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瑶急急地跑进庙里去,就看到李姨娘在一旁喝茶,排队等着解签,并未留意到她偷偷溜走。当下松了口气,悄悄地站到了李姨娘身后不远处。
想起刚刚的叶塞,她心下有些奇怪,天下竟然有这般相像的人吗?她有些怀疑,忍不住朝着庙外看去。空荡荡的石阶下,已经没有了那人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金瑶总觉得她该和那个男子发生点什么,或许,还会再见面。她想起了龙千羽,也不知道,那架飞机到达了广西没有,或者,已经坠毁?金瑶的神色霎时间黯然下来,反正,她回不去了。
“问一下,你看到素竹了吗?”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并没有看到素竹的身影,忙拉住一个小丫鬟悄声问道。见那小丫头摇了摇头,她有些失望。想着那素竹丫头真是胆子大,竟然比自己还贪玩,要是被李姨娘知道了,没准就会罚她。
正想着,已经轮到了李姨娘。但见她将手中的签递了过去,那解签的和尚瞥了一眼,没有什么表情。例行公事一般问道:“敢问施主这签,问的是运途还是家宅?求的是财,名,还是利?”
李姨娘答道:“自然是运途。”
那和尚看了看手中的签,随即扔到一边:“水漫兰吴路不通,云英阻隔在河东。周航也自吞声别,未占何年再相逢。施主问的命途,不过是心之所寄。其实,事情会如何,施主心中已经有了定论,贫僧多加妄言也是罪过。”
李姨娘心中急了,紧张地拽着手心里的菩提珠,急急地问道:“可有解救之法?”
那和尚摇摇头,正要再说话,看到了她身后的无双,忽然愣住,随即笑开:“解铃还须系令人,既然夫人已经找到了突破口,何须来过问老衲。您还是回去吧,凡事随缘啊。”
李姨娘顺着和尚的视线看去,就看到金瑶正好奇地看着她。李姨娘的心中一惊,看到那和尚点头,她又疑惑地看了金瑶一眼。
见那和尚说得坚决,李姨娘不好继续纠缠在这根签上。只好拿过一侧的毛笔,继续说道:“那贫女还有一字想测,希望大师能帮助小女。”
那和尚点了点头,金瑶有些好奇,侧过头去,站在李姨娘身后。但见那李姨娘在手中写下了一个朝字,金瑶吓了一跳,隐约猜到李姨娘要问的是什么。
“请问大师,这个字当何解?”李姨娘严肃地看着他,眼神也在闪烁着。
“夫人问的是家事还是国事?”那和尚吓了一跳,脸色有了一些变化,看着李姨娘半晌,这才轻声问道。
“自然是家事,现如今谁人不知,您这儿只问家事,不问国事,不管天下事。”李姨娘指着那个朝字,看着那和尚,“那就请先生再测一侧,小女的命途如何?”
这样说着,她已经指向了金瑶,金瑶吓了一跳,慌忙走向前去,那和尚看了看金瑶,又看着那纸上的字,突然哈哈大笑,道:“夫人果然聪明,令爱是十月十日生,这朝字拆开,便是十月十日,除了小姐,别无他人啊!只是这中间的明字,不好看啊。”
“怎生不好看?”李姨娘急了,问道。
那和尚指着那个字一旁的“日”,神秘地道:“日为太阳,月为太阴,太阴得太阳之光而亮,只有太阴,没有太阳则暗,暗则无明。这明字若是一般大小,还可以苦撑下去,只是如今,这月比日大,已经压住了日的气焰。怕是挨不过两个十月了啊。”
李姨娘愣住,脸色刷白。金瑶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那测字的和尚真是奇怪,那李姨娘测的明明是自己,怎生说的话和自己半点关联也没有。正待细想,那姨娘已经站了起来,眼圈微红,看了金瑶一眼,便朝着庙外走去。
金瑶吓了一跳,来不及思考,已经跟着她走了出去,此般无二话。
马车又摇摇晃晃地回府去,好不容易到达了府邸,金瑶几乎是一跃而下,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那李姨娘太可怕了,竟然一直直愣愣地看着她,脸上不时闪过恨,爱,无奈,怀疑。金瑶不知道该怎么办,紧张地拽着衣襟,总算熬到回府。
刚一下马车,金瑶就愣住了。府外停着好几辆马车,华贵的车身,一眼看去,就知道不是金府能买得起的。
“怎么回事?”金瑶还在疑惑,李姨娘已经下马,看到那马车,也愣在了原地,看到一旁的管家,忙不迭地问道。
那管家恭恭敬敬地做了个揖,诚惶诚恐地答道:“回夫人,是京里的人,来传圣旨的。”
李姨娘的脸顿时僵住,好半天才顺了顺呼吸,小声问道:“京里出了什么事吗?”
那管家摇了摇头,似乎并不知情。李姨娘额不好多问,内堂家眷本就不好过问外堂之事,她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径直朝着内院走去。
无双倒是有些好奇,却又怕撞到什么不该见的人。在这古代,没有人保着她,她万万不敢乱闯,况且她并不熟悉这里的风俗。若是一不小心撞在枪口上,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素竹——”她顺口唤了一声,却没有看到素竹的影子,眼角一跳,慌忙拉着一个丫鬟就问到,“素竹呢?你们谁看到素竹了没?”
那些丫鬟都摇头,金瑶呆住,猛然想起那素竹丫头不过十二三岁,在那城隍庙祝上,人山人海。若是被谁给掳走了,谁也不可能注意得到。金瑶有些慌了,见到管家在整理马车,连忙急匆匆地跑过去。
“金伯,素竹……素竹不见了……快,您快去派人找找!”她急得话也说不完整了,只能结结巴巴地说道。
那管家也是一惊,连忙就要派了几个家丁驾马前往香庙前去寻找。金瑶担心素竹的安危,知道自己犯了错误,已经急得要掉眼泪。看着那些家丁坐在马上,她也嚷着要去。那管家哪里敢答应,一面示意那些家丁赶紧去,一面拖着金瑶。
正在僵持着,一个婢女从府里走了出来,叫道:“小姐,周大人请您过去呢。”
金瑶吵个不停,根本没有听到。待那管家暗示,她才察觉那婢女是在和她说话。连忙松开了缰绳,随着那婢女进府。心中却在纳闷,哪个周大人?想到素竹不在,她有些害怕,忐忑不安地走了进去。
“小姐。”那婢女看着金瑶,小声安慰道,“不用担心,素竹不在,还有我。”
金瑶愣住,这才抬起头朝着那婢女看去。这婢女是个二十一二岁的女子,一双白净的瓜子脸,带着点忧郁的气质,似曾相识。金瑶打量了半天,才恍然大悟,惊喜地指着那婢女大叫道,“你是……”看到旁边有家丁奇怪地看过来,她慌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那婢女点点头,福了福身,小声哽咽道:“奴婢晚娘,前几日生病,不能来照料小姐,不曾料想到小姐竟然出了事——”
金瑶的心下叹息,素竹那小丫头果然靠不住,还是将自己摔坏脑袋的事情告诉了晚娘,也不知道她还告诉谁了。心下有些担忧有些无奈,又不能发作,只能硬着头皮闯下去。她也不知道面前的这个女子可不可信,只能赌一把。漫说那素竹年纪还太小,知道的也不多,若是面前这女子可信,那她自然能探讨得更清楚些,何乐而不为?
当下她面上平淡了下来,点头示意:“已经无事了,不过是有些东西记不清楚,有你和素竹,还怕什么?对了,是哪个周大人在等我?”
晚娘怔住,眼眶又是一红:“您连周大人都不认识了?就是兵部大司马周尚书周大人啊,前几天还邀请您前去晚宴的。就是出事的那一晚,您忘记了?”
“啊?”金瑶顿时吓了一跳,“你是说那个和我年幼旧识的周世显?他来做什么?”
晚娘看她知道自己和周世显幼时相识,以为她尚有点印象,于是笑道:“可不是那个周世显周大人?周大人陪同宫里的公公前来传圣旨,就顺便来看看小姐,已经在偏厅等候多时了呢。”
金瑶点了点头,有些疑惑又有些好奇地问道:“宫里传的什么圣旨?”
晚娘的脸色有些不自然,偏过头去:“这个奴婢不知,不过肯定和小姐没有关系。我们还是快去见周大人吧。”
金瑶想想也是,那什么圣旨关我屁事,我自己现在都是泥菩萨过江了。当下不再多问,紧紧跟着去见周世显。
她刚刚迈进偏厅的门,屋内一个人窜出来,一看到她,就紧紧攥着她的手,急急地问道:“怎么才来?周大人等得都急了。”
金瑶定睛看去,是她的奶娘,忙解释道:“素竹不见了,我找管家安排人去寻找。”
正说着,偏厅走出来一个男子,一个宽阔的胸膛,一章端正斯文的脸,眼睛澄澈,正定定地看着她。金瑶愣住,见那人穿着官服,已经明白面前的人就是众人口中所说的周世显周大人。当下她便半跪着说道:“见过周大人。”
周世显愣住,脸色有些微沉,看着金瑶道:“双儿怎么给我行礼了?平时不是都不这样的吗?”
金瑶嘿嘿傻笑了几下掩饰自己的不安,心下已经知道自己坏了事,在脑子里搜罗了一番,随即说笑地道:“还不是见显哥哥你这样威风,携着圣旨来,双儿心下有些害怕嘛。”
周世显脸色缓和了下来,随即眼神有些灼热地看着金瑶:“不论在人前怎样,我周世显永远还是你的显哥哥。你只管在我面前随意就好。”
金瑶看着周世显的眼神,吓了一跳,差一点就跳将起来,心中急了:莫非这金无双和周世显竟然有情?那自己这般介入,岂不是要坏了事?
还没有回味过来,金瑶的手腕已经被紧紧攥住。吓了一跳,那位仁兄已经激动地抓住了金瑶的手,脸色红红的:“双儿,我……我去跟金叔叔提亲,向他求了你去,好不好?”
金瑶一个激灵,手腕被攥得生疼,慌乱地挣扎着逃了出来:“显哥哥,你先放开,手好疼。你别……旁边有人呢。”她回过头去,有些担忧地去看晚娘,却哪里还有晚娘的影子。
金瑶急了,晚娘走了,她一个人如何应付得过来。那周世显看到金瑶的样子,以为她是害羞,已经笑了起来:“人早溜了,哪里还敢在这里碍眼。我已经想好了,皇上敢对着你的两个姐姐下手,我怕过不了几日,你也要被送进去。所以,我要去跟伯父求亲!”
金瑶哪里肯?心下着急起来,这金无双和周世显的感情,她完全理解。可是,她不是金无双,她是金瑶啊!她不是那个将军的女儿,只不过是一个迷了路的过客,梦里不知身是客,就算是这样,她也不能搅合进金无双的那些旧日的男女感情和是非恩怨里去。
打定主意,她就要开口拒绝,一声巨响,门已经被踢开。
“嘭——”
金瑶吓了一跳,看向门外。只见金轩怒气冲冲地站着门外,愤恨地看着金瑶。
“你说,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父亲从南蛮之地带过来的野种!凭什么你却这样幸福?凭什么大娘二娘要对你好?凭什么爹爹就只疼你一个?凭什么大姐二姐要被送进宫去,你却可以躲在这里谈情说爱,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你说啊?!”
一连串的话语如枪子一般射了过来,直说得金瑶直愣愣地定在了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