“该死!”卡尔文低咒了声,神情有些紧张。
“怎么了吗?”我瞬间来到卡尔文的身旁,有些不解的问,并警觉的观察着周围。
“我的过往。”卡尔文语调压抑的说。
随着卡尔文的话,我们看到了他的过往,可怕而血腥的往事。我们忘记了言语,用着往事中卡尔文的双眼看着发生的一幕一幕。画面中有满是深色的血泊,那深色的血液仿佛要淹没天地一般沁湿了厚厚的绒毛地毯。一对中年男女倒在血泊中,头颅被完全砍下,血液就是由他们断开的颈项中汩汩流出的。两颗头颅苍白泛青,两人的眼睛都睁得大大的,表情狰狞的像是在控诉自己的不甘。我可以确定,这两个被如此残忍杀害的人,是两只吸血鬼。
“呃~~恶!!”许妙妙被眼前的景象吓坏了,在一边干呕了起来。彼得快步挡住了她的视线,用手温柔的顺着她的后背。
“这是我的父母。”卡尔文声音冰冷的说,没有激动的悲戚,却依然让人感受得到他心碎的痛苦。
接着场景转换到了另一个房间。整个房间都是淡紫色的,看上去应该是给婴儿住的。到处都是玩具,婴儿床的旁边还有一个正在前后摇摆的深紫色小木马。我们视线的主人,快步的跑到窗边,看到夜幕下有一匹奔驰着的黑马,马背上的骑士手中抱着一个用紫色襁褓包裹着的婴儿。
“被带走的是我的妹妹,卡崔娜·黑尔。”卡尔文让我们了解事情的发展。
场景再次转换,这次我们没有身在其中的视觉感觉,而是像之前参与彼得的过往一样,站在幻境里。可以自由的移动观察。这里还是刚刚的那座城堡,是卡尔文父母死去的那个房间。在这个幻境里卡尔文父母的尸体不见了,地毯上浓重的血迹也干涸了,我甚至可以清楚的闻到那些血液的腥臭味道。一道蓝色身影出现在房间了。那是艾莉斯,更确切的说是菲丝·雨果。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卡尔文愤恨的说,那声音冷酷的像是要将菲丝扯碎一般。
菲丝悲泣着,她眷恋不舍的抚摸着房间的摆设,甚至趴伏在地毯上痛哭起来。看着眼前的情景我的心再一次纠结起来。
画面消失了,迷宫又一次出现。卡尔文犹如刚刚出现的画面与他毫无关系一般,催促着大家上路。我们乖巧的没做声,跟着向前走,迷宫的大门已经近在眼前了。
就在大家差十多步就可以跨出迷宫时,幻境又一次出现了。
“我……我喜欢你!不……应该说……是……我爱你,希望你可以接受我爱你!我不求你能回应我同样的感情,只要允许我爱你就好了。”一个开始吞吞吐吐后来略显急切的美妙声音响起。眼前出现了两道身影。一个身着绅士衬衫马甲西裤的俊朗男士,姿态优雅的站在一架钢琴旁边,一个一身蓝黑色包胸礼服长裙的旷世美人坐在琴凳上。美女仰着头,一脸诚挚的述说着卑微的请求。看着眼前的一切,我的心瞬间冰冻。那是两百多年前的我。这场景是我第一次向文森告白的场景。
“莎婷,那是你吗?”许唯痕细心的看出,他谨慎的询问着。
“是的。旁边那个人,是我想永远去爱的人。”我的语气悲痛而颤抖着。
卡尔文拥着我,在我肩上的手,温柔的上下轻抚着。我感激他的安慰,但我没有办法开口道谢。我知道自己又要经历一遍那撕心裂肺的剧痛。
“别有这种幻想,我并不想被你爱上。”文森清冷仿若由另一个时空传来的声音,又一次震裂了我千疮百孔的心
残忍的说完冷绝的话语,文森步态高雅的走去了房间。琴凳上的身影像沙漠中的玫瑰一般,即将枯萎死去。她挣扎了半天也没能站起来,只能无力的瘫坐在哪里。悲绝的背影有着深深的无助与凄楚。
场景转换。一片茂密的森林深处,一块足球场那么大的空地。两伙同样长相出色而异常苍白的人,瞬间开始了嗜杀。他们互相撕咬,咆哮声夹杂在其中。一个笨手笨脚的身影也在其中,她左闪右避,不知该如何攻击。
“天!莎婷那是你吗?为什么不攻击啊?好危险!”许妙妙入戏的担心着。
看着当初自己笨拙的身影,我嫌恶的眯起眼睛。我讨厌那时一无是处的自己。画面中一个高大的敌人步步向我靠近,我一无所知的继续着没有多大意义的闪躲。就在那个大个子眼看就要拧断我的脖子时,一个灵动的身影窜了出来,挡住了敌人的攻击,却被其所伤。
我痛苦的闭上眼睛,不愿再去回想维多利亚为我受伤的情景。
“滚~~~滚出我的家族。你只会带来伤害!你的命可以抵得上维多利亚吗?竟然让她为你受伤。你该死到极点。我真后悔怎么就创造了你这个祸害。”文森暴跳如雷的狂吼着。我睁开眼睛,眼前的场景又发生了改变。那是我离开的前一晚,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深深深爱的人。文森怒瞪着双眼,厌恶的看着当时绝望的我。他扣住我的双肩,我直到现在还能感觉到那要捏碎我骨头的痛楚。他一字一字的说“滚出我的生活,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然后他用力甩开我的身体,任由我飞撞上墙壁,跌落在地。
“他?是文森吗?”许妙妙猜测着问我。
我没有力气出声,艰难的点了点头。我无法不让自己痛苦,即使过去如此之久的时间。再一次回想当时的种种,那时的痛楚依然清晰。而再一次“见到”文森让我深切的明白对他的爱从未因时间而停止,我想他,好想好想!!
场景再一次发生变化。那时的我悲痛而不舍的离开了特纳家族所在的藏身之所,我吃下了无意中得到的宝贝,如流星般飞跑出去,向着这里的反方向。没跑多久我听到了身后有追随而来的声响。我露出了凄楚的笑容,庆幸着敌人上当的跟上来了。我一直知道自己的气味要比其他吸血鬼甜美很多,这一直是我的大麻烦,也是特纳家族的麻烦。有我的存在他们永远无法躲起来。因为我的味道太容易分辨了。如今敌人们也是凭着这个味道追来的。吃下了特殊的宝贝,我奔跑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敌人们误以为是文森带着我奔跑。文森奔跑的速度是至今我所认识的所有吸血鬼中最快的,所以他们穷追不舍。就这样追了整整五天,我吃下的药物效用消耗光了。我被追上了。他们发现自己被骗愤恨的对我大打出手。已经筋疲力尽的我根本无力反抗。就这样任他们撕咬,身上出现了一道又一道深浅不一的血痕。
我的后背又开始隐隐作痛了,我依然清晰的记得当时的痛楚。幻境在那一刻消失了。我听到了许妙妙压抑的啜泣声,彼得低声的劝慰声,许唯痕对文森绝情的愤怒指责声,还感觉到了卡尔文落在我额头上怜惜的轻吻。
“我没事的!已经过去了太久,太久了!”我低声的安抚着为我心疼的家人,也安抚着自己依然会滴血的心。
“你受伤了……呜呜~~很严重的伤!”妙妙哽咽着说。
“都好了呀!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我勉强自己挤出笑容,对哭得梨花带泪的妙妙说。身体的伤又算得了什么?心上的千万道伤口要如何愈合呢?
救赎迷宫恢复原样,大门在我的身前再次出现。痛苦的过往之旅结束了。可那犹然如昨日的往昔,真的可以如此简单的释怀吗?那些烙印在我们灵魂中的人,又要如何不去挂心呢?如同古人词“心似双丝网,终有千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