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瑕一口气差点下不来,这回听清楚了,不是幻听,是瑕妃,还是娘娘。
“你叫我什么?”微瑕抱着一丝希望问道,不会是自己想象的那样吧,成为李世民的妃子之一。
虽然武媚娘是当了李世民的妃子又嫁给李治的,但是微瑕知道这种可能性太渺茫了,而且武媚娘是在长孙氏去世多年后才进宫的,那时候李世民已经没几年活头了,估计都没有侍寝过,微瑕知晓,不说自己有没有这份本事,首先在长孙氏手里是绝对翻不出多大的浪来的。
而且,李承乾,虽说有龙阳之好的嫌疑,但没有听说过他跟哪位后妃有什么牵扯的,再说,他肯定看不上自己。
微瑕几乎要绝望了,只是脸色本就苍白,倒也没显露出来。
侍女一愣,然后想到微瑕方才苏醒定然是不知道的,于是详细的解说了起来。太子前日晚间的时候已经苏醒,将过程讲了出来,那几个侍卫自然都是死了的,一个没有活下来。
勇救太子李承乾的事情传得长安城沸沸扬扬的,宫中自然都知道的,更重要的是,当日城卫军们赶到时的场景更先一步传了出来。
有勇有谋,智勇双全的微瑕,以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的身份,救助受袭的太子于危难中,甚至在太子失血过多时割腕喂血续命,以图一命换一命,这种大忠大勇的行为让到场的城卫军们都目瞪口呆。
在古代,血液直接和性命挂钩的,只听闻过生母喂血给亲子,那也是很少的事情,微瑕的举动赢得了所有人的肃然敬佩。
何况,她还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子,连同先前的声望一起,一下被推到了顶峰。
之后,太子道出经过,临危不惧,一声卫大人瞬间逆转了必死的局面,没有自己逃跑,带着太子与刺客周旋,没有慌了手脚,太子伤口紧急处理,等等,稍加差错可能李承乾就活不了,连茶楼里的说书都迅速换了剧本,讲的如同亲见,过程更是加了很多想象,微瑕被无限神化。
那些老当益壮的御史们都纷纷上书李世民,对微瑕这个本就很是钦佩喜爱的女子大力尊崇,原先因为是女子的关系,那些举荐的奏疏都被压了下来。
如今此事一出,那些反对的人都没了声响,反对就是得罪太子李承乾,得罪李世民,得罪皇权,那些官场老油条,一个个的闭上了嘴巴,反正无冤无仇的,犯不着为此招了忌讳。
更何况上次一力反对的死鱼脸魏征都对此赞赏有加,再说大唐的风气是很开放的,李世民的妹妹平阳公主在李家争夺天下的时候就挂帅出征的。李世民还隐晦的说过,要不是平阳不是男子,今日还不知是谁家天下呢。
民间一片赞誉,朝堂也是一面倒,封赏就成了势在必行,且得大操大办以显盛世明君的风范。
但是怎么封赏是个大问题,女子终究不同男子,不可能封爵位的,但是仅仅赏些金银珠宝的,有点小家子气。要是嫁了人还好封给他夫君,加了诰命,要是没有出嫁,也好封给她的父亲或者直系的亲属。
偏偏微瑕是个孤儿,师父师伯的都是和尚,绝对没有还俗的意思,李淳风么,虽说这七年来有照看之情,但到底是八竿子打不着的朋友关系,教导有功,赏是一定会赏的,但封爵啥的落到他头上,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就在李世民几乎打算收养为义女,封个公主什么的时候,房玄龄上了奏疏,言道微瑕当日救助李承乾的时候,将太子衣襟撕开,且位置有点,那啥。于名节实在有亏,当然这是为了太子的安全,没有办法的事情。
但后到的城卫军都是看见了的,肌肤相亲啊,怎么说微瑕都是太子的人了,让她将来怎么嫁人?民间传奇是不在意的,敬佩崇拜的更多,可是未来的夫君不可能不在意,尤其是李世民打算将她嫁给世家子弟的话。
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让微瑕正大光明的嫁给李承乾。
这时候的李承乾是比较受到朝中大臣的亲赖的,房玄龄是典型的帝派,拥护正统嫡长子,自然里面也是有为李承乾收拢人心的意思。
毕竟,此时微瑕的声望太过如日中天了,尤其是在文人士林中,和各家公侯相处的也不错,民间更是一个传奇。对太子将来大有好处。
至于出身不显的问题,太子早有正妃,多个把妃子无所谓。
而且此事与皇家也有好处,收拢民心么,房玄龄搬得理由太过正大光明,朝中无人反对,李世民对李承乾也很是喜爱,这次差点死掉很是心疼,长孙皇后就更没有意见了。
于是,在微瑕还在昏迷之中的时候,甚至李承乾也不知情的情况下,她的未来就这么被定了下来。因为伤势的关系,一开始就和李承乾一起被带进宫中由太医诊治,如此,愈加顺心了。
李承乾的伤口狭长,从侧腰滑过小腹,应该是被剑锋带过的,好在没有伤到内腑,李承乾惯来练习骑射武艺,身体底子也比较好,所以第二日晚间,也就是前天晚上便醒过来了。只是伤筋动骨一百天,而且伤得位置的关系,不能起身,也要防止伤口感染,有些麻烦。
但是微瑕一来割的是手腕处的大动脉,本就存着放血的意图,伤口划得比较深,伤口并不整齐,用力推挤下,流的血甚至比李承乾还多,而且到底才十多岁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身体底子比较差,陡然遭遇刺客,精神极度紧绷和疲惫,一时间倒是昏迷了很多天。
不过终究只是伤到了手腕,既然清醒了过来,也便没有大碍了,仔细调养,第二日便可以下床走动了,除了失血后有些虚弱,不能经风外,和常人无异。
听说微瑕清醒了之后,首先见到的人,便是太子妃侯婉儿,这不是微瑕第一次见到她了,早先便在贵妇们的聚会时见过几次,对这个女子,感觉比较复杂。
不同于她父亲嚣张跋扈的名声,见着倒是个温婉和顺的性子,颇肖其母。她会是个好妻子,好母亲,但是不适合太子妃,不适合未来的皇后。尤其参照物是长孙皇后,她的婆婆的时候。
差距太大了。
长孙氏之所以名垂青史,不是因为她是千古明帝唐太宗的妻子,不是因为两人伉俪情深的关系,她是以一个政-治形象而在史册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她不止是皇宫中的女主人,她还是大唐的当家主母,贤内助的着重点在内助上,在李世民情绪波动的时候,她能以一个知己的身份历陈其利弊,在恰当的时候,以恰当的身份去做李世民不能做不好做的事情,这份敏锐聪慧的政-治心态,这种冷静理智的思想回路。
这才是这个女子最出类拔萃常人难以企及的地方,而不是温婉谦恭的“贤惠”。
而侯婉儿显然不行,她是个小女子,她到不了一个皇后该有的高度,更别说长孙皇后了。要不然也不会在史册上连名字都没有留下了。要不是她的父亲侯君集的谋逆,估计太子妃是哪家的都不会有人知晓。
更何况,太子妃历来总比太平皇后要艰难,尤其是太子做的比较长,其父又是明君的时候。
她帮不了李承乾,她的父亲还将李承乾拉入了深渊,微瑕有理由相信,要不是侯君集的撑腰,李承乾即便会反,也要挪后很久,也许说不准就挨过了李世民的帝王生涯。
虽然足疾废储是关键,长孙氏的死亡是催化剂,可李世民终究不是康熙,也不是汉武帝,他的人味要浓厚许多许多,谁知道他会不会念着旧情呢?就是废储,朝中的阻力也异常的大。
微瑕知晓,这终究是她一厢情愿的如果,重点在李承乾,可是,谁又能真的不徇任何私情呢?所以,比起责怪李承乾,她不可避免的更加怪罪他身边的人。
侯婉儿坐在床边,拉过一边的三岁的孩子笑道:“这是我的孩儿李旻,小字锐儿,今年都三岁了。锐儿,这是你瑕妃姨娘,唤一声。”
虎头虎脑的小孩子眨了眨眼睛,缩在侯婉儿的怀中怯怯的叫了句:“瑕妃姨娘。”
微瑕面颊绯红,害羞道:“娘娘这是……”
侯婉儿笑道:“害羞着什么,以后便是一家人了,虚长你几年,唤声姐姐便好了。”随后又道:“这东宫啊,还有两位侧妃,陈妃和阴妃,过几日妹妹身子大好了,就见见,互相熟络一下,都是和顺的性子,好相处。”
见微瑕不住的点头,又笑道:“还有两位小殿下,一位是闵妃的长子,可惜,闵妃生产的时候落下了病根,前年故去了。唤作李想,小字启儿,今年七岁,已在崇文馆念书。另一个是小郡主,是阴妃的孩子,五岁了,小字敏儿。”
侯婉儿将东宫的人物和日常都大概交代了一下,吩咐柳絮——就是服侍微瑕的婢子——好生照顾主子,也宽慰了微瑕几句,然后就救助她的丈夫李承乾的事情,郑重的感谢了一下,说了几句体己话,便让微瑕休息,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