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个不太遥远但是有些模糊的片段开始在我的脑海中飞速跳转着，从我第一次踏上诺克萨斯的土地开始，一直到瑞雯留给我的那个背影，以及那个人去楼空的城邦萧索的身姿。这些都是计划好的？
那斯维因和辛吉德算是怎么回事？还有死去的德莱厄斯？难道这些也是计划好的？又一次想起德莱厄斯死时的惨状，我的心头又是一股莫名的堵闷，若要说是计划，那这代价是不是也太大了一点。
“你是说，居民的消失，实际上是有计划的撤离？”图奇问。
“没错。”红发女孩翘起了二郎腿，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
“那之前的变故也是计划之中的事？”图奇接着问。
“那倒不是，”她站起身来，“不过恰好成为了一个契机。”
天色开始变得昏黄下来，金色的阳光从一侧的落地窗户照射进来，在她的话语中，气氛慢慢变得微妙起来。阳光从她酒红色的发丝中间穿透过来，相互辉映出了金碧辉煌的感觉，眼睛上面一道疤痕若隐若现，我看不太清楚，面前的这个人就好像下凡一般，神秘感如同外表的色彩一样让人着迷。
“我是卡特琳娜。”她优雅地踱步到我们面前，“既然你们亲身经历了那个所谓的契机，那么我想还是有必要告诉你们所见到的到底是什么。”
我和图奇相互对视了一眼，又同时转过来，心中都隐隐有一些期待，出乎意料的东西一瞬间太多，但是无不凸显出来的一点就是，诺克萨斯远没有我们想像地那样简单。
“在你们看来，好像是意外事件一般的冲突，或者可以说是事变，其实我们早就能预料到，只是比我们预期的要快了很多，方式也有所不同。”卡特琳娜双手交叉在胸前，一字一句地说，“斯维因的所作所为，正如你们所见，基本上已经超乎了一个正常人类的范畴，更何况他那样的地位，就算外来人不知道，大多数诺克萨斯的民众都是看在眼里的，所以他要出问题，也是迟早的事。”
我点了点头，确实，作为一个站在领导阶层上的人，尤其还是诺克萨斯这样的强悍国度，所面临的压力不仅仅是要有作为一个当政者应该具备的兼顾各方面的权衡能力，更多地是如何在这样数量庞大的精英份子面前树立足以使之臣服的威望。或许他以前做到了，但是后来他还是偏离了方向，我想到了斯维因那张开的巨大的黑色翅膀和他嗜血时的狰狞表情，那漫天的鸦群已经那腐臭的血腥味，这些来自地狱的恐怖标志与诺克萨斯的崇尚相违背的不是一点两点，结局其实早就注定了。
“德莱厄斯的死，是我们没有预料到的。”说道这里，我和图奇楞了一下，卡特琳娜也顿了一下，惋惜之情溢于言表，“或许如果没有发生这样的意外，过不了多少日子，制裁斯维因的军队会在他的带领下以一个更加正式更加全面的方式开进他的府邸，想必在绝大多数民众的支持下，结果仍旧是好的，而德莱厄斯也会避免这样的悲剧结尾。当然，也许我也该谢谢你们。”
“谢谢我们？”我很不解。
“对，因为在不知情的外人看来，诺克萨斯发生的，也只不过是一次冲突罢了。”卡特琳娜露出了一个微妙的表情，好像很黯然，也好像在苦笑。
我恍然大悟。
对于诺克萨斯这样的大国来说，这样的对外的说法无疑是十分有利的，大型的政变或者兵变虽然也能达到最后的结果，但是在外人的眼里，诺克萨斯暴露出来的东西就会很多，至少孕育出来这样一个魔鬼般的斯维因不得不让人对诺克萨斯国内的环境产生遐想，更可怕的，刚刚发生变革是一个国家最脆弱的时候，即便你诺克萨斯足够强大有恃无恐，说不定也会发生猛虎难架群狼的情况。而现在，往小了说，只是死了些人而已。
这是一个悲哀的说法，德莱厄斯的结局本不该如此，至少更加光鲜一些，而这一切的发生也与我和图奇的意外到来不无关系，自责感开始在我内心那蔓延，深深地将我包裹在其中。
“其实在那之前，大规模的撤离就已经在计划之中了。”卡特琳娜的语调微微抬高了几分，好像刻意将我们的注意力从那令人悲哀的变革之中脱离开来。“我们相信民众之中大多数人对掠夺者的到来没有任何畏惧感，”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语气里慢慢的骄傲，“但是我们必须保证牺牲的代价能够降到最低。所以我们只留下最优秀的。”
不简单，真的不简单，我心里此时只有这样的想法。不论是掌权者还是民众，亦或者直接说诺克萨斯，在面对也许是空前的劫难的时候，在敢于面对的同时仍旧保持高度理智地去拟定最周全的方案，这是个有勇有谋的国家。
“你们……留下了最优秀的？”图奇问道，我也注意到她所说的这句话，果然，诺克萨斯并非我们眼睛所看到的变成了一座空城。
“没错。”卡特琳娜一转身，披肩长发潇洒地一甩差点扫到我的脸上，她注视着屋外，脸庞被映得金光闪闪，眼中熠熠发光，“这个国家最优秀的精英们，才有资格，才有责任，留下来和诺克萨斯同生共死。”
她最后几个字说得很用力，诺克萨斯被逼到这样的绝境也是卡特琳娜和所有的民众们不愿意看到的，但是作为皇室，又怎能不在这样的时刻站出来？
“等等，我有一个疑问。”许久没有说话的卢锡安说话了，“我们要面对的敌人，到底有多少？”
我暗自笑了笑，因为卢锡安下意识地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已经把将要面对敌人的群体变成了“我们”，不知不觉间，我们好像都被这个国家无形的魅力所吸引，而忘记了我们真正要做的事情。
卡特琳娜也注意到了这点，有点玩味地看了看卢锡安，“也许很多，也许只有几个。”
“那用的着疏散掉整个诺克萨斯城的居民吗？”卢锡安问。
卡特琳娜顿了顿，“你听说过幽魂骑士团吗？”
又是这个名词！这已经是至少第三次传到我的脑海中，均衡教派人口中的那支践踏了他们整个过去的恐怖力量如今好像就在一个级的危险的距离上，仿佛那幽灵如狂潮一般的铁蹄即将践踏在自己的身上。
卢锡安不说话了，光是这个名词听着就知道，对于他们来说，一座城也许真的不算什么。
