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趁魏淑兰不注意，放学之后，他把收音机偷出来收音机是家里最值钱的家当，是舅从部队上捎来的。那里边能唱歌，能唱戏，还能说评书，真足个好玩意儿那年月，家电趁收机的没几家，只要一打开，就闱过来一大帮人有大人，也有孩子。贺小虎为己家有收音机，经常引以豪，也没少当着人显摆。
贺小虎把收荇机交给贺三汤的时候，又饱饱地吃了—顿瓜，而且咨个品种都尝丫个遍。最后吃得肚子鼓起来了，像个大西瓜。嘴巴子上，肚皮上淌着长长的瓜汤子，一直流到******的位置，弯弯曲曲的，很像西瓜上的花纹。
贺。汤批准他在瓜地里打猪草。外边草不好打，而瓜地里的草是疯氏着的，不动地界儿，就能把筐打满。贺三汤也讲信用，走的时候，就把收音机还给他。他们这样交易了好几次，一直没让魏淑兰发现。
有一次，贺二—：汤变卦他对贺小虎说你不是说你娘经常教导你，要积德行善吗？干脆这戏匣子就送给我得了，你可以天天来吃瓜。贺小虎想了想，说可我娘要是问起来，我怎么说呢？
贺三汤说：你就说你拿出去玩儿，给弄忑了。
贺小虎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行那我要想听了呢？
贺三汤说你要想听就到瓜地来边吃瓜一边听。这样你也算积德行善了，小鬼儿就不叫你；多好哇。
贺小虎点了点头。正要走，贺三汤忽然发现他胳膊上有两道血印，就问他是怎么回事儿。他说是让同学挠的，他还说，有几个比他大的孩子隔三岔五就欺负他。
贺三汤像个长辈似的把他搂在怀里，问他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欺负你吗？
贺小虎摇摇头，说：不知道。
贺二饧说就是因为你没爹。
贺小虎天真地问那我怎么办哪？
贺三汤说再有人欺负你，你就说，你有爹。你叔二柱就是你爹。
贺小虎说：那是我叔呀，不是我爹。我爹让小鬼儿叫走了。
贺汤说从今以后，你就按我说的做，保证没人敢欺负你。他笑了笑，眯着眼睛露着大黄牙说，你小孩子不知道。其实，你叔对你娘比你亲爹还亲呢。
贺小虎看着贺汤，眨着大眼睛，琢磨不出这里边的道理。
贺小虎回到家，就急着对贺小梅说：姐，你知道咱俩为什么在学校老是挨欺负吗？
贺小梅说不知道贺小虎说：就是因为咱俩没爹贺小梅很新奇地看着贺小虎。
贺小虎说别人再问，咱就说荷爹，咱叔就是咱爹。
贺小梅说叔是叔，怎么成了爹了呢？
贺小虎很神秘地凑到贺小梅跟前说：我听说了，咱叔对咱娘，比咱亲爹还亲呢。
说这话的工夫，魏淑兰端着碗筷进来了，上去捉住了贺小虎的脖领子：你混账，谁教你这么说的？
贺小虎说看瓜的三汤儿说的。
魏氏也听见了贺小虎的话，在一边说：小虎呀，你以后也是大孩子了，不要逮住什么说什么。啊？
贺小梅走到魏氏跟前小声说：姥姥，我也听人说过魏淑兰腾出另一只手拉过贺小梅，声色俱厉地说：你俩再说一遍，我打断你们的腿！
魏氏把两个孩子从魏淑兰手下解救下来。魏淑兰不罢休，抄起笤帚疙瘩，追着一个一个地打。魏氏拽着魏淑兰孩子的话，你也信？你身正不怕影斜，脚正不怕鞋歪。干吗要动那么大肝火？魏淑兰没打着两个孩子，出不了气，饭也不吃了，趴在炕上大哭起来……
哭过之后，魏淑兰拉着贺小虎快步如飞地去了瓜地。
该死的三汤儿，你给我滚出来！魏淑兰扯着嗓门朝瓜棚里喊。
哟，淑兰姐呀。想吃瓜吗，进来吧。我这儿刚摘了几个，熟得透透的。贺二汤说魏淑兰二步两步跨到贺二汤跟前，手叉腰，一手指着他的鼻子说你别在这儿给我装相。我问你，你跟小虎说什么？
贺二汤嬉皮笑脸地说：没，没说什么呀。
贺小虎接过来说：你说了你说我叔就足我爹。你还说，我叔比我亲爹对我娘还亲呢。
贺汤说：我那是跟小虎闹着玩儿呢。
魏淑兰满脸愠怒地说有你这么闹着玩儿的吗？你怎么不说你爷爷跟你娘有一腿呢你安的什么心，你个臭流氓，骚光棍儿！
贺小虎很认真地问魏淑兰什么叫臭流氓，什么叫骚光棍儿？魏淑兰打了一下贺小虎的尹，说：你不懂，别跟着掺和贺二汤立马往白乙脸上扇了一巴掌淑姐，我这个嘴臭，实在是没把门儿的。可我这心不差，我一直把小虎当自个儿的儿子待。他常来我这儿吃瓜。
魏淑兰说：放你娘的狗屁！你就是再托生一回，给我当儿子，我也不要！
贺三汤说：那是，那是。我个儿矬，够不着吃奶。
魏淑兰说没人跟你贱啊我告诉你，从今往后，你把嘴涮干净点儿，把心思放正点儿。别以为我们孤儿寡母的，你就捡便宜占。哪天把我惹翻了、别怪我给你下不来台！
贺三汤说你放心，我从今往后，—定改邪归正。
魏淑兰说：你那张臭嘴要实在把不住门儿，就自个儿拿手撕两把撕狠点儿，撕出点儿血来！
贺三汤说好，淑兰姐，我这就开撕：说着把手伸进嘴里，做出要撕的样子。
魏淑兰没理他，她朝瓜棚里看了一眼，发现草苫子上有个收音机。走过去拿起来一看，说哎？三汤儿，这不是我们家的戏匣子吗？贺二汤赶紧说：对，对。小虎上次来吃瓜，忘拿了。
魏淑兌说：我说怎么好儿天没见了呢。二汤儿，你倒挺会算账啊，拿生产队的瓜换孩子的戏匣子听。我这就告诉队长去！
贺三汤说淑兰姐，别，万别……
魏淑兰拿上收音机领着贺小虎走了，回过头来又对贺三涵说该死的三汤，我再警告你一遍哪天我再听见你背地里对我说二道四，我就把你那些个偷鸡摸狗见不得人的事儿，在大喇叭里全抖搂出来……
贺二汤明龟暗里骚扰魏淑兰，不是一回两同的了。
贺三汤因为从岁数不大的时候就好色，在村里出了名，也就娶不上媳妇。娶不上媳妇，成不了家，他就史不往人上混。他单就惦记着魏淑兰，梦里相欢中，没少为魏淑兰溢出些男人的宝贵东西。他经常公开地说让我跟魏淑兰睡一宿，第二天死了也值。抑制不住的时候，他几次想铤而走险，但终究还是没有胆量走那一步。
乡里乡亲的，不能弄出些事体来，毕竞还在七里冢混，毕竟自己还年轻，路还长着呢。贺二汤经常这样安慰内已。
天长久，贺三汤对魏淑兰的惦记，一天也没放下过。当然有别的女人接触的机会，他丝毫不放过。能过手瘾过手瘾，能过嘴瘾过嘴瘾，得寸就进尺。眼下给生产队看瓜是个好机会，有大闺女小媳妇儿从瓜地边上走过，他总要多上几句嘴，花占巧语死气白赖地上人家进窝棚里吃瓜。可村里人都知道他是条什么虫，安什么心，良家妇女们不会为吃个瓜，给他创造一个机会。遇上嘴馋一点儿的小媳妇，吃了他的瓜，陪他快乐快乐嘴，也就找机会脱身了。
魏泯兰从来不到瓜地去，即使上洼干活儿非路过瓜地不行，也是脚步匆匆目不斜视地走过。
贺三汤心里总是胡乱抓挠。
有一天，贺小虎正在瓜地边上玩儿。贺三汤把他叫住了小虎，想不想吃瓜？
贺小虎把手放在嘴里含着，理所当然地表示出，自己想吃瓜。
贺三汤把贺小虎领进瓜棚，摘了一个熟透的香瓜给他吃。他对贺小虎说你要帮我做一件事儿，就可以经常来吃瓜。
贺小虎问我能帮你做什么事儿？
贺三汤着贺小虎的面，麻利地把大裤衩里面套着的小裤衩脱了下来，递给贺小虎，说：你今儿把它拿下家，第一。天早起叠炕的时候，你把它偷偷塞在你娘的被窝儿里，就行了。
贺小虎问：那是你的东西，怎么能寒在我娘的被窝儿里？
贺三汤说：那你就别管了。反正你塞进去，就有你的瓜吃。
贺小虎说我每天放学回来，都能让我吃瓜吗？
贺三汤说：那当然，这瓜就跟我自己家的一样。
贺小虎说：你可别骗我。
贺二—：汤说骗你是四条腿儿的东两。说着，他用手做了一个王八爬行的姿势。
贺小虎拿贺二汤的裤衩就走，贺二汤又拦佧他说千万别比你娘看见。
贺小虎真按贺三汤说的做了。他做的很秘密，家里人谁也没看见。
吃过早饭，社员们在槐树底下等队长派活儿的时候，贺三汤偷偷到魏淑兰家侦察了一下。见魏氏和贺小梅都不在家，就领着几个光棍儿去了魏淑兰家。贺二汤本来就爱跟魏淑兰开玩笑，经常开得没深没浅，荤素搭配。这回，一进门又是没个正经了淑兰，你看我这么大人了还像狗一样，记吃不记打。昨儿黑下走得急，又把裤衩子拉在你被窝儿里了。
跟进来的几个光棍儿憋不住地笑了起来。
对付贺二汤，魏淑兰的嘴肖然也不足省油的灯了你这没掉奶黄子的东西，昨儿黑下，又钻到你娘怀里吃奶了吧？你真是猪脑子，狗记性。天快亮的时候，你娘不还拿你那裤衩子给你擦嘴吗？
贺三汤嬉皮笑脸地说：淑兰，你就别跟我磨牙了。咋儿黑，咱折腾得太累了，我得回瓜棚里脯觉。你赶紧把裤衩子给我吧，你知道，我就这么一条。
魏淑兰终于把脸拉下来了了三汤，你别登若鼻子下脸啊，汗玩笑也得有个分寸。
贺三汤继续嬉皮笑脸你不好意思找，那就让小虎帮我找。小虎是好学生，知道什么叫拾金不昧。小虎，来帮我找找，快！
贺小虎很麻利地上了炕，没费多大劲，就把裤衩子找出来了，随手递给贺三汤，问道：你把裤衩拿走了，以后还让我吃瓜吗？
跟贺—汤一起进来的光棍儿汉们，一个个都笑得没有人样。
魏淑兰气得抄起笤帚疙瘩去打贺小虎，贺三汤拉着贺小虎赶紧往外跑。
家电没有男劳力，挑水就足个大问题。七里冢以前的水并在村中间，离魏淑兰家不远，家里用水就是她挑。吋到了那一年，村里的井坏了，大队没钱修，村里人只好到离村子半里地远的西洼去挑水。这样一来，挑水就成了一个家庭里很重要的负担。因为白天男女壮劳力都要到生产队参加劳动，挑水的时间都是在早晨。一大清早，天刚有点儿丝丝亮，村里家家户户的大门都打开了。挑水的人来来往往，出出进进，水与水筲撞击的声音和扁担忽忽悠悠的声音，就成了村里村外的一种特殊而美妙的音乐。挑水的人见了而，一般都是这样的对话了挑儿了？起得晚，头一挑儿。你呢？三挑儿了，再来一挑儿，就满瓮了人们的对话是简短的，步履是匆忙的。因为挑满了瓮，要赶着吃早饭。吃了饭，要集中在老槐树底下，等着队长派活儿。
魏淑兰和二柱家用一副水筲。自到村外挑水以后，二柱就担负起了为魏淑兰家挑水的任务。他起得早，一般都是先把自己家的水瓮挑满，再给魏淑兰家挑。两家各有一个大瓮，各盛挑水。一早晨挑挑水，显然做不到，这就要勤挑，不等瓮里水干了就挑。他给魏淑兰家挑水就像给自己家挑一样，不打招呼，挑着水就进院，自己腾出一只手来开门。不管屋里有人没人，进屋就把水筲里的水往瓮里倒。他倒水的时候不用把扁担放下来，水筲也不用脱钩。倒前边水筲的时候，后边的水筲落地，然后再倒后边的水筲。他的动作很利索，很流畅，地上几乎没什么水。刚开始魏淑兰和魏氏都有些不大好意思，慢慢也就习惯了。反正家里得吃水，又没男劳力，再说两家还有这层关系，用了也就
用了。魏淑兰能够衣示感激的，就是让两个孩子给二柱开。—听见外面有挑水的声音进了院，魏淑兰赶紧吩咐两个孩子了小虎，小梅，快给你叔开门去！在过左，二柱还跟魏淑兰开几句玩笑，自从魏淑兰跟贺金柱离婚以后，见面少了，也没什么理由开玩笑了，甚至见面连话也没几句了。他给魏淑兰家挑水，一大清早就在魏家出人几个来问，但几下没话。
魏淑兰爱千净，再加上两个孩子的衣服脏得又快，家里用水就比别人家费。有时候，魏氏也说她了挑水这么难，还得麻烦外人，你就别那么祸祸水了。魏淑今一想，也足那么回事儿。二柱每天到生产队干活儿，连赶集都请不下假来，再供着两家吃水，也确实够累的。她就端着衣服到河边去洗吋河边离家远，来回走路挺耽误工夫。还有，河里的水不好，洗衣服不爱下泥。这事儿上二柱看出来了，他跟贺氏商里，把自己家闲着的那个大瓮，给魏淑气家搬了过去，放在：院子里。这样，家里有两个瓮盛水了，水源充足，魏淑兰就不至于到河边去洗衣服对于二柱的细致，魏淑兰心存感激，但嘴上又不好表达，也就落实在行动上。比如，给二柱织毛农，做衣裳那年月，在七里冢，家里存缝纫机的只有魏淑兰一家，那是魏猛子给买了托运回家的。魏淑兰家有了缝纫机，就到外头学了几天裁缝，不图赚钱，就图自个儿用着方便。谁知，这方便不要紧，村里人都找上门来了。过年给孩子们添衣裳，娶媳妇，嫁闺女，凡是有做新衣裳的活儿，都拿过来了。乡里乡亲的，低头小见抬头见，谁的面子也不好驳。拿了布要裁，裁，要做。逋情达理的送两轴线，要不，就给两孩子买些吃的。为人抠门儿的，说两句好话就走人了。下回有活儿，该找还找。大队干部觉得魏淑兰寡妇失业的也不容易，就免了她下地千活儿的劳苦，公家有做衣服的活儿就找她，工分照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