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克刚回到书房，就看见了桌子上的水袋，触手尚有余温，心知是穆念慈不久之前来过。他受伤一事，除了曾经陪护在身边的三个侍从，就只有她知道，加之她一直谨记秦神医的嘱咐，时刻提醒他不要让双腿受凉，所以这水袋不用猜，也知道是她送过来的。他刚才有事出去了一会儿，想来她恰好是那时候过来的。
嘴角勾起，眼底的笑意难掩，从桌上拿起水袋，转身向她的住处走去。
穆念慈独自坐在房里，回想起刚才听到的话，说不出有什么感受，只觉得心里闷闷的。尽管一再提醒自己，他的生活不是她应该干涉的，可始终不愿他和那些女孩子有什么瓜葛。或许是她太没有安全感，又或是早已习惯了生活中有他的身影，所以才会在潜意识里对那些女子如此在意吧？她正想着，却不防被人打断了思绪。
门口隐约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她回头望去，果然见欧阳克站在门外，手里还拿着她送去的水袋。
“你回来了？”她不知如何开口，想来想去只找出这样一句话。
“嗯”他微笑点头，自若地在她对面坐下，“你送过来的？”
“顺路而已”她讪讪说道，见他衣服上沾了不少雪花，语气有些埋怨道：“下这么大的雪怎么还到处乱走？秦前辈不是说过，让你注意别受凉吗？”
“都大半年了，早就好了。”他笑着说道。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她忽又想起之前的事来，以为他定然先去见那些女子。
“那我应该去哪里？”他似有疑惑之意。
“应该去……有那么多人想要见你，去哪里不行？”她低头淡淡说道。
“吃醋了？”他虽不知具体情况，但也大致猜出和那些女孩子有关。他不知穆念慈误会了那些人的身份，所以不懂她何以说出刚才的话，不过还是察觉出了她的情绪变化。
“我没有”她尴尬地别开头，随即又掩饰道：“别以为所有女子都愿意围着你转，我和她们不一样。”本来是想替自己开脱，不想欲盖弥彰。
欧阳克不置可否地笑笑，手指抚过桌子上的水袋，没有说话。屋子里的两人都一言不发，她还是不太习惯这种气氛，打破了沉默：“天色不早了，你是不是该回去了？”
他没有回答，反倒示意她看向窗外。他从书房过来时，雪势已然不小，现在地上的积雪已逾半尺，加之天色已暗，他身边又没带侍从，若是此时逐客倒显得她不近人情。
“不用紧张，我待不了多久。等随从们找过来，或是雪势再小一些，我也就该走了。”似是怕她误会，故而先让她放下心来。
“这是你的家，自然由你做主。”
“那若是我说，我不想走呢？”听他的语气分明是玩笑，可她还是觉得别扭，不由皱了眉。
“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他有些无奈，见她摇头否认，语气才有些缓和：“我闲着无聊，只是想找人陪我说说话。可是放眼整个山庄，也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回书房时恰好看见了桌子上的东西，所以就顺路过来看看。”见她没有搭话，于是继续说道：“本想带你到西域各处走走，谁知这几天以来连见面的机会都不多，更别说出去散心了，细想起来委实不是待客的道理。”
“不碍事，还是先处理你的事要紧。”这倒是她真心所想。
未到西域之时两人的相处倒也融洽，可一到了这里，她倒是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的这个人了。好像他们俩一直都是若即若离的，始终没有明确彼此的关系。说她装傻也好、胆怯也罢，她似乎始终不敢直视自己对他的态度。只能说他们之间隔了太多的东西：立场、经历、观念，其中的任何一点都足以成为阻碍，何况是三个？
所谓当局者迷，其实穆念慈没有仔细想过，她所谓的阻碍不过都是庸人自扰罢了。杨铁心夫妇的死与他并无直接关系；她之前的经历固然是欧阳克向赵王献策所致，可也并非是针对她，况且他当时也不过是职责所在而已。至于所谓的正、邪，看上去似乎是一个不小的问题，可他也说了，这世上本无绝对的对错，不过是各人的角度不同而已。当然这是后话，眼下暂且不论。
后来所讲的无非是西域的风土人情以及和中原的种种差异，让她倒是对他口中的西域隐隐地产生了不小的好感。不觉已是戌时，窗外的雪不仅没有减小的趋势，反而越下越大，而侍从们也没有找过来，想是见他不在书房，便以为他早已回房休息了。
回过身时见她早已伏在桌子上睡去，手指拂过她额边碎发，细细打量着她的眉眼，明明看上去很温婉的女子，谁知脾气偏偏那般烈性，想到这里，嘴角不由勾起一丝弧度。将她抱回床榻，又细心地替她盖好了被子，本想自己回去，却不防衣角被她压住。
他试着拽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又担心吵醒她之后，两人倒都是尴尬。无奈之下，只好半倚在床榻旁边，将就一夜。
第二天一早，穆念慈醒来时，他早已起身离去，她对昨晚之事一无所知，还以为他在她睡着之后不久就离开了，不过只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是如何到床榻之上的。
早饭过后，就有人告诉她说欧阳夫人想要见她。她一时反应不过来欧阳夫人是谁，明明记得蓉儿说过他不曾婚娶，那现在找她的又是谁？见她一脸迷茫，侍从好心提醒她，所谓欧阳夫人其实就是欧阳克的母亲。她听了之后，心下更是局促了起来，但事已至此，也只好随着侍从去见见那位欧阳夫人。
直到见了面，她才吃了一惊，原来所谓的欧阳夫人，就是她偶遇的那位穿着暗红色斗篷的女子。
“穆姑娘”那女子见她来了，对她微微一笑，又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请坐。”
“晚辈当时不知道您就是欧阳夫人，冒犯之处还请前辈见谅。”穆念慈回想起自己当初所言，自觉有失分寸，因而忙着道歉。
“你说的又有什么不对？”她淡淡笑道，似是毫不在意，“你来了也有几天了吧？可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
“没有，这里一切都好，就是叨扰了许久，倒给庄上添了不少的麻烦。”她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这山庄平时也没有什么人过来，难得姑娘不嫌弃。”她略侧过身转向穆念慈说道，却不想脸上的印迹从斗篷的缝隙微微透出，她神色为之一变，连忙伸手遮挡，但对面的人已然看见她脸上的伤痕。
“让你见笑了。”待整理好斗篷之后，她才再次开口，笑容里有些苦涩，“没有吓到你吧？”
穆念慈摇了摇头，道“夫人言重了，容貌不过是皮囊罢了，到头来还不都是一样。况且即便是现在看来也知夫人年轻时的容貌定然不差，又何必为此苦恼呢？”
“你倒是看得开”她叹了口气道，“我原来以为光凭容貌就可以赢得感情，后来才发现这一切不过是妄想罢了。”
穆念慈不知她与欧阳锋的过往，自然是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所以此时只是静静地听着。见她神色哀伤，正想出言安慰，却被人打断了。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